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寐睁大着双眸望着跌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他抓着文尘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你说，你说是我杀了奶奶？你撒谎，你撒谎！”

　　文尘扯起嘴角冷笑了番：“怎么怕了，不敢听了？”

　　“我怎么可能杀奶奶？”夜不寐跌跪在文尘的面前，抓在她肩膀上的双手慢慢地滑落，不断的重复着，“你撒谎……”

　　文尘缓缓地叙说着：“你可知，你还派你的暗卫杀了那山麓下的婆婆，甚至伪装成她的模样，想要取了我的性命，你以为我是那还没有死的千帘尘，是不是？”

　　夜不寐猛地抬起头，盯着文尘的双眼，难以相信地说道：“你不是她？你骗我，你们明明长得一样！”

　　文尘轻笑了下，指着下方的黎晟说道：“现在的你可否像他，可否？可是你还是你，他还是他。你化妆成他为了报仇，我易容成帘尘也是为了报仇！”

　　“那你是究竟是谁？”夜不寐颤抖地问道，心里却有了答案。

　　文尘摇头苦笑了下：“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还记得这个谁曾戴过？”文尘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支半截的簪子，簪子的凤凰掉了一直翅膀。

　　夜不寐接过她手中的那截簪子，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个呢，那个女子的头上的簪子，那个和蔼可亲的女子的簪子，只是终究逃不过那样的命运，竭尽全力将奶奶和那小女孩推出了火海，将他甩出了火海，自己却葬身在火海之中。

　　眼泪忽然间滴在了簪子身上，这个女子其实大可不必救他，不救他，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了，也许她们都会过得很惬意的乡村生活，可偏生那个女子救了自己。他并不是很喜欢那个女子，只觉得她太恬然，完全不可能生活在那样的地方，果然被他猜中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对自己这般好，全然不像别的女子一般。

　　她会笑着对他说，“楠楠，过来看妹妹了？”“楠楠，今天身上怎么又有伤痕了，他们欺负你了？”“楠楠，吃过饭了吗？”……

　　她对他太好了，可是他却……

　　“你可真是那个肉嘟嘟的女孩子？”夜不寐忽然抬头再度问道。

　　文尘扯起嘴角轻笑了下：“你说呢？”

　　“你没有骗我？”夜不寐依旧不相信，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很凝重，“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在骗我？”

　　文尘更是无奈的笑了笑：“你的疑心太重了！”随后望着他无声地说道，“秋月楠。我的哥哥！”

　　夜不寐当然看懂了她的口型，连黎晟都只知道他的假名，如此她却知道，那么她真是自己的妹妹……犹如五雷轰顶。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想尽折磨的人，却是自己的妹妹。

　　“为什么，为什么？”夜不寐朝着大殿疯狂地吼道，“是我，是我，求你杀了我，杀了我！”他抓着文尘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

　　文尘却摇了摇头，她不能杀他，他这般做，只是因为爱。

　　他的爱让她下不了手。

　　他这么做，只是因为她们曾经对他好，只因为他以为爹爹，不，千将军杀了嬷嬷和自己。却不曾料到会是这般情况。

　　忽然文尘抱住他，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快走，所有的一切会有人替你背，换个身份好好活下去，对于你，我下不了手，因为你是为了我，才犯下如此错。”

　　“你……”

　　“还不快走。”文尘瞪了他一眼，在这大殿之上，“拿我做人质！”

　　“不要，不要！”夜不寐使劲地摇头，他真得是全盘皆错啊，他这样的人死了也无法去面对那个女子。

　　“啊！”文尘突然大声叫道，手中按着的地方突然流出了血，她凄楚地说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口口声声说要我杀了你，可你却……”她边说，便朝着夜不寐使眼色。

　　夜不寐望着那胸口突然渗出的血有些措手不及，正想说话，便被文尘打断，“快！不想我死的话！”

　　夜不寐最终决定照着文尘所说的而做，在牧飞离近身的那一刹难，他胁迫了文尘，他扣着文尘缓缓地往后退。

　　“你们若过来，我便杀了她！”夜不寐凶狠地说道。

　　牧飞离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黎晟也不例外，只是有些好奇，这帘尘什么时候和他变得这么近乎了，所以当夜不寐胁迫她的时候，他们并不紧张，只是，帮着表演而已。

　　黎晟紧跟牧飞离的身后，冷冷地说道：“你若放了她，朕便饶你一死！”

　　这时，小林子竟然带着隐卫赶来，准备帮着夜不寐褪去，却被夜不寐一个神色给制止了，他们护在夜不寐的身边，防止黎晟的人伤了他。

　　夜不寐眼神呆滞了下，仍然拽着文尘，不过在她耳边问道：“你确定，你没事？”

　　文尘轻启朱唇：“没事！还能坚持半个时辰！”

　　夜不寐愣了下，猛地想起这皇宫后山有个悬崖，他忽然抱起文尘，飞跃上宫殿，在那繁华雄伟的宫殿上飞跃着，直至那后山坡他方才停下来。

　　牧飞离赶紧地跟上，但不敢走得太近，他虽然听到了他们说得话，却不敢保证这夜不寐的人品究竟是怎样，为何尘儿会不杀他，尘儿还要保他性命，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做他的护盾，其实从刚才自己衣服中的簪子掉出来后，她看到起，就整个人像变了一样，而夜不寐看到簪子的表情也一样的惊讶，莫非，他们两个？

　　黎晟退了朝后，迅速地赶往了那后山悬崖，他倒很想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紧跟黎晟的还有部分武臣，想护得黎晟的周全。

　　悬崖上，景色异常的萧条，极目往下望，云雾缭绕着半绿半黄的景色。

　　夜不寐挟持着文尘站在边上，退一步，也许就是粉身碎骨，这让所有的人都抽了一口冷气。

　　“主子，你快回来！”小林子叫道，“皇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奴才唆使主子这般做，你饶了主子。”小林子忽然跪在了地上，紧接着那一匹暗卫都跪了下来。

　　可见，这夜不寐对他们还真不薄啊。

　　“若是，他放了她，真会饶你们主子一死！”黎晟温柔地说道，一切都好似云淡风轻。

　　牧飞离其实很紧张文尘的伤势，她的身子上伤痕累累，那血染的衣服上还有血在往外滴。

　　“夜不寐，放了尘儿！”牧飞离紧张地叫了声。

　　夜不寐望了望这个男子，他不是喜欢帘尘的吗？

　　这怎么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

　　他的神态中又显示了怀疑，他冷冷地附在文尘的耳边说道：“你骗我，你是千帘尘！”

　　文尘点了点头，不轻不重的语气说道：“在被救的那一刻起，我就是千将军的女儿，千帘尘了。只是现在我也想换个身份活下去了。”文尘越说越轻，“所以我说千帘尘死了，我现在是秋月晚。”

　　“我们都累了！”

　　夜不寐沉默不语，是的，他们都累了，为了报仇，他们付出了太多，兜兜转转，却发现一切都可笑，奶奶是他杀的，妹妹还活着，自己却杀了妹妹的救命恩人。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秋月楠？”夜不寐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香气！”

　　他们的身上都有一种香气，这种香气只有在运动的时候才会散发出来，不浓不淡，细闻，甚至沁人心脾。

　　“在这次你绑我的时候，我闻到了那股香气，伴随着那股香气，我昏睡了，却在昏睡的时候，我记起了所有的事！”文尘淡淡地笑道，“其实错的是我，若是我没有刻意去遗忘，也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不寐，不要丢下离素！”忽然身后响起了王离素的声音，她提着裙摆大汗淋漓地出现在山坡之上，她喘着粗气望着站在悬崖上的人，扯着嘴角笑了笑，“还好，我没来迟！”

　　说着，双腿便瘫软了。

　　文尘显然没有想到王离素竟然会对夜不寐产生感情。

　　只见王离素对着黎晟说道：“皇上，请不要怪罪爹爹，爹爹从未走错，爹爹只是想让臣妾不要走错，只是，臣妾已经走错路了，这一生，臣妾只爱他。”

　　众人看了看黎晟，这皇上被扣上绿帽子，要知道这得有多少人跟着遭殃。

　　然而却见黎晟温柔地说道：“你确定你没有跟错人，你爱的人是他？”

　　王离素轻点了下头：“皇上，臣妾从小被教导要入宫为妃，要端庄，可是臣妾真得学不来，臣妾也不喜欢学，入宫后，臣妾也想听爹爹的话，好好伺候你，只是那是没有感情的伺候，其实，臣妾很早就知道他不是皇上，只是臣妾贪婪……请皇上降罪！”

　　听着她的话，黎晟并未生气：“好，朕成全你们！只要他对你也有感觉！”

　　夜不寐全然没有想到这个娇媚的女子对他的感情竟然是真爱，他何曾想过自己会得到这些，他会心地笑了笑，望着王离素，温柔地说道：“谢谢你，离素！只是，你的生活不该如此结束……好好活着！”

　　“没有你，我活得并不开心！”王离素大声地喊道，“即便是那最高的位置，我也不要，我要得是与你生，与你死！”

　　又见痴情人，文尘终于明白为何王离素一直想要整死自己，原来，她只是再做认为自己能够帮得上夜不寐的事情。

　　“好好替我活下去，我亲爱的妹妹！”说完，他一把推开了文尘，整个人往后仰着跌下去。

　　文尘跌在了牧飞离的怀抱中，她大声地喊出了一句：“哥！”身后所有的人都是诧异万分，却忘记顾及到这儿还有另外一个女子，王离素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悬崖边，整个人扑了下去：“不寐，等我！”

　　待得众人反应之时，只看到了两个身影往下坠。

　　文尘的眼里滚落了一行泪，自己唯一认识的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就这般的离去了，自己想着法子让他离去，他偏生选了这么一条路。文尘借着牧飞离的力，朝着黎晟走去，“噗通”一声跪在了黎晟的面前。

　　“请皇上同意允许我给哥哥与王离素立个衣冠冢。”

　　“准许了！”黎晟想都没有想便同意了文尘的话，他不想为一些飘渺虚无的东西劳神伤力。

　　黎晟望了望周围的一圈隐卫，冷冷地说道：“给你们两条路，要么消失的无影无踪，别给朕添乱，要么自己领命受死！”他已经够宽容了。

　　“速速回宫！”黎晟看了一眼全身是血的文尘，喝了一声，“你还愣着？”黎晟瞪了一眼牧飞离。

　　一干人迅速回了宫，黎晟招来了太医为文尘诊治，好在文尘的容颜又变，这牧飞离在她身侧照顾也无恙，自己便去了御书房，这一堆烂摊子还是需要处理。

　　竖日，宫中便传出了消息。

　　皇后护驾去世，全国戴孝三日。淑妃宫中身染重病，不治生亡，身前贤良，顾封为皇贵妃。其妹德妃因姐去世，伤心过度，削发为尼。千大将军被封为了护国大将军，千老妇人一品诰命夫人，千夫人护国夫人，千祗夜先锋大将……千家大大小小都被封了号，他们凄凉的坟墓也被重修了一番，千府被撕了封条，现在由平儿与千管家照看着，聪儿也被接到了宫中，国舅的身份谁敢怠慢。

　　听着这样的结果，文尘扯起嘴角笑了笑，随即又黯然失色。

　　她走出了一段仇恨，却又走进了另一段仇恨。

　　那场大火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究竟是为了害她，还是为了害秋月楠？她不得而知了，她很想不去追究了，可是她发现他无法忘怀那只垂下的手。

　　她亲身母亲的手。

　　她与秋月楠的身份本该是多么高贵，一个皇子，一个公主，可是呢？

　　这两个人皆活在了仇恨中，她突然觉得秋月楠好自私，丢下她，独自一个人离去，不，还有一个女子陪在他的身边，这样也好，他不寂寞了。

　　牧飞离坐在一边，并没有说话，只有温柔地望着她，摸了摸她的发。

　　“你说，我是不是真得应该换个身份重新活下去？”文尘望着他缓缓地开口说道。

　　“无论你用怎样的身份，我都不介意。”

　　“我介意！”黎晟跨门而入，他没有自称朕，想来这次是以朋友间的方式相处了。

　　“你介意什么？”文尘侧过头问道。

　　“若你是千帘尘的话，那就是我娘子，这样的话，你置牧兄于何地？”黎晟温柔的脸上带着窃笑。

　　文尘的脸迅速地转红，瞥过头不去看着他们。

　　牧飞离抬眼与黎晟互笑了下。

　　这时，黎晟正色问道：“你的另一个身份是？”

　　文尘闭了闭双眼，随即睁开：“离国皇室的姓可是秋？”

　　牧飞离月黎晟皆点头。

　　“我叫秋月晚，他叫秋月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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