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淡淡笑道,“在下朱景先。”
“你是今日竹林里救我的人么?”
“正是,可惜没能替夫人保住孩子。”
安宁怔道,“我,我真的有过孩子?”
朱景先道,“是。郎中道夫人本有两个多月的身孕,近段日子才会时常犯呕恶心,可惜一路长途颠簸,似已动了胎气。令弟说你昨日又误食马齿苋,此物其性寒凉,妇人有了身孕而食,极易小产。”
“啊?”安宁低低地惊呼一声,“原来,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我却一点也不知道。”眼中不觉落下泪来,“是我,我害了自己的孩子。阿远,阿远要是知道了,该有多失望啊!”
朱景先道,“夫人不必过于自责,此事本是意外,想来尊夫亦不至于怪罪于你。况且大夫说过,只要好好调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安宁噙着泪眼道,“谢谢你,朱公子。”
朱景先道,“夫人可不能再哭泣了,这小产后坐月子十分要紧,不可以哭,不可以动气,不可以见风,不可以走动,要静心休养。否则,极易落下病根。”
安宁拭去眼角的泪水,“朱公子,难为你费心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小弟呢?”
朱景先道,“怕是寅时了,令弟在隔壁想来还睡着,他昨日也累得不轻,要请他过来么?”
安宁摇了摇头道,“朱公子,麻烦你了。我,我想静一静。”
朱景先瞧了她一会儿,方点头道,“好。灯要留着么?”
安宁摇了摇头,朱景先拿着灯,退出房去。
安宁把头埋在枕上,眼泪又掉了出来。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孩子!我们的孩子啊!压仰的细碎哭声隐隐响起,却仍释放不出那刻骨剜肉般的疼痛。
隔了一会儿,隔壁忽传来低低的箫声,似是怕惊扰了旁人的美梦,刻意压得极低,却又刚好让安宁听到。
箫声温柔而舒缓,如同和煦的春风拂过耳畔,似是轻声劝解,又似无心插柳。但那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暖意终是不假,让漫漫长夜不那么孤清。
安宁的眼泪不觉慢慢止住了,挂着泪花朦胧睡去。
听着隔壁没了动静,朱景先放下箫,暗暗叹了口气。
真是……麻烦!
他自香溪出来,虽比安宁晚上许多天,可赶了些时日后,本也要超到安宁前头去,却赶上楚赵两国交兵,于是绕道而行。
他比安宁早一天到下河村,本只想找地方借宿一宿,却遇到了阿朵姑娘。也不知怎地,那姑娘对他一见倾心,软磨硬缠想跟他一起去赶娘娘会。阿朵姑娘一家人待他又极为热情,朱景先不好拂逆,便多盘桓了两日,没想到竟意外遇上了安宁。
那一截金链子华贵精致,不是凡品。再从赵顶天的话里行间,朱景先已然在大胆推测,这位六姐是否就是那个六姨?也就是安宁?一时又想起郎中夫人起说这位六姐脸上不出汗的事,暗自思忖,她该是戴了人皮面具吧。
这一切,只有等她醒来才能确认了。
不过,她既嫁了人,又要去晋国寻夫,应是夫妻分离。现在又小产了,心情一定不好,该怎么问呢?
也不知她嫁了个怎样的人?若这姑娘真是梅花图里的小女孩,也不知现在出落得怎样美丽,可有荷花美人几分风韵?
朱景先暗自好笑,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为美色所惑了,肯定是被爷爷带坏的。
忽然想到,若她真的就是荷花美人的女儿,现她既已嫁人,自有丈夫呵护,想来也不会再要他朱家照拂。不若送她一程,把她平安交到丈夫手中,既全了朱家当日的承诺了,回去对爷爷也算有个交待了。这么一想,不觉心中一轻。
不过那个女人和小孩,看起来还真是个——大麻烦呢!
头痛啊!
作为朱家长房长孙,朱景先小小年纪便开始担负家中重担。除了家人,他对外人之事一向不甚热心。不是冷情,而是实在没那个心劲和精力再去耗费了。
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轻敲,心里开始盘算下一步的计划,眼神里一片沉静,让人完全看不出一点心情。
当安宁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了,那箫声犹似在耳边呜咽。
“六姐,你醒了!”赵顶天不知何时开始守在她的床边,见她醒来,高兴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太好了!六姐,你终于醒了。昨儿你可吓死我了!”
“别哭,小弟。”安宁觉得精神好些了,勉强露出淡淡笑意。
赵顶天抬袖擦了擦眼泪,“昨日真多亏了朱大哥,送你下山,又给你找大夫。后来,又帮咱们送到这客栈里来安顿着。要不,我一人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哦。”朱大哥?安宁想起了他的名字,朱景先。
“姐,你别说话,你想吃什么?还是想喝点什么?”赵顶天问道。
“我想喝水。”
“好,我给你倒。”赵顶天起身倒了杯茶,正要递给安宁,却又僵在那里,“大夫说你不能随便吃东西,这茶水能喝么?六姐你等着,我去问下朱大哥,别又吃错了东西。”
他被那盘马齿苋教训怕了,忙去到隔壁敲门,“朱大哥,朱大哥!”
“小弟,我在这里。”朱景先从楼梯上走来,身后还跟着个中年妇人。
赵顶天道,“朱大哥,六姐醒了,她要喝水,茶水能给她喝么?”
朱景先也有些拿不定,问身后的妇人道,“这能喝吧?”
妇人点头笑道,“若是凉水可一滴也不能沾,这热茶倒是无妨,不过朱公子,最好烧些热热的生姜红糖水烧了鸡蛋给她吃,去寒又滋补。”
朱景先点头道,“那好,这就麻烦大婶交待伙计去准备吧。”妇人在楼梯上喊了下面伙计吩咐了,才又上了楼来。
朱景先领着这妇人进了安宁这屋,介绍道,“这位是客栈老板的夫人,因我想着我和小弟照顾你仍有诸多不便,便请客栈老板帮我寻个有经验的妇人来指导一番,可喜客栈老板夫人宅心仁厚,惯肯助人,便请了她来,这些时日,就劳您费心了。”
那妇人笑道,“什么费心不费心的,朱公子您就是太客气了。我愿意来,也是朱公子豪爽大方,广结善缘所致,大家相互照应。我夫君姓钱,你们管我叫钱大婶就行!”
赵顶天微微哂笑。
安宁躺在床上,点头致意道,“如此麻烦钱大婶了。”
钱大婶笑道,“好说好说,大婶我养了三个孩子,我女儿生外孙子也是我看护的,这照顾月子里的人还是很有经验的。”她走到安宁床边,细打量她一番,只觉这女子长得不过清秀而已,她相公却恁地好相貌,也不知怎么这朱公子为何待她这么好,“大妹子你可真有福气,有个这么疼你的男人。”
“这位……”安宁欲待辩解。
“你是想就么躺着,还是想垫高靠靠?”钱大婶打断了她的话。
安宁只得先道,“那就靠靠吧。”
钱大婶又拿了床被子垫着,扶她靠得舒服了,嘴上也不闲着,“夫人想吃些什么呢?”
安宁道,“随便,我就想喝些汤水。”
钱大婶道,“那我先给你拿点红枣小米粥垫垫,待会儿再炖锅老鸡汤,才小产了,正要好好调养一番。”
朱景先道,“好,麻烦大婶了。”
钱大婶笑道,“朱公子就是太客气了。那你们几位是一起吃,还是分开?最好是分开,这月子里的饮食要清淡软烂些,恐怕你们男人吃不惯。”
“我们不用劳烦大婶,自会下去用饭。”朱景先道。
“那咱们先认个脸熟,我先去准备夫人今日的饭菜了,晚点过来帮你擦洗。要有啥事,就叫伙计来找我。”钱大婶下去了,朱景先把昨日郎中开的药交给了她,请伙计每日把药煎了,饭后送来。
很快伙计先送了姜糖鸡蛋上来,赵顶天端着喂安宁吃了,方道,“朱大哥,我有一事想求你。”
朱景先微微一笑,“小兄弟,但讲无妨。”心下却已猜到七八分。
赵顶天望着安宁道,“六姐,我想请朱大哥这些天留下来帮帮咱们,行吗?”
“那却不可,朱公子已经为我们诸多照顾,又耽搁不少时日,咱们不能拖累人家。”安宁又喘了口气方道,“朱公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安宁无以为报,却不敢再拖累公子了,您请自便。公子的大名小女子铭记在心,若是有缘,他日结草衔环,也必报公子大恩于万一。”
朱景先微微颔首,“夫人名作安宁?”
“是。”安宁道,“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不敢欺瞒。”
朱景先略点了点头道,“夫人,在下有一事相询。”
“请讲。”安宁道。
朱景先道,“在下此时正好有一要事,凶险无比,想请夫人出手相助,不知夫人肯不肯答应?”
安宁怔道,“公子有何为难之处?但讲无妨。”她正色道,“只要我可以做到的,安宁虽是女子,也定然无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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