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飞离撇过头望向柳梦若，红色眸子里跳动着比烛火更为耀眼的怒火，即便他的语气温文尔雅，众人也能感觉到他的周身泛着冷气：“那我这个贼人为何去你房间？”

　　柳梦若也感觉到了周围忽然降低地温度，但仗着自家爹爹是朝廷命官外公还是一品大臣，况乎表姐还是妃子，不由得身板也硬了起来，嘴上更是扬着不屑：“鬼晓得你要干什么！”

　　“采花？盗窃？”牧飞离继续说着，只不过人已经在柳梦若的身前了，“不知大小姐可否失身，抑或丢了东西？”转即又轻笑了声，“一个妓何来失身与否？你说，是吗，柳大人！”

　　柳慕丛赶紧弯腰道歉：“二皇子，若儿还小，还不能分辨是非。你就不要计较了。”

　　牧飞离温柔地朝着柳梦若笑了笑：“本皇子本不想计较，可是……”声音拖着很长，很长，长到让柳家之人觉得时间停止了，“这个女人不安分啊！”

　　“你才不安分。”柳梦若哼了声，“不就是个质子吗，得意个啥！”

　　“柳大人，你听见了吗？不就是个质子吗？”牧飞离不怒反笑，“你这么怕干什么，你女儿可是胆子大得很。”

　　柳慕丛正待让柳梦若下跪道歉，柳夫人已经快速将柳梦若摁到在地，自己也陪同跪了下来：“柳家教女无方，还望二皇子高抬贵手。”

　　“爹娘，你们这是干什么？”柳梦若挣扎着要站起来，语气也甚是不满，“他自己也都承认是质子了，我们干嘛要怕他！”

　　“放肆！”柳夫人喝斥道，这二皇子怎么可是他们得罪的起，虽说是质子，可连皇上对他都要礼让三分，他们怎可……

　　柳梦若甚是憋屈地跪在了地上，嘴上还不忘嘟囔，“等我做了皇后，我一定要让皇上……”

　　声音虽轻，可传进了众人的耳里，就连那些下人们也不由得叹气，这大小姐怎么就那么不识时务，都这个情况了，还逞口舌之快，况乎她额头上的“妓”早已判定了她的一生，若不是老爷是官，不然早就被扔进了那窑子里，现在还想着进宫，这柳府的脸面都被这大小姐丢完了。

　　“原来是为了做皇后！”牧飞离郎朗地笑了声，声音里带出了冷气，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柳大小姐，你还没看清自己的身份啊！”

　　“我的身份就是柳家大小姐！”柳梦若仰起头望着牧飞离，目光里透着倔强，不服输。

　　“嗯！”牧飞离点了点头，“我们没有不承认你是柳家大小姐，可是，你可知你做错了什么事？”

　　“什么都没有做错！”柳梦若理直气壮地说道。

　　牧飞离踱步走回到桌前，轻抿一口茶，幽幽地重复道：“嗯！什么都没有做错。”而后便什么也不说，只是端着茶，慢慢地品着，偶尔扫视下这跪在地上的一群人。

　　“二皇子，你也该息怒了，这毕竟和这一大家子人无关，要罚也就发那个犯错之人。”沉默好久的迦离忽然开了口，“姑娘受得罪可是需要一一讨回来。”

　　听完这句，非鬼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梦若这次怕是要出事，哎，轻叹了声，她的性子迟早要出事，在这柳府，大家敬她是大小姐，才未多说什么，一旦进了宫……后果不堪设想，她就怎么那么不会看清形势吗！

　　牧飞离颔首，缓缓地开口：“这必须要讨回来。她可是我最重要的人。”

　　是在说自己吗，说我是他最重要的人吗？躺在内室的帘尘闭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对话，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开口说最重要的人了，心跳加速，苍白青紫的面色也因为他的话而染了些许绯红，略微好看了些。

　　只是不知道他会如何帮自己讨回来？帘尘侧耳倾听，不过心里却更想自己讨回来。

　　“柳大小姐，我要不要带你去见一个人？”牧飞离站起身，走到柳梦若的身边低声说道，“你见见她，怎样？”说完，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柳梦翼的内室。

　　“柳夫人与柳大人也一同进来吧！”牧飞离站在帘尘的床榻边上唤道。

　　“你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一切由我！”牧飞离附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更想自己讨回来。”

　　帘尘猛地睁开眼睛，这个算不得熟的人，竟然如此了解自己，她扯动了嘴角：“谢谢。”这个人比那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人还了解自己，那个身为自己夫君的人与他更不能相比了。

　　三人掀起竹帘走了进来，帘尘仰起头，可以看见柳梦若是被她的娘亲推了进来，可想而知是多么不情愿。

　　“这身衣服可曾熟悉？”牧飞离将地上成了碎片的衣服扔在了柳梦若的跟前。

　　柳梦若望了一眼，怎会不熟，这不是那女人的衣服吗？这斑驳的印迹就是那女人的血迹与辫子上的辣椒油，不过她还是否定了：“不认识！”

　　嘴真硬。无妨，自己有得是方法这个有头无脑的女人说实话。

　　“哦，不认识？”牧飞离重复着，“我还以为你认识。不认识，最好，最好，最好！”一连说了三个最好，使得那柳慕丛与其夫人都胆战心惊，他们可以明显听出他发怒了，而且柳夫人已然认出了那身破碎的衣裳之前是谁穿在身上，若儿这次真当是惹事了，她这个做娘的怕是也救不了她了，这大半辈子的做事，几乎都是为了若儿，这偏生这孩子不长智，哎，罢了罢了，只能弃之，不过日后这账她一定要为若儿讨回来。

　　“本来就是！”柳梦若又多此一举的嘟囔了一句。

　　“那你可认得这把钥匙？”牧飞离摊开手掌，掌内躺着一柄金色的小钥匙。

　　柳梦若惊呼一声：“怎么在你这里？”而后又愤怒地大叫，“非鬼，你竟然出卖我！”看到这钥匙，柳梦若这才意识到，为何那旧仓库会这么安静，同时也明白了，那密室中的女人已经被救了出来，为了确认下，她探头朝着床上张望，只可惜，牧飞离的身体过于高大，让她无法看到床上那个人儿的脸。

　　“不，他没有出卖你！他出卖的是他自己！”牧飞离摇了摇头，“出卖你的是你自己！”

　　柳梦若辩解着：“我才不会出卖我自己！”

　　“柳大小姐，那可认得这根鞭子？”牧飞离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根长鞭子，上面染着红色的辣椒油。

　　失策了，她竟然将那鞭子扔在水牢里，未拿出来，都怪娘亲，竟然来催她，不然她铁定记得要待出来，那变幻的眼神，使得柳慕丛也明白，这鞭子就是若儿的。

　　“啪！”牧飞离轻挥了鞭子，那鞭子打在了桌凳上响起清脆的声音，听得人打颤，“这鞭子挺实在，打人肯定很疼。”随后，他装过身，对着床上的人温柔地说道，“丫头，让你受罪了！”这绵绵情谊更让人明白，这次柳梦若闯祸，真没人帮得了她了。

　　帘尘试图从床上挣扎着起来，可胸口却异常疼痛。

　　牧飞离摁住她的肩膀轻声道：“躺着，不然大家的功夫都白费了。来，我稍微给你的枕头垫高些，会比较舒服。”他一边说一边从床上拽过一条小被褥，微抬起她的头，将被子塞了进去，“舒服点了吗？”

　　真温柔，自己的夫君，似乎都没有如此温柔地待过自己，还不如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帘尘微笑地点了点头，而后伸手想要去拿那根鞭子，却发现够不到。

　　他明白她的意思，便将这绳柄交于了帘尘的手中。

　　“柳梦若，可还得记我！”帘尘不冷不淡地说道，好似在那件事其实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怎么可能忘记！不过她就是不开口，哼，我不承认，你能把我怎样，柳梦若不认账。

　　“柳大人，你可知你的府中有一个秘密基地！”帘尘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个地方环境可真好，有草有水，有笼子，有锁链，有铁锹，有铁钳，有盐桶，有火炉……”

　　柳慕丛起初有些不解，可听到后面，就开始心惊肉跳，额头上都开始冒汗，自己的府里怎会有这些只有官府才会有的刑具，而且有些还是酷刑之具。柳夫人也不例外，心里也开始有盘算着，该如何躲过这劫。

　　柳慕丛颤巍巍地说道：“敢问这位姑娘，你是从何得知我府上有如此之地？”

　　帘尘轻笑了下：“果然，柳大人是被蒙在鼓里，我刚才那儿出来！”

　　“爹，别听她胡说。”柳梦若还是不想承认，“我们府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地方，她是想诬陷柳府。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话未完毕，就被帘尘所打断，“不知，我只知那个地方有个茁壮的香樟树。柳大人，你可知道这个地方？”

　　旧仓库那儿，那儿竟然会有这些东西？他要去好好检查下，柳慕丛想着便要去查看，便朝着屋外走了去，却被牧飞离拦住了：“柳大人，如果还想为朝廷效力，还是先缓下再去！或者是呆着手套和这把钥匙去！”

　　帘尘清咳了下，便又开口说道：“柳大人，先别急，容小女子讲完！”

　　柳慕丛便又停下脚步，回过身，他只觉得这个女子的声音很熟悉，可有看不出来是谁，那肿着的双脸还布满青紫的於痕，且从这地上的衣服上看，还有翼儿端出去那盆血水以及那如肉般的脏污可以看出这个女子遍体鳞伤，而从他们针对若儿，看来是若儿……她真是闯大伙了，他再叹一口气，为有这不孝女而悲哀。

　　此时，柳梦若也站如针刺，浑身难熬，从爹爹的叹气声，从娘的不出声，她明白了，今夜，他们怕是保不了她，那么她只能拼死一搏，死了也要拉下这个女人垫背，未等帘尘开口，她便率先说了出来：“是我，是我抽了这个女人！”她的声音里带着视死如归的感觉。

　　这柳大小姐怕是生死不顾了，牧飞离为防止出意外，退回到帘尘的身边，护着她，以免她再次受伤害。

　　“若儿，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柳慕丛还是希望这一次只是误会，可柳梦若的反应……一切都击碎了。

　　柳梦若冷哼了声：“知道！我就是想要杀了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那贱丫头也早就不在了，我就有机会成为那高高在上的皇后了，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背的一个妓女之名，我恨她，凭什么这个女人占尽了所有荣耀，即便家族被灭，也能高高在上。而我拥有着这美貌，这家室，可偏生变成了这种命运，都是她，都是她！是她毁了我！”愤怒的声音变成了控诉。

　　帘尘忽然觉得她好可悲，被这皇后之位冲昏了头脑。

　　柳梦若步步朝着床榻走去，眼神里充满着恨意，她要杀了她，一定要。

　　“若儿，皇后在宫里啊！”柳慕丛突然叫道，这孩子被宠坏了，从小被灌溉了要入宫为妃的思想，这才导致。

　　柳梦若的步伐忽然停住了，转过身，难以置信地望着柳慕丛：“爹爹，你说什么，你说皇后在宫里？不可能，决不可能！她才是皇后！”食指一指，声音里却多了丝绝望，为何爹爹要欺骗她，皇后怎么会在宫里呢，明明就在眼前，哼，他们是不想背上弑杀帝后之罪，想要撇开一切吗？

　　“若儿啊，皇后真得在宫里，她病了！”柳慕丛再次重复道，其实他只是想让若儿不要如此义无反顾，好似连命都豁出去了，他只想这孩子朝着二皇子他们认个错，留条命便可。

　　“你说什么？你说皇后在宫里？”柳梦若转过身望了几眼帘尘，再次重复道，声音里透着悲凉，“我搞错了？我怎么可能搞错，我明明记得皇后的模样！”

　　“若儿，别再说了！”许久未开口的柳夫人突然大声喝斥着，若儿怎么这么死脑筋。

　　呵呵！柳梦若站在床榻前，傻笑了声：“可是，我就是相信她才是皇后，宫中的那个是假！这个才是真！你说是不是？”她目光投向了帘尘。

　　帘尘却撇过头不过望她，只是冷冷地开口：“我不是皇后！”

　　“哈哈！”柳梦若仰天大笑道，“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

　　“若儿啊，爹没有骗你！”听到柳梦若的笑声，柳慕丛忽然觉得好像这个女儿随时会消失一般。

　　“我竟然找错人了，找错人了，哈哈，那个判我命运的女子竟然在宫里，她病了，哈哈，她要死了，她就要死了。”柳梦若后退了一步，可双眼依旧望着帘尘的脸，“你说，她会什么时候死呢？”

　　“若儿，你疯了！”柳夫人试图来拽走有些接近疯癫的柳梦若，却被她甩开了。

　　“我没有疯，是你们疯了！”柳梦若指了指屋子里的几个人，“皇后明明躺在这儿，你们为何还要说她在宫里，为什么……”声音响彻真个柳府，外室的几个人听得都不由得怔住了。

　　非鬼不顾忌讳地掀开竹帘进了内室：“若儿。”

　　柳梦若见到门口站着的非鬼，痴痴一笑：“非鬼，告诉我，她才是皇后，是不是？”

　　非鬼响起从密室里出来，他们的对话，知道这宫中有一个假皇后的存在，为了不大乱他们的计划，为了保得梦若的命和柳家无辜的人，毕竟抽打皇后的罪名不是她一个人能担，还有整个柳家，他撒谎了：“她不是皇后！”

　　柳梦若明显愣住了，不过接着又笑了，笑容堪比那明媚的阳光：“非鬼，你也会骗我了！你一直都不会骗我的！为何遇到她，你就接二连三的骗我？”说着说着，竟然流下了泪，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是在何方，可是已经来不及回头。

　　非鬼何曾见过笑得如此美丽的梦若，心里开始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梦若，我没有骗你！”

　　柳梦若摇了摇头，她望着帘尘平静地说着：“那个位置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我！我们都不适合！”在大家还没来得反应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之时，她一头撞在了桌角上。

　　鲜血汩汩，从额头上留下。

　　“若儿（梦若）！”非鬼比柳家人快了些，抱住了快瘫在地上的柳梦若。

　　柳梦若望着抱着自己的非鬼又露出了那绝美的笑容：“非鬼，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非鬼按着那流血的地方，试图想要减低那流血的速度，可是他无论怎么按，血还是不断往外流。

　　“若儿，你怎么这么傻！”柳夫人走到他们的面前，抽泣地问道。

　　“娘，谢谢你，一直宠着若儿，也一直为着若儿的未来做打算，可是你不该从小给我灌输入宫为妃的思想，不该事事由着我……如果没有那些思想，我现在应该嫁人了，也许过得很幸福，也许……”一切没有也许。“爹，若儿也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原谅我，代我向翼儿说声对不起。”

　　说完这些，她的声音开始变弱了，她闭了闭眼睛，好似在想着些什么。

　　忽地又睁开了眼睛，望向非鬼，她抬起手，摸了摸非鬼的脸：“你长大了，都长胡子了。我很高兴当初救了你。有你真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非鬼的双眼却滑下了泪水，滴在了柳梦若的脸颊上，融合在那些血液之中。

　　“傻孩子！”柳梦若抬手擦了擦他的泪水，“非鬼，笑一下。”

　　非鬼僵硬地扯起嘴角笑了笑。

　　柳梦若轻笑了声：“真丑，低下头，我偷偷告诉你。”

　　非鬼照做，将耳朵附在她的唇边，只听得她喃喃而语：“原来我的心在你身上。”声音越来越弱……她很开心，她找到了那颗真正的心，缓缓地闭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泪。

　　身体呆滞，非鬼抱着柳梦若的姿势不变，只是低着头靠在她的身上，她的笑容很美，淡淡地带着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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