风云山庄清和苑
石桌上,那把带有裂纹的九弦古琴安静的躺在桃木琴盒中。雪尘身着白衣长衫,柔和的耳廓下垂着温润的珍珠耳坠。她浑身光华收敛,静谧犹如幽兰,站在石桌之畔。
琴盒上雕刻着桃花盛放的景致,但终究是盛极而败。
细看之下琴盒上最让人惊艳的便是那飘零的花瓣。雪尘盖上琴盒,柔夷抚过那凋落的桃花。这嗜血的琴,她竟然还是不忍将其毁去。记忆里的那个男孩怀抱着那相较于他身体还有高出几分的古琴,成就了一番浑然天成的美景。那璞玉般的男孩,被时间雕琢出了绝世的姿容,长发若墨色锦瀑,桃颜之上美目流光,剔透的薄唇和那蛊惑人心的嗓音。他是天眷之人,风华绝代,一笑倾城。
雪尘有些痴痴的望着天,昨夜无月,今夜还没有到来。此时的暖月,正踏在生死之间的那一线上。
“人事已尽,皆由天命矣。”药王说得明确,若是今日黄昏他还未醒来,那便是永远的睡去了。雪尘心中是那般的笃定暖月绝不会弃她而去,但她又是害怕的,她不信天,那虚无飘渺的命运总是喜欢作弄她单薄的人生。
“雪儿,把他寻回来吧。”
“他是你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肉至亲,若有他在你的身边,即便我当下死去,也能心安了。”一阵寒意伴着暖月曾说过的话,飘过她的耳畔。
“暖月啊,”雪尘难掩落寞的眼中,有着几丝的安慰,“他已经不认得我了,暖月,他曾离我那么近,就坐在这里。你知道么,在那日对诸葛家那个小女孩说的话里,我是多么的希望他感觉到我。那一夜,见他坐在这失神我又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残忍。”
“暖月啊,你知道么?有一晚,他喝得迷醉,我就在他身旁,那么真切的摸到他,告诉他‘哥哥,我想你’。但是,第二日他便走了。他说我应是个快乐的女子,却察觉不到我就是那个他曾用生命守护的妹妹。暖月,在这个人世里,或许只剩你还认得真正的我。”那些话就像流水般平缓的叙述着,是风,在呜咽。
昨晚,雪尘将自己的房间留给了那个来路不明的男子。她不自觉的走到了清和苑,风云山庄是她按照记忆中凌墨描述的凌云山庄的样子兴建。小时候的她几乎从没有在凌云山庄里走动过,依照描述记下的地方都不是那么真切,只有这清和苑是完全按着当年她居住的那个小院子修建的。
望着墙头,她是那么的怀念,儿时坐在石凳上等着哥哥从墙外翻进来的日子。凌墨是唯一会陪她说话的人,有时讲讲庄里发生的趣事,有时摘些园子里新开的花给她,偶尔还会带上一些惊喜,每日的那两个时辰是她最快乐的时候。
直至今日雪尘,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爹爹从不让她走出小院子,也不懂为什么照顾她的老婆婆明明不是哑巴,但是不论她如何哭闹都不与她说话。婆婆总会满目慈爱疼惜的抚过她的脸颊,那粗糙的手割得她有些疼,却带着说不出的温暖。婆婆似乎有好多的话想说,却都埋没在那些温暖里。
那些贫乏的岁月,因为有了凌墨的陪伴才让她对生活还保留着期许。
于此时回忆起来,在凌云山庄的八年多的时间里,她还是走出过小院子的。那是她八岁生日的那天,她一如既往的看着墙头,等待从另一侧翻进来的凌墨。
记忆里,那日的阳光很明媚,她眯着眼睛,突然,一个阴影移到了她的头顶。一双不大的手替她挡下了刺目的阳光。那双手上满是泥污,她回身,只见男孩的白袍上也是污迹斑斑。本该是白净无暇的脸,此时也不复光华。
“雪儿,走,哥哥带你出去玩。”凌墨将还在发愣的凌雪拉到墙边。只见墙角下,有个不大不小的洞,恰好足够他俩这般的孩子通过。
“我挖了好久的,走吧。”看着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凌雪,凌墨催促着。
“走吧。”她笑了。像是从心底开出的花,真诚美艳。
凌墨感觉被阳光恍了眼,那个叫做眼泪的东西,企图从他眼眶中落出。他是那么的心疼这个妹妹,即便娘说她是爹从外面带回来的野孩子,让他远离这个院子。但他还是违背了娘的话。或许天性使然,血脉亲情是不会被磨灭的。
“哥哥,你眼睛红了。”
“嗯,可能是进了沙子。”凌墨一揉眼,便拖着凌雪往洞里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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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书房,里面全是书。”
“这里是厨房,走带你吃好吃的,邱伯伯做的桂花糕可好吃了。”
“雪儿,快,躲起来。别被看到了。”
“来来来,这是我娘的房间,今天她陪爹外出,不在呢。”
“那里是后山,有片好看的林子,我带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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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看好美,好漂亮。”凌雪摇曳着身旁的小树,叶子有如蝶儿般的落。凌墨看着她笑的那么舒心,脸颊上不禁微微泛红。
“雪儿,看这儿.”凌墨用手中的竹枝对着空中划出无数道奇异的线条,叶子纷纷飘落而下,凌雪提起裙摆,跳着触摸哥哥给自己的礼物.
“雪儿,来,我教你,这叫凌空漫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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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是落日涯,在那里看落日很美的。”
“只是今天不行,我们得回去了,爹娘也就快回来了。”
“雪儿,等过几日,我们在一起出来看,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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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小女孩轻快的声音在落叶纷纷中回荡,久久都不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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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日里,她总是会想起那自由畅快的玩耍。每个孩子都一样,不愿被束缚。当幸福感还未远去,一场血雨腥风随着沉重的夜幕笼罩着凌云山庄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约好了要一起看落日的,哥哥。你还记得么?
我还记得你,记得我们的约定。
但是,你忘记了么?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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