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漂亮的马车在街上慢悠悠的行驶,易国北丞相的三夫人冯芝爱掀开车帘一路观赏者山区小城的街景,忽然道了声:“停车。”
随行的大丫鬟玉珠轻声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玉珠,墙角那里躺着个孩子,快抱来看看还能不能救活。”
“是。”玉珠应声朝墙角边走去,正是一个八九岁摸样的女孩,衣衫褴褛,面色苍白,微闭着眼睛,嘴唇都干裂了。玉珠唤了两声,又试了鼻息,还活着,便赶紧将孩子抱起来给夫人去看。
“夫人你看,是个女孩,想是饿昏了。”
芝爱拉开车帘,仔细的瞅了瞅:“这孩子生的真是招人疼爱,怎么可怜成这样?玉珠快拿些水来。”
玉珠取了水,用丝帕沾湿了轻轻润湿了女孩的嘴唇,又将水一滴滴流进女孩嘴里。
不多久,黎晓轻咳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孩子,你醒了?”
黎晓见自己正被一个美妇人环抱着,轻轻点了点头。
玉珠:“夫人这孩子可是缓过来了。”
芝爱笑着点点头,关切道:“孩子,你家在哪里,看你的衣衫不似穷人家的孩子,怎么弄成这样?”
一语说中黎晓的伤心事,不禁两行眼泪就流了下来:“我不记得了。”
“好孩子不哭不哭。”芝爱怜爱的将黎晓的眼泪擦干净:“你叫什么名字?”
黎晓想了想低声道:“若心。”
芝爱:“呀,名字这么美,人生的更美。告诉娘娘,愿不愿意跟娘娘回家呀?娘娘把你当女儿疼,好不好?”
玉珠诧异道:“夫人,王婆婆已经把孩子选好了,夫人不去瞧了?”
芝爱笑笑摆摆手:“我一眼就看上这孩子了,对我的眼缘。能在这里被我遇到,也该着是我们的缘分。若心,愿不愿意跟娘娘回去啊?”
黎晓只略一思量便点了头,芝爱高兴地往怀里揽了揽,虚弱的黎晓感到一阵眩晕。
玉珠:“夫人,我看她太虚弱了,怕是要养些日子才能上路。”
芝爱点了点头,怜爱的摩挲着黎晓的脸蛋:“让福全留下照顾吧,请个大夫和婆子好生养着,身体好了再上路吧。”
福全应了将黎晓接过抱着怀里:“夫人请放心,小的一定照顾好小姐。”
“恩,我们出来日子不短了,这就回去吧。”
芝爱回车中坐好,马夫便掉转了方向,向来时的路辘辘行远了。
相府
南柯一梦。
此时的黎晓已化作庄子笔下的蝴蝶,不知是身在梦里梦外。
她以后,成了若心。
车子辘辘的行驶在平整的青石板上,京都大道上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掀开车帘看看,穿着各色服饰的男女或三个两个,各色的神情,或闲庭信步,或行色匆匆。街道两旁坐落着一片片青砖灰瓦的民居,偶尔可在这一片灰色中看见一两点金红色的琉瓦。
“小姐,到了。”福全跳下马车,将车帘分挂在两边,搀扶着若心下来。
见是极僻静的一处,繁茂的绿树掩映下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宅,前后左右看不全面貌。门口两座威风凛凛的大石狮子,厚重的大木门漆的红亮,上方悬着一块大大的匾额,金灿灿“北丞府”三个大字,字体磅礴大气,张扬着主人万人之上的尊荣富贵。
“三小姐到了!”福全进去通传,不多时玉珠领着几个青衫的丫头鱼贯而出。
玉珠笑道:“三小姐可来了,夫人都想得急了。”
若心咧着嘴笑笑,一双明亮的眸子忽闪忽闪,竟是极其童稚的模样。
玉珠仔细打量着,见若心梳着一根麻花辫子,身上崭新的红袄绿裙,脚上一双绣着和合二仙的绣花鞋,鹅脸粉唇,一双大眼睛透着别样的机灵。
玉珠满意的笑笑,拿出一锭银子:“福全,夫人说了,小姐照管得好便重重赏你,快拿着吧。”
“是是,谢夫人赏赐。”福全喜滋滋的接了银子,一行人迎着若心进了丞相府。
“呦,咱相府是来了贵客了!”
若心闻着声音看去,见是一个峨眉杏目的美人站在一旁,二十五六的光景,珠翠锦衣,十分的富贵美艳,拈着兰花指风情万种的嗑着瓜子。
玉珠瞧见恭敬的行了礼:“回七夫人,是三小姐到了。”
“三小姐?咱们府里还有个三小姐么?我听着可真是稀罕。”
玉珠不想多做纠缠,只引着若心快走。
七夫人不依不饶,冷笑一声,在背后喊道:“自己生不出来就别硬逞,什么样的野种都往府里领,当心沾一身晦气!”
玉珠气的手都在发抖:“三小姐,咱别跟她一般见识。”
若心点了点头,心想这以后的日子可热闹了。
一路走进相府后花园,又转了几条长廊,来到一处十分别致清幽的院落。正是初春时节,院子里迎春怒放,柳吐新芽,各种花草盆景打理的整洁有致。
玉珠四处看了一下,笑道:“三小姐,夫人躲起来了,快去寻医寻她。”
若心心中不免好笑,这三夫人好有这样好玩的心思。
玉珠朝院子里圆拱门一处眨眨眼睛:“快去。”
若心心领神会,咧嘴一笑,迈动着一双小脚朝拱门跑去。
这原来是一处花田,角落里几株桃树含苞未放,田里泥土刚被翻过,植满了不知名的花草。
这一处一目了然,未见三夫人的身影,若心正纳着闷,一回头正见三夫人芝爱在身后笑盈盈的看着她。
芝爱上前将若心抱起来,只一下又放下,笑道:“要抱不动了,心儿,快叫娘啊。”
若心迎上三夫人期待的目光,心里踌躇了一下,想到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抿了抿嘴,甜甜道:“娘。”
这一声带着童声的稚气,脆生生的,三夫人听了心里十分的欢喜。
“三夫人,大夫人给小姐送了东西过来,说晚饭时一起过去,让老爷瞧瞧。”
三夫人闻言不应,只细细理着若心的头发:“谁把咱们心儿的头发梳的这么丑?来,娘给心儿梳个好看的去。”
相府一家子
晚饭时分,相府后花园灯火通明,摆了两张大圆木桌子,丫鬟们好一阵忙碌,各色珍惜佳肴便摆得满满当当。
北丞相苏之尚落座后,大夫人二夫人等依次落座,公子小姐们坐另一桌。
大夫人向众人斜睨了一圈,见几位夫人各是使出浑身解数将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纷纷向老爷投来或热切或含蓄的目光。大夫人心中有些不快却不漏声色道:“各位妹妹今天真是光彩照人,怎么不见芝爱妹子?”
众人都不言语,只有七夫人李水香闻言冷哼道:“三姐姐向来气焰高,懒得跟我们这些人打交道。平日里请不来也就罢了,今天老爷在这里还这么怠慢,不知道是安得什么心思?”
四夫人秦俞香瞅得老爷面露不快之色,轻笑道:“三姐姐向来爱清静,住的比我们都远,自然来得晚些。”
七夫人又道:“哼,四姐姐真爱做好人,会说话。”
大夫人心里暗笑:“好了好了,别吵了,芝爱来了。”
三夫人拉着若心的手来到众人面前,向老爷大夫人行了礼,见老爷身旁依常给她留了位子,便款款走去。
“芝爱,这个就是你选中的孩子?”
三夫人点点头:“老爷瞧着怎样?”
“你自己喜欢就好。”
“这也是老爷的孩子,若心,快叫爹。”
若心看这人浓眉阔目,一张国字脸不怒而威,看着自己的目光却有几分惆怅,只得轻轻叫了声:“爹。”
苏之尚神情复杂的瞧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应下一声。
三夫人却全不瞧他,只把众人一一介绍,一一叫过大娘一直到七姨娘,若心的舌头差点打了绕,心里连连叫苦。
一顿饭毕,又上了许多水果茶点。
大夫人笑道:“近来老爷公务繁身,今日好不容易得闲,难得一家团聚,让孩子们都过来陪大家热闹热闹,月磊也难得回来,正好指点一下弟弟的功课。”
苏之尚眉头一皱斜了月滨一眼:“近来我公务繁身没时间管你,正好今天让你大哥考一考你。”
苏月磊是大夫人的儿子,年最长,已经在朝中辅佐苏之尚处理政事,苏月滨是七夫人所生,年纪只有六岁,一听父亲说先考他,吓得一下大哭起来。
七夫人一见在他身上拧了一把:“没出息的东西,哭什么,你爹叫你还不快去?”
苏之尚叹着气摇了摇头:“罢了,罢了,随便让他写几个字吧,写得好有赏,写不好重罚。”
“快去快去。”七夫人将月滨揪着摁倒书案上,将笔塞进他手里,轻声怒喝道:“快写。”
苏月滨哭的一抽一抽的,甩得宣纸上一块大鼻涕。
“算了!让他站一边去哭!”苏之尚整个脸就落下来了,似乎对这个儿子已经失去了耐心。
七夫人心里恨得牙痒痒,掐了月滨一把:“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苏月滨一下哭得更凶了,下人赶紧上来将他抱走哄去了。
大夫人心里冷哼一声,斜过身对苏之尚笑道:“好了,孩子太子还不懂事,大些再说吧。今天难得团聚,琴儿备了曲子,说是要等老爷回来再弹呢。”
苏之尚神色稍缓:“到底是琴儿懂事,有什么曲子要弹给爹听啊?”
大夫人唤的是自己的女儿苏月琴,十三岁,词曲方面颇具天赋,弹得一手好琴,只见她信心满满的站起来,冲苏之尚轻轻一拜:“爹爹,琴儿知道爹爹公务繁忙,做女儿的不能为爹爹分忧,只有闲暇时做了首曲子,让爹爹听听,也好暂时忘了烦心之事。”说着来到琴台旁坐好,手指轻捻,一首婉转的乐曲便徐徐响起。
若心不懂琴,也听不出好坏,但见苏之尚满意的点点头,大为宽慰之色。
一曲终了,大夫人藏起脸上的笑意,故意严苛道:“尚有微瑕,还要更刻苦才行。”
“嗳,”苏之尚摆摆手:“已经难能可贵了,难得琴儿一片孝心。明天起,给大小姐再加两成月钱。”
“谢爹爹。”苏月琴纳了个万福,甚是乖巧的模样。
四夫人的女儿苏月锦坐不住了,撅着嘴巴道:“爹爹,锦儿也要孝敬爹爹,如果锦儿作得好,爹爹也要赏。”
“呵呵当然,锦儿也懂事了。如果作得好,再多赏一成。”
苏月锦头骄傲的一仰,来到书案前,想了想,作了一幅梅花图。
若心细心看去,作画她可是专业,看着这幅梅花图,也不禁赞叹苏月锦的天分,再好好学上几年,必然大有所成。
苏之尚看了也赞叹几句:“虽然作梅不太应景,但是画得不错,明天起给二小姐加三成月钱。”
苏月锦高兴,谢了爹,一头扑进四夫人怀里,倚着娘亲坐了下来。
七夫人看着众人得赏,心里还为自己的儿子郁闷着,便开口道:“不知道咱们的三小姐可有什么才华展示给大家看看?”
苏之尚看了若心一眼道:“她年纪尚小,不必了。”
七夫人不满道:“她总该比滨儿大上两岁,滨儿考得她就考不得?”
大夫人斜睨了若心一眼:“总是个女儿家,说什么考不考的,自个家里弹琴作画只是图个乐子,也是女儿们的孝心。”
三夫人却笑着看向若心:“心儿,你有什么要送给爹爹的?会什么就作出来给给爹爹看看,若是不会也没关系,娘以后慢慢教你。”
若心迎着三夫人的目光,犹疑着站起身,看见苏月锦挑衅的目光,心想着总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娘丢脸,便轻声道:“回爹爹,若心只会作画。”
三夫人鼓励的点点头,若心便跳下凳子,朝书案走去,经过七夫人时,听她轻声唾骂了一句:“小野种。”
若心气结,心中冷笑一声,本想草草的画一株花草,此时却想出一个法子气她一气。提起笔来,迎着三夫人充满笑意的眼神心中便有了主意。
若心用线描的手法,细细刻画,不多时便完成了,轻轻一吹,将画纸向众人展开。
苏之尚打眼看去,心中一颤。画中正是写实的手法描绘的苏之尚冯芝爱二人,相对而坐,四目深情。
七夫人一下站起来:“小小年纪谁教你画这样的东西?”
若心假装受惊,声音颤抖道:“若心只是看见爹娘的样子就比着画了下来。”
众人皆被说中心思般脸上不大好看。三夫人赶紧过来牵住若心的手:“别管心儿画什么,老爷只说她画的好与不好,是不是该赏。”
苏之尚神色复杂的看了三夫人一眼:“是,画得很好,以后若心就与月琴她们一处学习吧。”
众人不再有话,晚宴早早散了,三夫人拉起若心的手便告辞离开了。
“芝爱。”
苏之尚竟然从后面追上来:“芝爱,你到底何时才能正眼看我一次?”
三夫人面无表情道:“老爷已经有很多女人天天盼着老爷,不需多芝爱一个。”
苏之尚叹了一口气:“今天这孩子画触动了我的心事了,芝爱,难道我们再也不能回到以前那样么?”
三夫人:“老爷,夜深了,心儿乏了,有事改天再说吧。”
苏之尚:“芝爱,你能这般疼爱这个孩子,难道就不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么?我跟你的孩子。”
三夫人:“我有心儿便够了,老爷也有好几个自己的孩子了。”
说罢三夫人便牵着若心的手离开,再也不肯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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