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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往事奈何

大明张皇后 霞月芽 4978 2021-04-02 20:36

  故人相见时,你会是什么心情和举动?

  是欣喜若狂,询问点点滴滴?

  还是感慨万千,叹一句岁月如梭?

  秀儿端着从小木柜里好不容易找出的两个完整茶杯,看着眼前主子和孙敬聊天的情形,顾不得形象地大张嘴巴,心里不住地疑惑:

  她倒水是有多慢?

  …

  她只是在木柜里搜索两个完整的茶杯,立了个煤炉烧热水,算起来也不过是一炷香不到的时间,怎么房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娘娘客客气气请进来的孙公公此刻怎么跪在地上,而娘娘却是冷眼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娘娘,水”秀儿不敢多话,将两杯白开水放在摇摇欲坠的桌子上后,依照规矩退了下去,走过孙公公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小小地瞟了一眼。

  喝!

  面前的人老态龙钟,就像一只脚已经踏入棺材的死人,满头白发,额上沟壑遍生,样貌和七十岁的老翁无异。

  “秀儿,退下时将门带上?”

  “是,娘娘。”

  心知娘娘此语是间接提醒她离开,秀儿收回了打探的目光,快步离开了房间,转身时小心翼翼地合拢木门。

  木门缓缓,缓缓趋合的时候,门缝的空隙越来越窄,越来越窄…

  “天啊!”

  秀儿忍不住小声惊呼,她刚刚貌似,可能,应该,大概,十有八九,看见娘娘将桌上刚刚端入的热水倒在跪在地上的孙公公手上。

  …那水,可是刚刚烧开,握起杯子两手都会觉得热乎乎的,更何况赤裸裸地倒在手上…

  主子懂得思量,那么做一定是有道理的,她这常常被主子笑说天真无邪的脑子,估计是想不出做此事的动机的,既然多思无益,不如不思算了。

  秀儿一番自我安慰后,抱起木板,朝后院走去,她刚刚走得匆忙,忘了关上后门,正常情况下应该没有人会,或者愿意进来,可是今日娘娘有客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人进来发现太监无旨进入,连累娘娘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胆寒,秀儿先是用走的,后来直接是用跑的…当她跑到后门时,心里猛地一下一激。

  后门不知何时站着三个女子,左边的粉色女子可爱动人,右边的绿衫女子纤弱可人,但让秀儿心惊胆寒的是正中那位朴素的淡紫色衣服的女子,那般气势…她…似曾相识…

  不待秀儿想清楚这气势在哪儿见过,那女子已经开口说话:“姑娘,我只是随便看看,本不需要你迎接的。不过既然主人这么有诚意,那我这客人不进去实在太不符合礼仪了。”

  迎接?

  诚意?

  秀儿愣在原地,不知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来关后门的,何时有表露出邀请人的意思?

  算了,拦人要紧。

  “依奴婢想,您可能是弄错了,这是冷宫,外人是不能进的。”

  “…哎呦?你们两个怎么拦住我?”

  “…诶诶,您怎么乱闯!”

  “侍卫!侍卫!赶快过来,有人闯入冷宫。”

  这惊人的呼叫并没有维持多久,发声者已经吓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镂空雕飞天凤凰,碧玉质,红绳缠绕的吊坠在紫衣女子的手中慢悠悠,慢悠悠的悬荡。

  秀儿敢打赌那吊坠上还写着“受命于天”四个字,字体与皇帝的玉玺雕刻字体一样,皆是大篆书,因为当年她亲眼看着皇后娘娘将这吊坠和一块玉环交给皇帝,不,该说是先皇了。

  “您是?您是!您是皇后娘娘!!”

  秀儿指着面前的紫衣女子,良久良久终于找着自己的心跳,可皇后娘娘下一句话吓得她彻底魂飞魄散。

  “孙公公已经进去了?”

  “…”

  “带路吧,本宫是和孙公公一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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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水很烫,吴敏知道。

  将这水泼在人身上太没修养,吴敏也知道。

  可是,她可以解恨…

  至少在将这水泼到地上人手上前,她是这么认为的…

  看着被这热水泼后,依旧忍气吞声跪在地上,顶着一张“我希望可以恕罪”的脸的孙敬,吴敏突然觉得这水泼得一丝效果也没有,她没有半点的欢喜,也没有半丝的怅然,心里依旧是堵的发慌。她的快乐就如同湍流不急的河流,本应该是欢快流淌,却不经意间发现前方有着万丈高山,高耸入云,拦住了它的去路。

  她不舒坦,很不舒坦…

  “你为什么不躲开?”

  吴敏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若是躲开了,她也许就不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明明是他孙敬对不起她,破坏了她一辈子的幸福,为什么他坦荡荡宛若君子,她却偷偷摸摸宛若鼠贼。

  “老奴造的孽,老奴愿意一力承当,娘娘若是觉得泼水能解恨,就泼吧。”

  “你既然这么有担当,为什么说从今日起不再为我做事。当年你是怎么说的,为了赎罪只要我在冷宫一日,你就为我奔波一日,可如今我还呆在这冷冷清清的地方,没有走出半步,你却已经在信上写‘再不相助’。既然如此,何必再惺惺作态。”

  越说越气,越说越急,不小心喉头上拦下一口气,险些憋着自己,吴敏心觉为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伤着自己未免太不划算,索性转过身,眼不见地下人为净。

  若不是他…

  若不是他…她哪里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孙敬,你可还记得那日你在皇上面前指证我后,对我说的一番话?”吴敏盯着地上跪着的孙公公,一口白牙咬的咔咔作响,“你是大忙人,兴许已经忘了,可那番话我是清清楚楚记得。”

  清清楚楚!

  吴敏盯着孙敬的面容,本以为可以找到半分羞愧,半分无奈,谁知眼目所及的只是他的一片淡然,那双望着她的污浊的眼睛,居然…居然充满了同情。

  “你凭什么露出这样的眼神!凭什么!当日若不是你趁着帮我把脉的时候在坤宁宫藏了包红花;若不是你捏着那包红花,对皇帝说这红花是我托你从太医院拿出;我怎么会被先皇打入冷宫,成为废后。”

  脑中突地闪现出过去的一幅画面,虽说是旧事,但也许是因为她这一辈子可以记住的东西太少了,十几年前的往事居然清晰地宛若昨天发生的一样。

  初入宫的时候,她举目无亲,所嫁的夫君心怀他人,穿着凤袍在后宫却没有一丝的皇后尊严。一日,她因为万贵妃横行宫中的事情忧愁,在御花园漫步散心,路过中亭的长廊,本以为春季花开,却不想遇见了他。

  当是时,他正蹲在地上,一只手翻着医术,一只手捯饬着前方的花朵,见她走近,怔了一怔。

  “宫女姐姐,可不可以问一下这辛夷花是哪种花,我对着书上画的样子,在这儿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

  她望了望他诚挚的眼睛,又细细想了一回,虽不知他为什么会以为身着黄衣的人是个宫女,但却觉得这样毫无压力的聊天实在难得,指了指他左手边一簇红色花心白色花蕊的花给他看“那就是辛夷花,不过我们俗称它叫迎春花,据说可以治头风病。”

  他哈哈一笑,随性地将毛笔在嘴上舔了舔,待得有些湿润后在纸面上画起面前的迎春花。她见那花不复杂,三三两两就可以画完,于是便说了,说了那句话。

  “你让我画画吧,我学过画画。”

  他咦了一声,兴许是想不到宫女会有画画的,而后眉开眼笑,道:“好啊,不过我这是要流传后世的,你这花一定要花的像,可别学世面上的名画一样,把花画得‘美’的都认不出原貌了。”

  女孩笑了笑,小心翼翼地画起面前的迎春花,不知是春天的气息太美妙,还是因为这率性而为的男子与往日所见的男子不同,她突地觉得后宫并不是深不可见的死水,至少她可以有个朋友,有个误以为她是宫女的朋友。

  时光阻隔了记忆,看着已然长满了老茧,不复当年纤细的双手,吴敏终究从过去的回忆中跳了出来。

  “我的人生是不是很悲哀,最快乐的时光居然是敌人可以描绘的,我就像戏台里的戏子,自以为心随意动,但却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着台主的戏码演出,连快乐都是别人赋予的。”

  杖责万贵妃后,太医院禀报说贵妃流产,而且流产的孩子是个男婴。皇帝气急败坏地冲到她的房内,指责她心狠手辣,蓄意杀害皇嗣。

  她看着他从坤宁宫里搜出一包红花,听着他跪在地上承认说着红花是他应他的请求,从太医院拿出,目的是为了害死贵妃肚子里的孩子。那一刻她周身变得寒冷无比,似乎被锁在一个千年不化的冰窖里。

  “孙敬,你可知道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叛是什么感觉?”

  可笑的是,她最后才知道她一直以为的朋友居然是敌人的心腹…更可怜的是,她在得知他因为‘共谋毒害皇嗣’而被处以宫刑、贬为御花园的观花太监时,心里还有几分落寞和难过。

  “你信了你的主子,身受宫刑;我…信了你这个朋友,身处冷宫。”吴敏微阖双目,想要笑一笑,眼泪却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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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在冷宫里太久,旧事回忆起来一时没了边际。

  吴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终于想起了此次见孙敬的原因。她入冷宫时,曾收到他托看门侍卫递进来的信,虽不知此人怎会与侍卫有关联,但信里的内容她是记住了。无外乎忠义不可两全,他已经报了主子的栽培之恩,如今要还她至于之情。

  也正是因为有这股东风,她才能虽身处冷宫,但也在宫廷里做了些翻云覆雨的事情,如今冷宫废后这个名字也不是那么无趣,至少可以替她免除怀疑,谁会疑心一个无权无势的废后?

  “起来吧,我有话同你说。”

  孙敬怔了一怔,站起身拍了拍衣衫的尘土,也不找椅子,只是面对吴敏,背靠着墙壁,涩然道:“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见你了。”

  吴敏斜眼觑了觑他,若不是听他的声音,见他的动作,单单凭他今日的样貌,她一定认不出面前这个男子会是她昔日见着的率性少年,难道他除了受宫刑之外还收了什么别的刑罚?

  呸!就算有,也是他活该,吴敏拢了拢袖子,勉强一笑:“孙敬,既然你答应为我做事赎罪,为什么这次却说不肯了?”

  “恬儿,我若是再这样帮你,只是害你而已。”

  她被他这么一叉,生生将要责备的话忘个干干净净,恬儿这个名字是她在假扮宫女时将她的‘吴’去了一半临时想的名字,却没想到这人还记得。

  “若是这事能让我开心,能让我欢乐,那么对我来说就是好事。你当年连当今皇帝都敢动手,怎么今天要你对一个毫无身家背景的毛孩子下手,你就心慈手软了?”

  “恬儿,你不会真的对那女孩下手了吧?”

  吴敏怒道:“你既然下不了手,我就找能下手的下,怎么,难道你还要向当今皇帝告发我不成,你又要背叛我一次吗?”

  孙敬想要来拉她的手蓦然停在半空,半晌,哑然道:“恬儿,我以为…”。

  吴敏向前走上一步,见他的手像被蛇咬地一样缩了回去,冷冷一笑:“你以为什么?以为我不会这么心狠手辣;以为我不会对毫无干系的人下手;还是以为我会因为你这么多年的“劳苦功高”而忘了你做过的事情。孙敬,当年那个天真的恬儿在你为你的主子在花园中刻意做戏的时候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吴敏!”

  她早就明白,在踏入这地方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干干净净的人,只有在黑暗中起舞,只有与恶魔定下契约才能获得快乐。

  “…恬儿,我只希望你幸福。”

  什么?

  吴敏疑惑地看着孙敬,不知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她迷惑的眼神转为了然,愤怒…和痛苦。

  木门在孙敬说完此话后,不知被什么人慢慢打开,在阳光照耀下,一个紫杉女子站在缓缓开启的木门前。

  因为背光的缘故,吴敏不知眼前人是谁,但一番话后,她终于了然——虽然朝代不同,主子不同,但她,总是那个被背叛的。

  女孩说“本宫果然没猜错,幕后人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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