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可以安排得极为黯淡
如果太阳愿意
人生可以安排得极为寂寞
如果爱情愿意
我可以永不再出现
如果你愿意
除了对你的思念
……
席慕容的《如果》,这是我罢工的大脑恢复工作后,闪现出的全部,像小数点儿后面的内容一样,无限循环着。
他是李世民,心底有个声音告诫着自己,抑制着所有的激动和震撼,疑惑和慌张,刚想起身行礼,却见他匆匆抬起了手。那双手,悬在他的身前,久久没有放下。
他是怕惊了小公主吧。我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就那样僵硬的坐在椅子上抱着小公主。房里静的出奇,只有怀中的小公主不时发出的哽咽声,才让我感到真实。
低下头,不敢看他的脸,但是,我能感到他灼热的目光。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手臂和双腿都已发麻。小公主渐渐的发出了熟睡的鼾声。李世民示意宫女抱走小公主,我轻轻的抬起手臂,却发现小公主的小手紧紧的抓着我的衣襟。
宫女小心翼翼的抚开小公主的手,如同珍宝似的将她从我怀中抱了过去。我起身,没想到脚下一软,竟然重重的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好麻好痛,一双手伸到了我的面前将我扶起。我顺力我抬眼一看,竟是李世民。
一阵刺骨的痛,我又栽了下去,还好他的手还未放开。低头一看,竟是有血流了出来,浸透了裙摆。地上,是先前春晓打碎的杯子,沾满了血迹。
身子一轻,他将我横抱起来,轻轻放在了床上。
“……”我惊讶得甚至忘记了呼吸,呆呆的望着他,而这怀抱,却是莫名的熟悉和亲切。
“快传太医过来。”他对门外的太监说:“通知药房,给徐才人用最好的药材。”
我吃着痛,紧绷着神经,不敢作声。这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太监,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过了片刻,他开口:“朕走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去。”
“谢,谢皇上。”我仍旧跳脱不出心中的异样,咬紧了下唇,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他又看了看我,开口道:“我晚些来看你。”转身走出了房门。
随着脚步声渐渐消失,我的心终于慢慢平复,沉静,然后,回忆波涛汹涌而来。
……
一整天都忐忑不安。
没想到,这么快便见到了李世民本尊,更没想到,会是同褒哥哥别无二致的五官。若不是难忍的疼痛从腿上阵阵袭来,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李世民,会是褒哥哥的前世吗?
印象中,李世民要比杨广当年更为毒辣呢。他一箭射死一母同胞的哥哥,又派人诛杀一母同胞的弟弟,并把他们的妻妾收归己有。但当他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倒是并没有把他与历史人物对号入座。因为,那张脸,褒哥哥的脸,太熟悉了。褒哥哥,是那么的温柔,我们的万雪仙山,我们的洞房花烛,我们的朝朝暮暮……
受了伤行动不便,只能躺在床上看着春晓忙来忙去。下午的时候,媚娘来看我,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给我讲了好些宫里头的趣文,却没提起皇上来过这件事。
我想,她定是知道的。毕竟皇上亲临静心馆,在后宫中的任何一名女子看来,都不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她不问,我便不说,虽是表面上笑语不断,我的心中却明显的感到彼此生分了许多。这种生分的缘由,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因为,她也是他的女人。
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看着床框上的雕花,双腿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心中却感到舒服。看来,我是在自己折磨自己。是我让褒哥哥承诺,只可以有我一个,是我令他的侧妃侍妾们搬离了王府,而褒哥哥的前世,却是后宫佳丽三千人的李世民,我,不过是默默无闻的小小才人。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缓缓凝成了漆黑的夜幕。窗户敞开着,躺在床上便能看见漫天的繁星,有一颗,我叫不出名字,那么明亮。
突然想起了李真人的话,前世的因,后世的果,因果循环。
有泪,从眼角滑落,流过脸颊,渗进嘴中,咸咸的。那我,究竟种下了什么……褒哥哥,又种下了什么……
繁花尽落桂独香,
素手揽云裳。
千年梦归处,
沧海亦田桑。
心有意,
爱无疆,
碧空长。
誓言犹在,
几味情怀,
一份柔肠。
星繁月寂卷轻霜,
俯耳敛锋芒。
前缘普新曲,
绵意挂钱塘。
忆往事,
惜流芳,
爱无伤。
拟歌盟誓,
万雪仙山,
执子归乡。
我轻唱着《诉衷情》,回味着褒哥哥的温柔,黯然神伤。
“徐才人唱的是什么曲儿,这么好听,春晓从来都没听过呢。”春晓端着药走了进来。
我连忙擦干了泪水,笑着看向她,开口说道:“偶然听来的小调而已,好听吗?”
“好听,曲儿好听,词儿也好,才人唱的更是好。”
“小人儿不大,嘴还挺甜的。”一股刺鼻的苦味儿扑面,我笑着接过她手中的药碗,说道:“蜂蜜拿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
喝完了药,春晓拿过碗,我正准备躺下,却见她站在床边迟迟不离开。看着她好似很为难的表情,我说道:“不是说过了吗,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就好,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不好意思的开口:“徐才人,春晓还想再听听才人唱的那个小曲儿。”我疑问的抬头看她,她忙说道:“春晓只是,只是从没听过那么好听的曲子,所以,所以……”
我展颜一笑:“当是什么事儿呢,刚才那首不好,我给春晓唱首别的吧。”
春晓透出喜悦的笑容,不住的点头。
“能不能给我找把琴来?”我问。
“才人想要什么琴?”
我想了想,询问的口气说:“筝,或者琵琶也好。”
“恩,春晓这就去拿。”
不一会,春晓拿着一把琵琶进了屋子。我在春晓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坐到了窗边的椅子上。
拿过这把红木琵琶抱在怀里,信手低眉轻弹,是那首《琵琶语》,清脆的琵琶声叮咚叮咚,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第一次为褒哥哥弹奏琵琶,是在他那年生辰的第二天,就是这首《琵琶语》。如今,抱着琵琶触手升温,双眼潮湿。
一曲弹毕,春晓开了口说:“这曲子真好听,听得让人忍不住忧伤。”
我轻笑着抬头看她,问道:“春晓想听什么曲子?”
“只要是才人弹的唱的,春晓都爱听。”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沉思片刻,重新拨弄起了琴弦,缓缓开口。
细雨飘,清风摇,凭借痴心般情长;皓雪落,黄河浊,任由他绝情心伤;放下吧,手中剑,我情愿;唤回了,心底情,宿命荆。为何要,孤独绕,你在世界另一边;对我的深情,怎能用只字片语,写得尽……写得尽,不贪求一个愿;又想起,你的脸,朝朝暮暮,漫漫人生路;时时刻刻,看到你的眼眸里,柔情似水;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唱着唱着,褒哥哥的身影便又在脑中徘徊开来。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天幕中一颗孤独明亮的星,褒哥哥,没有我在身边,也该是孤独的吧。
不禁苦笑,继续弹唱。
情天动,青山中,阵风瞬息万里云;寻佳人,情难真,御剑踏破乱红尘;翱翔那,苍穹中,心不尽;纵横在,千年间,轮回转。为何让,寂寞长,我在世界这一边;对你的思念,怎能用千言万语,说的清……说的清,只奢望一次醉;又想起,你的脸,寻寻觅觅,相逢在梦里;时时刻刻,看到你的眼眸里,缱绻万千;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一弦意味深长的尾音,我握紧了手指。
“不羡鸳鸯不羡仙……”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我心中一紧转头看去,是一双深邃的眼。
春晓扑通跪地,我抱着琵琶急忙起身作礼,却被他的手拦在了那里。
一时的晃神,“皇上……”看着他刀刻般精美的五官,心中不住颤抖。
“行动不便就免了吧。”他淡淡的说。
“谢皇上……”好似自打见到李世民本尊开始,我就变得不会说话了。微闭着双唇,不知眼睛该看向哪里,索性低了头。
“不必拘礼,当朕不在这里更好。”他说着,便坐到了桌边的椅子上。我递给春晓一个眼神,春晓很识趣的走到桌边为李世民倒茶,手明显的发颤。这丫头,怕是没伺候过皇上太紧张了。
“腿伤可好些了?”他开口。
“回皇上,好多了。”我看了看自己的腿答道。
“恩。”他品了口茶水,我没敢搭话,尽量不去联想他与褒哥哥的缘由,以免神经错乱的把他当做褒哥哥,没大没小的惹出祸端来。
“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曲子?朕从未听过,词倒也新鲜。”他看着我,眼中泛着笑意。
“回皇上,这曲子名叫《仙剑问情》。是臣妾家乡的小调。”
“哦?没想到在民间还流传着这么优美的曲子。”他笑着说:“能否再唱一首给朕听听。”
话语间,竟是询问的语气。
“臣妾求之不得。”我连忙说道:“不知皇上想听什么样的曲子。”
“就像你刚刚弹奏的那种,陈词滥调就免了,朕也听腻了。”那语气,竟像孩子般,毫无距离感。
我缓缓坐到了椅子上,心中一阵暗骂。过去看穿越小说,最厌恶的便是作者写主人公回到古代唱那些现代流行歌曲,还不止一次的痛骂那些女主的无才。现在呢,欲哭无泪了,我也跌进这庸俗的圈套了。过去给褒哥哥唱,现在给他唱……
想着想着,眼光落到了桌上的青花瓷器上,我微微一笑,琴弦在指尖波动。
弹唱完毕,我抬头望向李世民。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神色淡然。夜,静幽幽的。房中,也静得出奇。
“皇上……”我忍不住开口。
他愣了一下,说道:“这词曲是谁写的,颇有意境。”
我总不能告诉他,这词是方文山写的,曲是周杰伦作的吧。
“尤其是那句,天青色等烟雨,浑然天成,词曲融合的天衣无缝。”他又说。
“皇上若是喜欢,臣妾便常唱给皇上听。”我对着他的眼,含笑说道。脑中浮现的却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缠着褒哥哥的臂弯,仰头对他说着“褒哥哥喜欢听,妍哥就每天给褒哥哥唱”。
他浓密的眉毛向上扬起,轻点了头,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没想到……”他欲言又止。我疑问的看着他,他拿起茶杯,却又放下,开口说道:“晚了,歇息吧,好生养伤。”然后,丢下了傻在椅子上忘记恭送他的我,只扔下了一抹卓尔不群的背影让我流连。
这个人,真的是李世民吗?威武俊朗中带着一抹温柔,复杂的气质从他身上散发。不像历史中那般阴狠,倒更像褒哥哥那般温和。
回头想想,在现代的时候好像在书中看到过,“唐太宗是历史上最有奇情气质的英雄人物,柔情侠骨一应具全。”貌似是李敖对这位千古帝王的评价。想来,应有他的道理吧。
……
第二天,皇上的圣旨便轰动了整个静心馆。我,也就是徐惠,从五品才人越级晋封为正三品的婕妤,并从静心馆搬到了少嫔馆。
从静心馆出来的时候,武媚娘拉着我的手说着看似贴心的话,依依不舍的样子。我没有过多的言语,只说了些客套的话来搪塞。
本以为这样一来便耳根子清净了,没想到,轿子刚落了地,还没进那少嫔馆的门,便被一群环肥燕瘦的美女围了起来。
那些平时见面连头都不点的美人才人,还有那些我根本见都没见过的小宝林小御女,竟是姐姐妹妹叫的那叫一个亲近。你三言我两语,十几二十个佳丽愣是把少嫔馆的门堵的水泄不通。
我本就腿脚不便,更不好扯了面子给她们摆脸色看,只得笑着应和着,脸部肌肉明显石化。有人说,一个女人好比是五百只麻雀。当然不是比体重,也不是比飞翔。那是说的她那一张嘴,好比五百只麻雀的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千五百只麻雀都已经足以翻天覆地,而我面前的这些,更是让我一个头一百个大了。
看着她们伪善的嘴脸,我有种想呕吐的冲动。勾心斗角的后宫生活,怕是早把她们的本来面目摧毁了。如此看来,大金的后宫,简直平静太多了。
步步惊心见缝插针,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群麻雀,才得以进了少嫔馆。这少嫔馆着实比静心馆华丽不少,就连我的卧房也是三个套间的那种。
难得清净了,我便抱起了琵琶坐在了卧房的雕花大椅上。刚弹了几个音,便见春晓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这是谁惹我们春晓姑娘生气了?”我眯着眼看她。
“娘娘,您不知道,方才我准备去给您煎药,碰到了淑妃娘娘的宫里的两个宫女在那嚼舌根,我听着生气,就回来了。”
我看了看春晓委屈的小脸,手中的两包药被揉搓得不成样子。
“她们都说什么了?”我笑着看她。
“娘娘,您还是别问了。”她撇过脸去,气的值跺脚。
“说出来也好消消气。”我放下怀中的琵琶,拉她近了身。
“娘娘,那春晓说了,您可别生气。”
“好,我不生气,你说就是了。”
春晓撅着嘴,愤愤不平的说:“她们说,娘娘是故意弄伤了自己博得皇上同情,然后在房里唱曲子勾引皇上,她们还说……”春晓声音越来越小,接着说道:“她们还说娘娘您不知使了什么妖术,把自己模样变得像长孙皇后。”
我嗤嗤一笑,拿起琵琶,轻轻的拨弄起来。
“娘娘?”春晓急了,连忙问我:“娘娘您怎么不生气。”
“有什么好气的。”我淡淡的说。
“她们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知道在人背后嚼舌根子。”春晓气得鼓着小脸儿。
“既然知道她们是在嚼舌根,为什么还在意呢?”我依旧笑着拨弄琴弦。
“要我说呀,下次皇上在来,娘娘就该跟皇上说说去,要不然那些谣言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子。”
“好啦,你也别生气了。照照镜子去。”我看着她说。
春晓向我递来了疑问的目光。
“脸都气绿了呢。”我笑嘻嘻的说。
“娘娘……”春晓皱着眉看我。
“好了,去煎药吧,她们再乱说,当做没听见就是了。”
看着春晓走出了房门,我才安心的弹起了琵琶。清脆的琴声绕着屋子,我陶醉在其中,不愿去想那些纷争。从小才人一夜之间变成了婕妤娘娘,这样的谣言已是善待我了。
恍惚间,心底竟出现了一抹人影,玉冠龙袍,褒哥哥的面容。
莫名的,竟希望能快些再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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