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娘娘还记得草民。”万珍珠看着张沐微笑,“不过可惜,你莫怪我,若是要恨就恨那不守承诺的皇帝!”
咬牙切齿中,淡灰色的僧袍裹着剑光又是在张沐眼前一晃,张沐刚巧躲了过去,二人相隔着一个茶几,万珍珠往日是个大小姐的风范,似乎不会拿剑,近距离挥了两次都没有准头。张沐却不敢放松,外头的侍卫傻愣愣地站在门口不入内,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剑。
喜乐个头小,想要冲上前却被身后一侍卫死死抓住,他察觉到场面不对,脸色骤变,大喝道:“尔等在做什么!还不快救娘娘!”话音刚落,就见一只手迎面而来,陷入一片黑暗。
张沐又躲过一刺,见万珍珠已经杀红了眼,眼前的侍卫又呆立不动,心里大骇,她平日身旁多是太监、宫女,并没有什么心腹的侍卫,如今见此情形,大概也猜到有人使坏。她铁青着脸一语不发,躲闪中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大门被侍卫堵死,不能出,此房是厢房,并没有后门,只有一个微微半开的窗户。
为今之计,只有通过窗户逃出,张沐瞟了瞟外头的侍卫,他们没有相助自己的心思,也没有帮助万珍珠的心思,遂决定堵上一把,快走几步,冲到窗户口,刚打起窗户,剑光又闪过来,张沐赶忙向右退一步。
如此来来回回几次后,房里二人粗喘不已,张沐见窗户已经大开,翻身就要跳出,却见一人站在窗外,张沐愣了愣,躲闪不及,已跳出窗户,形成前后包围之阵势。
张沐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她,“你是谁?”张沐声音略微有些虚弱,说话时万珍珠也爬过窗户,挥剑刺来,张沐躲过一次,正要松口气时,却感觉腿上一阵酥软,低头一看脚踝处有一根银针。
“皇后娘娘,您逃又有何意思呢。”那女子走向张沐,边走向张沐边缓缓拔出剑来,笑呵呵地说道“弘治二年,大明皇后薨。”摸样纯真,眼里的恶毒却尽数泄露。
被针刺伤的腿难以动弹,张沐只能撑着手一步一步地向后挪。万珍珠和那女子也不快走几步,如戏弄老鼠似地慢慢地向前走,看着地上的人一点一点向后挪动。
感觉到背后一颗松柏拦路,张沐心里一沉,听见剑击在地上叮当不绝的声音,力气已尽,不由一笑,起先只是浅浅的笑容,一如宫中要求的端庄肃穆,笑着笑着才发现眼眶中有眼泪留出,难以自控。
“万小姐,我和你并无深仇大恨,怎么猜也猜不到你杀我的原因。至于这位姑娘,我更是毫无印象,不知怎么惹上了杀生之祸。”张沐擦了擦眼角的泪,她已经死过一次,大不了投胎转世罢了,只是舍不得…舍不得这儿的他。
女子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逼视着张沐也不回答。旁边的万珍珠终归不忍,吞咽半刻,才缓缓道:“我虽然不喜欢万家,但万家待我总是不错的。皇上明面上说要放万家人一条生路,暗地里却让押解的官吏将我的族人赶尽杀绝。若不是当日我有些杂事,不在府中,如今也是死人一个。”
诧异地抬起头,张沐不敢相信地看着万珍珠,佑樘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却见她神态严肃,不似冤枉,思索片刻之后豁然开朗,喘气说道:“万小姐,皇上绝对没下如此旨,恐怕是栽赃嫁祸。”
此言既出,剑锋扫过,张沐低头一躲,头上的金钗落地,“胡说,我亲眼看见一个穿太监服的人站在门口,满地殷红的血怎会有错!”万珍珠大声喊道。
张沐还要解释,才刚发出一声,却发现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根银针刺入她的脖颈处,让她说不出话来。“万小姐,和她拖延什么,保不定守在寺庙外头的锦衣卫长官发现不对劲冲入内,到时你的家恨如何报。”女子推了把万珍珠,怂恿她举剑。
万珍珠看向坐在地上的张沐,目光里充满了决绝,举起手中的剑,皇上既然杀了她全族的人,那她也要让皇上尝一尝失去最爱的痛苦,“皇后,兴许没有皇上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说完此话,她狠狠举起剑,向着张沐疾冲过去。
张沐动弹不得,只好闭上眼睛,两手死死地抓住地上的杂草,恍惚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张家村,悠悠河畔荷叶田田,岸边垂柳马鸣嘶吼,还有…略带温度的手紧紧握着冰凉的手,调皮的大眼睛死勾勾地看着她,羞得她满脸通红,他说“明日我再在旁边画上自个儿,今后,就放在我俩的床头,好吗?
一个潇洒如风的少年将她死死搂在怀中,嘴里喊着“就算是尘满面,鬓如霜,我也只有你一人。”
原来…她就是姐姐…
想着想着,不由地落下泪来。
正是感伤之时,张沐听见清脆的声音,只觉得头顶上转过一圈冷飕飕的风,睁开眼时见万珍珠喘着大气,握着剑,剑上缠着一两根长发。张沐莫名其妙地看着万珍珠将剑小心翼翼地放回剑鞘,转身看时她眼里的杀气已没了,“小时候度过一本佛书,说是佛祖在路上看着一群人围着一捆着的人,原来被捆的是个凶徒,杀了村里的十人满身鲜血,村名花费了许多力气才逮着他,正商量着如何杀此人。佛祖从地上拿起那凶徒的刀,割了他一缕头发后就放走他。众人不解,佛祖说‘见性成佛,那人已有悔过之心,你手染鲜血,与往日他何异。’”
万珍珠目光一闪,不由一笑“挥剑的时候不知怎地想起这故事,如今又是在寺庙内,想来是佛祖的意思。”
张沐这才知道,虚惊一场,目光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问:“你不报仇了?”
“家仇不可能说忘就忘,但我会试着淡忘的。”万珍珠越说越低沉,张沐后来只隐隐约约听见她一句“我也不想与那人对立。”
说完一长串话,万珍珠的神情轻快了很多,拍了拍旁边女子,“柳儿,你解了娘娘的穴吧。”说完走上前就要扶张沐起来。
那手刚刚握住她的关肘,张沐还来不及转头道谢,就看见那双在储秀宫初见时把玩谈笑间要了一采女性命的手,那双紧握玉环祈求圣旨的手,在猝不及防中重重垂落。
血,红色的血顺着那手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落在杂草上。
万珍珠自背部向内横穿了一把长剑,正是她刚刚收起的剑,不知何时被柳儿拿到手,如今插在主人的心窝中。
“柳儿,你!”万珍珠说不出话来,只眼睁睁地看着握剑人。
“对不住了,万小姐,本来打算让你先杀皇后,而后被忠实护卫的侍卫杀死在乱刀之下,可你下不了手,只能我来了。不过戏本子要改改,就你和皇后互相厮杀,在临死之际夺剑杀死皇后吧。”柳儿边说边拔出剑,张沐只觉得一团团血迷失了她视线,搂着万珍珠的她动弹不得,柳儿温和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举剑刺来。
这一次,是金属对金属“当”的声音,张沐看着站在跟前全副武装的众人,一只手轻轻地扶住她,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间轻声说“沐儿,对不起,你排的戏本太危险,我等不及了。”
张沐想按原先计划一样淡淡一笑,勾起嘴角才发现一滴泪落入口中,苦涩的令人心酸。“佑樘,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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