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秦远发出了低低地一声呻吟。在等待已久的人耳中,却不亚于最美的天籁。
安宁凑到他面前,俯下身子柔声轻唤着,“远,你醒了么?要什么?”
秦远的嘴唇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想了想,安宁仍是喂他喝了些清水。喝了水,秦远又沉沉睡去了。
等他再度清醒的时候,酸涩的眼皮终于缓缓打开了,这是哪里?秦远失神的望着头顶,幽暗的地窖里一灯如豆,晕出暗黄的光影,却让人莫名安心,他只觉喉咙干得都要冒烟了,浑身轻飘飘就象躺在云朵上,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好半天才凝结起眼中的焦点,一点一点拼凑起破碎起回忆。
“宁儿,宁儿!”秦远低低唤着,沙哑的声音几不可闻。
“远,你醒了么?”安宁喜不自胜,她本来就睡得不踏实,听到一丁点动静,马上就惊醒了。
当看到秦远真的睁开了眼睛,眼眸里虽然充满疲惫,却有了光彩,安宁的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紧握着他的手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被你吓死了!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秦远见她眼皮浮肿,神色憔悴,知她必是担心坏了,心中不由得又是甜蜜,又是担忧,勉强笑道,“傻丫头,我才与你做这几日夫妻,怎舍得去死?别再哭了。瞧你,眼睛都肿这么老高了。”
安宁依言擦了擦眼泪道,“你感觉怎样?还难受么?”
“我好多了。”他低头费力地看向自己胸前,想瞧瞧的伤势。
“别动!”安宁忙摁住他,“那血好不容易才止住的。你要干什么,就跟我说。”
秦远喘了会儿气道,“我睡了多久?外面怎么样了?”
“不知道。”安宁摇了摇头道,“你睡了许久了,外面该天亮了吧,没听到什么动静。”
“算啦,不管它了。过两日等我好些再出去瞧瞧吧。”
洞中不见天日,他俩不知道,已然在里面一天一夜了。
“你安心在这养几天,等伤好了,那些人走了,咱们再出去想办法下山。”安宁道。
秦远微微点点头,他说了些话,有些乏了,又闭上了眼。
“要不要喝点水?还是想吃点东西?”安宁问道。
她这么一问,秦远倒真觉得有些饿了,“有什么吃的?”
安宁端出干粮道,“你等着,我把炉子生了,热热再吃。”她从进来直到现在这才头一回想起要吃点东西。
用了些干粮,秦远甚觉疲倦,又昏昏睡去。安宁见他呼吸平稳,脉博渐渐有力,放下心来。
这一觉,又不知睡了几个时辰。
忽然洞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夹着吆五喝六,猪嚎鸡叫。
“他们是在杀猪杀鸡呢。”秦远小声道。
“可惜杨大妈喂了那么些时日,现在可都没有了。”安宁皱了皱眉。
蓦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洞外出现,“这里好似有个山洞。”
洞中两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此时若是有人闯进来,可是死路一条了。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这么个小洞,能藏什么?”
然后是一阵长矛棍棒之类的东西捅在山洞壁上的声音。
安宁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秦远勉强撑起身子,把刀牢牢握在手中。
“这洞是空的,浅着呢,估计是山猪什么的打的吧?没啥寻头,走吧。”
“也不知那伙强盗把金子藏哪儿了?咱们翻遍了整座山塞都找不到,该不会被他们带着跑了吧?”
“不会!抓到的那几个,身上一根金毛都没有。刀都架脖子上了,也说不出来,若是知道,还不得说出来呀。”
“依你这么一说,那我们这消息会不会错了?这山寨根本没金子,后面那仓库里藏的全是粮食。昨晚也不知是谁他妈的发那邪疯,说金子在粮食里,害得大伙跟越国那些兵打了一架,抢了半天,可全都捅烂了,也没见一块金子。白忙活一场!”
“可不是吗?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传来的消息。把咱们派来这鬼地方来喝西北风,天寒地冻的,连口肉汤都喝不上,幸好咱们今天找着这头猪和两只鸡,晚上打打牙祭。”
“也不知还要在这山沟里呆多久,啥时能回去?”
“回去?哼!我瞧队长那架式,还要咱们去附近山头搜呢。找不到金子,他肯死心么?”
“真他妈的,他自己天天坐在屋里搂着火盆,让咱们四下寻找,这山高林密的,过些天再暖和些,那些蛇啊熊啊,不知什么玩意儿都得跑出来,别没找着金子,倒把自己小命给赔上。”
“你还不知道啊?队长早就不在山上,下山去风liu快活了!不行,咱回去得和兄弟们说说,队长再大,也大不过众人。我瞧大伙都有些烦了,这山上,一个女人都没有,谁呆得住?”
“怕你想弟妹了吧?”
“老婆有什么好想的!我实告诉你,我可真有些惦记东街头的王寡妇了。”
猥琐的笑声低低响起。
“那娘们儿有什么好的?瘦不拉几的。”
“你不知道她的好处!该大的大,该小的小。那小腰扭得,包管你魂都没了!”
“瞧你说得,我现在恨不得马上就飞回去了。走,今晚咱去找兄弟们一起闹去!”
两人渐行渐远了。
秦远放下心来,想着适才那两人的话,皱了皱眉道,“也不知折损了多少兄弟!”
“应该不多吧,他们方才说就几个人,想来大部分还是跑掉了。”安宁道,“他们还没找着金子呢,倒算是个好消息。”
“那藏金之所只有我、魏大叔和二哥知道,料想他们应该找不到那里。”秦远道。
“哦?”安宁有些好奇,“那究竟藏哪儿了?”
秦远脸上露出淡淡笑意,“你附耳过来。”
安宁凑过去,秦远低低耳语了几句,又趁机吻了吻她的面颊。
“还没好,就想着欺负人。”安宁面红耳赤,低低嗔道。随即又扑哧一笑,“周大哥倒真的是好计谋,那地方,我可是打破头也想不到的。”
秦远脸色微微一变,不悦道,“你夸谁呢?”
安宁会过意来,“周大哥虽然好计谋,但我心里只惦记你啊。”
秦远这才有了丝笑意,“以后不许你在我面前赞别人,多瞧一眼也不许。”
“好,我以后只瞧着你一人,只赞你一人。”安宁温言道,转过身又偷偷一吐舌头,“小气!”
在酒窖里也不知过了时日,秦远的伤势是一日好过一日。贮藏的粮食已经快吃完了,外面也没传来什么动静。酒窖里藏不下去了,秦远的功夫也恢复了六七成,虽然运气使刀伤口仍是会疼,但行动倒不致有大碍。
一日,他悄悄地把酒窖的门开了一丝,见外面仍是白天,不敢贸然出去,一直等到天黑,方才溜了出去。
偌大的山寨里死气沉沉,一点星火也无,只听得见风吹过树叶哗啦啦的声音。借着微弱的星光,秦远略微查看了一下,整个山寨被翻得乱七八糟,想着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心中颇有些感慨。
小心的去藏金之处查探,这一探他吃惊不小,周复兴设置的机关仍在,金子却已不翼而飞!是这些士兵找到了吗?看痕迹不象,莫非是魏大叔、二哥他们派人回来过?可惜自己躲在酒窖里没有遇到。既然金子都被取走了,这山寨留之无益。
他回到自己的小院,从被翻得一塌糊涂的地上找了件旧衫子换上,遮住受伤之处。回到酒窖接了安宁,连夜趁黑下山。
初时倒也顺利,一路上没碰到什么人。可走至山腰,秦远远远就瞧见几点星火。这深山之中,哪来人烟?秦远忙拉着安宁躲进路旁林中。自己潜至前边打探,见那边一处山洞中,竟绰绰约约有几名士兵。想来是不甘心一无所获,所以派了人在此驻守。秦远伏在那里多时,只等得听到几名士兵传来鼾声,方才去接了安宁,小小心心的绕了过去。
两人步下不敢停留,往山下飞奔,这一路上又遇上两伙兵丁,但因天色已晚,都在熟睡,两人加了小心,倒没什么阻碍。
待天光微明,两人气喘吁吁地到了山脚下。秦远早已想好,若是遇上人,就说是赶路的夫妻,也不至引人怀疑。便如常行走,天光大亮时,他们来到山脚下的村旁,村里有个小食摊摆在路旁,秦远一摸身上还有些银两,便和安宁过去,要了两碗热粥、几个大饼。
老板刚端了上来,却见路上跑过两匹快马,安宁一回眸,却只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她轻“咦”了一声,神色有些诧异。
“怎么啦?”秦远问道。
“我怎么觉得刚才跑过去马上那人的身影有些眼熟,竟象是小桔!”安宁低声道。
“你眼花了吧?”秦远笑了笑,抬眼望去,那两人拐了个弯,瞧不见了,“你若是说二哥回来倒有可能。她?不可能。她可是第一拨就走了,怎么可能又跑回来了?”
“可能是我眼花吧。”安宁想想也是,暂且放下心中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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