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的桌子歪歪斜斜地立在屋中央,一阵风吹来吱嘎吱嘎透着声响。调皮的阳光从闭拢的窗户缝中投入,在昏暗的房间里留下一丝光亮。
这便是张沐推看门看见的景象,若不是亲眼看见,她真的难以想象陈姑姑口中的轻尘就居住在这里。
张沐站在门口,瞪了瞪陈姑姑“姑姑,怎么这么暗”
陈姑姑脸色大变,慌忙解释“太子妃,是医婆说的病人要在昏暗处静养,奴婢也是听从医嘱。”脚颤抖不已。
乘着问话、答话的空当,喜乐已打开了窗子,房里的霉味消散不少。
站在门外,张沐看了看右侧角落的木床,一个凸出的人形躺在那里,暗想应该是轻尘。
“我想和柳轻尘单独聊聊,你们都退下吧。”
陈姑姑不想退下,支支吾吾想找些借口呆在门口。喜乐一掌推上身,喝了句“大胆的奴婢,太子妃说话都不听吗?”半推半就地将三位姑姑推走。
发面馒头看上去和和气气的,该发威的时候气势也不逊色。张沐看着喜乐推人的背影浅浅一笑,暗忖这些气势应该是朱佑樘教导的,想起太子,张沐心里一涩,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刚刚她的答话似乎伤他很深。
晃晃头,将愁绪抛离,张沐踏入门内。她探头探脑看了看外头,确定没人后阖上房门,朝右侧的木板床走去。
床上的被子高高隆起,被里的人惊恐地随着张沐的脚步一点一点地挪向床的边缘。
“小心!”看着被里的人险些要掉在地上,张沐出声警告,赶紧伸出手想要拉住被里的人。
哪知手还未碰到轻尘,被子里突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不要,不要!”叫的声嘶力竭。
张沐吓坏了,轻尘向来注重形象,怎么会发出这么惊悚的叫声。
过去和她吃饭都见她一粒米一粒米夹起来吃,走路极其缓慢。有次她们在沿途打尖,第二日上马车,轻尘走的太慢,护送的士兵也不敢催促,更不敢伸手去扶,于是十步就能走到的距离,姐姐花了半个时辰才走完。
她还记得,当时上车后,玉凝的质疑道:“轻尘姐姐,你可以走快些呀”。
轻尘回答:“走快了岂不没了风范。”
“可是我们等了很久呢。”玉凝嘟着嘴会问,她性子急老早就跳上了马车。
答道:“身为女子,体态、德行皆不可缺,一点时间算得了什么?”
想起彼时轻尘的回答,张沐看着眼前龟缩在一团的被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令昔日那么注重形象的淑女,成了今天这般摸样。
小心翼翼地走向床边,被子依旧害怕地向一边挪动。张沐停在离床五步左右的地方,温柔地、小声地说了句“柳姐姐,别怕,是我,张沐。”
看到被子停止了挪动,里面的人似乎也不再颤抖,张沐这才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床边,边走边安慰道:“柳姐姐,是张沐,是张沐。”
终于,走到床边。
“柳姐姐,沐儿来了你不想看看我吗?”
被子依旧没动,只是有些微微掀动,若不是张沐一直盯着眼前的床单,这小小的变动估计是看不见得。
张沐觉得时机已经成熟,缓缓地掀开床单,先是掀一小缝,没有感觉到敌意后才一手掀开了所有的遮盖。
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泛着青黑的眼角配上红肿的眼睛,一条长长的伤疤横贯眉间,乍一看十分恐怖。
虽然柳轻尘长得和祁琴一样,但张沐知道,无论是性格、脾气还是修养眼前的轻尘姐与21世纪的祁琴并没有任何联系。
看着面前几近毁容的柳轻尘,张沐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轻轻地碰触着眼前人眉间的伤疤,小声说道:“姐姐,张沐来晚了。”
柳轻尘被掀开床单后,脸上面如死灰,闭着眼睛不肯看张沐。但听了这句话,闭合的眼角划出一滴泪水。
慌忙地擦了擦眼睛,柳轻尘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张沐:“张沐,不,该叫太子妃,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沐从怀中掏出一方手绢,将它貌似无意地掉在柳轻尘的手上:“柳姐姐,你还是叫我张沐吧,你突地这样叫我,我会心中有愧疚的。”
“奴婢身份卑微,是个戴罪的人,怎么敢叫太子妃的名号。万一被好事的再一捉弄,脸上恐怕不只这一道疤痕了。”
这话乍听起来酸中带刺,若是平常人对张沐这样说,兴许她会拂袖而去,可说此话的是柳轻尘,张沐只得苦苦一笑,道了句:“柳姐姐,沐儿真的不是不来看你,只是最近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
还要解释,却被柳轻尘拦住:“不必说了,你的难处我知道,近来宫里的八卦传的也不少。太子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刚刚只是心情不好,说话重了些,你不会怪我吧?”
张沐长长舒展一口气,“姐姐没怪我就好,只是姐姐你这疤痕是…”
当日太后因为病痛一事处罚轻尘姐姐,可没说要毁她容貌,如今这样是怎么回事?
柳轻尘一听,掩面痛哭,哽咽中交代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当日她被罚到洗衣房后,因为此处的条件不好病症愈发严重,每日不是咳嗽就是心悸。其中有一个管事的姑姑对她不满,刻意刁难,让她一人一次性晒五件被单。在扛着被单走路时,不小心滑到摔在地上,被放在里面晒衣的竹竿划伤脸部,手部。
“这一摔,我的病就再没好过。陈姑姑担心我患的是传染病,将我关在这小屋里。每日送一餐…”说到后来,柳轻尘哽咽不能言语。
捋起轻尘的衣袖,三条七厘米左右长度的疤痕清晰地露出。也许是当时没有包扎,后期没有保养的缘故,这些伤疤都已经成为黑色的伤痕,难以消散。
张沐摸着那些疤痕,心里一凄。
当日她与轻尘、玉凝三人一同进京,关系颇好。玉凝已经不在人世,心里存着那份愧疚已无处弥补。本来只想看看柳姐姐,哪知她也备受欺负。如今她已是太子妃,虽说后宫有着风险,但暗地里帮衬帮衬一个洗衣房宫女应无大碍。
一番思索后,张沐下了决心,她握住柳轻尘的手,坚定地说:“柳姐姐,你宽心养伤,其它的事我来做。”
“你做什么?把我调离洗衣房吗?”柳轻尘抓着张沐的手,本来呆滞无神的眸子里突然闪出名唤希望的光芒。
张沐不忍打破这道光芒,但她知道轻尘姐是太后命令打入洗衣房的,若是贸贸然地将她带出,不会帮她反倒是害她。有了玉凝的前车之鉴,张沐异常谨慎。
“柳姐姐,你暂且在这带上一段时间,我会让陈姑姑照顾你。等什么时候有了机会,我一定让你离开这个地方。”
本以为轻尘姐会有些失落,但张沐没想到她突地被抱住“妹妹,谢谢你!”
柳轻尘抱住张沐,眼角的泪水哗哗流个不止。
张沐被柳轻尘这一举动结结实实地吓到了,可她又不能推开,只好轻轻地拍着轻尘的肩膀,低声安慰。
“太子妃,时候不早了。”
门外传来喜乐的催促声,一声比一声高,最后他甚至轻轻地敲起房门。
张沐又安抚了柳轻尘一下,见她止住了泪水,这才推开门。
门外喜乐急得团团转,不停地绕着圈子;旁边站着三位姑姑也焦急地在外头等着、他们一见张沐出来,脸上表情各异。
喜乐欢喜的笑开了花,陈姑姑大口吐气,她旁边的另一位姑姑却是脸色煞白,双手握拳藏在身后。
张沐看着那人,心里大概有数轻尘口中为难她的姑姑是谁。
“陈姑姑,里面的人虽然有些过错,但她与我也算熟识,希望姑姑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忙照顾一下。”
陈姑姑点头称是,“太子妃放心,柳姑娘绝对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太子妃无需担心。”
这么快就从柳轻尘唤成柳姑娘了,张沐心里哼哼一笑,宫里人变脸的速度果然快,有利益的事情从来都不少做,没有利益的事情也不多做。
张沐叹了口气:“姑姑,刚刚我在里头不小心跌了一跤。”
陈姑姑立马懂了意思,“太子妃放心,里面的杂物奴婢马上清理,窗户也会打开,一定将柳姑娘照顾的妥妥当当。”
得到这样的回答,张沐很满意。
“走吧。”
喜乐巴不得马上启程,得了这样的命令,马上拨开前面的三位姑姑,为张沐打开了一条通道。
张沐跟在喜乐后头,离开时不忘走过握拳的姑姑身旁,小声地说了句:“前事不计,但后事还望你多多照应。”
旁边人身上一僵,头埋得更低了。
喜乐时不时回头看着张沐,见她又停了下来,端起笑脸恳求道:“太子妃”,圆鼓鼓的脸因为笑容开出了两朵酒窝。
张沐一笑,忍住了捏他脸的想法,终归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没看见的是,在她走后,那低头姑姑嘴畔露出的诡异笑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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