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第二天凤寻也没有上朝,早上去浅音宫坐了坐,听着凤仁玉给她介绍朝中百官的出身、特点等,直到晌午才回。简单地进了午膳,便去午睡了一个多时辰,在红叶的服侍下穿戴后,醒了醒神。便听舞袖来报,秦相知已经在偏厅等了大半个时辰了。
刚开始听说“秦相知”的时候,凤寻都没想起是谁,还是红叶稍稍提了一点,才想起那位至今只有一面之缘的异母姐姐,那个胆小如兔的秦相知。
凤寻便让舞袖引了秦相知进来,没想到这个怯懦的女子竟然会主动来看她。记得当时初见面,她行完礼后,就缩在一边不敢言不敢语,连偷偷看看的胆子都没有。
秦相知今年已有二十一岁了,过了年便是二十二,到目前也没有定亲。如今还是住在宫中,她的宫阁与冷宫为邻,平日里凤仁玉虽然照顾甚少,但也没亏待,所以日子过得不咸不淡。秦飞扬从她被接过来的那一天去了一趟,就再也不曾过问过。至于秦可淮对这个妹妹的却是敌意甚深,每每遇见总免不了冷嘲热讽一番;原因不过是在秦家的时候,秦相知的母亲是正室,而秦可淮不过是庶子。
“民女秦相知拜见储君殿下,储君殿下万安。”正寻思间,秦相知已经走了进来。恭敬有礼地跪在地上请安,头低得不能再低了,柔弱似柳的身体轻微颤着。
凤寻看她不像是那种装出来的模样,缓了缓口气,道:“起来吧,你不必如此多礼。找个地方坐了,我们聊聊天吧。”
秦相知唯唯应了,起了身在福了福,找了离凤寻最远的椅子坐下。说她坐,不过是将小半个臀部稍稍挨着椅子的边缘,倒是比跪还要累人。凤寻一见她这样畏怯,脸色微沉,倏然起身。
秦相知才坐稳,就看到凤寻脸色不霁朝自己走来,以为是哪里触犯了储君。不由自主地“扑通”下跪,脸朝下,正好看到凤寻的绣着美丽火鸢花的短靴停在了自己的眼前。
“起来吧!”凤寻的话音中带着一丝冷意和恼意。
伏在地上的女子一惊,手脚发软,但是想到凤寻的吩咐,只能拼了劲站起来,整个人抖着,将头低低垂在胸前,不敢看凤寻的神色。秦相知的身材倒是高挺,不同于凤寻的娇小,即使低着头也要比凤寻稍高,俩人气势上就完全不同。
“这么怕我,你又何苦要来。”凤寻这么问,也这么想的。其实她不出现也没人会指责她,毕竟她的存在是那么的可有可无。
秦相知两手绞着两侧的衣襟,细弱蚊蝇地说:“听说你……殿下回来了,就想……就想……看看你好不好?”
凤寻一惊,血瞳微微眯了眯,眼底泛起波纹,细细地打量着她,终是叹了口气,笑道:“我很好,让姐姐挂心了。”那一声“姐姐”唤的无比真心。
银盘似的脸骤然抬起,秦相知紧咬下唇,两眼泛着泪光,直直看着凤寻泫然欲泣。她忘了自己的身份,或者说,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直到今天,自己尊贵如储君的妹妹却给了她认可。
“我的姐姐,身上流着和我相似的血液,所以你以后就骄傲吧。”凤寻用手托住她的下颚,不让她再低头,血瞳炯炯望着对方,弯眉俏笑妖然,粉唇吐着魅惑的话,“不要对着别人卑躬屈膝、逆来顺受,你是我认可的亲人了,不要玷污那份血液。”
如果秦相知今天不来,那么她只会默默凋零在挽凤深宫;如果秦相知只是装懦弱、装可怜,今天的看望也是虚伪的,那么她的人生就快是尽头了。然而,秦相知的懦弱是真的,胆小是真的,关心凤寻的心也是真的。所以,她被认同了。
秦相知失神地看着巧笑嫣然的凤寻,怔怔地点了点头。心中豁然开朗,对啊,储君和自己的血液有相似,若是自己卑微了,不是连同妹妹也一起卑微了。
于是,这个懦弱胆怯了十几年的女子,第一次昂首挺胸,在凤寻的牵引下正襟危坐在离凤寻最近的地方,脸上挂着笑容,温柔得体,一样的柔弱,不一样的气质。
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红叶不由瞠目结舌,谁能想到,秦相知明明已经是根深蒂固的卑微,却在主子的短短几句话之间就土崩瓦解,瞬间破茧成蝶。
秦相知虽然还带着一丝羞涩和唯诺,但已经能谈笑自如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话显然多了。原本称呼凤寻为“储君”或“殿下”,有时候也会不自觉的脱漏而出“妹妹”、“寻儿”。
仔细算来,凤寻对于这样的聊天也是第一次,姐妹俩兴致勃勃地聊着,什么都有涉及。凤寻发现,秦相知虽然被冷落,但并不怨恨,平日里养养花,看看书倒也长了不少见识。一番接触下来,更觉得秦相知不错。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俩人兴致高涨。舞袖走了进来,忖度了一番,便朝凤寻躬身行礼禀告:“禀殿下,秦可淮秦校尉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秦相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自然,犹豫地瞅了瞅凤寻,欲言又止。
对于秦氏兄妹的纠葛,凤寻有些了解,总觉得这秦可淮挺小家子气的,庶出就庶出。要是这般推算,那秦可淮看自己不是更不顺眼?“让他进来吧。”凤寻假装没看到秦相知的不妥,笑得纯真可爱。“姐姐今晚就在我这里用膳吧,晚饭后,我送你回去。”
秦相知一听,又是热泪盈眶,她虽然胆小,却不笨。怎么不知道寻儿这般做,是为了替她立威。
“末将秦可淮参见储君殿下,殿下万安。”秦可淮穿着比较正式的服饰,黑发梳成冠,和秦飞扬有几分相似,五官比秦飞扬又要柔上几分。在凤寻的示意下起了身,抬头间瞥见秦相知竟然也在,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但立马恢复如初。恭立在下面,礼数周全。
“秦校尉此番而来,所谓何事?”凤寻斜斜地瞄了秦可淮一眼,说出来的话是官腔官调,对这位异母哥哥的态度和对秦相知截然相反。
秦可淮面露忧色,道:“听闻殿下回来,便冒昧来看看,殿下是否一切安妥。”
“呵”清脆的笑声,如银铃清鸣,回荡在殿内,引起众人心神恍惚。凤寻血色瞳眸含着笑意,干净的五官如雪般晶莹纯洁:“让哥哥挂心了,哥哥快坐吧。舞袖,怎么还不上茶?”
凤寻突如其来的热情,让秦可淮有些不知所措,躬身作揖,然后小心地撩袍坐下。接过舞袖递上来的茶,只是捧在手里,并不喝,低头看着氤氲热气不语。
“哥哥进兵营有多少年了?”凤寻状似无意地问着。
秦可淮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侧了侧身子面朝凤寻,有条不紊道:“自七岁由将军带到军中,如今算来已有十七年了。”眼神微暗,整整十七年,他付出的比谁还多,比谁还努力,却依旧是个校尉。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他的出身。
淡眉微皱,小脸泛着丝丝怒意,状似为自己的哥哥在鸣不平:“哥哥入军十七年,却依旧是个校尉,皇父顾虑太深了。怎么说哥哥也是本宫的手足,大家都是一家人啊。”
秦相知一听,有些坐立不安,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秦可淮的为人,她是知道的,他对自己的厌恶仇恨是那么的真切,他怕他对寻儿其实也是这样的仇恨。只是她担心自己这么一说,会让寻儿以为是挑拨离间呢。可是,不说的话,又……
“并非将军之过,是末将才能有限,校尉一职已经是高就了。”秦可淮嘴里是这么说着,神情却是完全的不屑一顾。经过观察下来,他觉得凤寻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女孩罢了,没什么不同之处。凤神转世,皇室可真会为自己的继承人贴金,像挽凤,像日夏,像整个东影都是这般。人同此心,事同此理啊。
“主子,兽兽饿了。”迷迭迈着小步走了进来,见到秦氏兄妹并未行礼,和兽兽一同来到凤寻的面前,乖乖行礼。然后走到凤寻的身后站定,未作他言。
雪白的虎狮兽呜呜低吼,围着凤寻打转,不时拿胖胖的身体去蹭蹭凤寻,明摆着是撒娇了。
凤寻哂然一笑,弯身拉拉它的耳朵,道:“你倒是好大气派。舞袖,你把它今天的饭食先拿来。”
秦相知见到这只“猫”虽大了些,倒也可爱的紧,不由想要伸手抚摸,口中夸着:“寻儿的猫,看着就是稀罕物。”却差点被兽兽的利爪挠去,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姐姐,这可不是猫!”凤寻继续逗着兽兽,坦然自若道,“这是虎狮兽,即使老虎,又是狮子。你可别接近它,哪天它不高兴,真要吃人的。”一句话说得秦相知脸色惨白,连连后退,还是在红叶的帮助下才勉强起身。
一时间,殿内无话,只有凤寻逗着兽兽喂食。片刻之后,秦可淮便起身告辞,待他迈出殿门的一刹那,兽兽却丢下口中之肉,怒吼一声朝他冲去,一口咬住了秦可淮的大腿,顿时鲜血淋漓。
凤寻悠悠起身,笑着呵斥兽兽,一边拉过兽兽,一边颇有深意地道着歉,吩咐红叶领他上药去了。
入夜,殿内总算安静了。红叶、舞袖正服侍凤寻更衣。
“主子,今天的事……”舞袖忍不住出言询问。
凤寻血瞳晦暗不明,笑道:“是凤仁玉的礼物吧,不过有些不完美。若是秦可淮出门那一刹那没有释放恨意,兽兽不会伤害他的。红叶,你去查查秦氏一族。”
“是,主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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