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芷枫岚，有些怔忡。

　　“你那么早，就知道了……”

　　芷枫岚摇摇头，我轻轻拱眉不解看向他。

　　“我更早便知道了。”

　　我开始慢慢回想，却想不出个究竟来，现在想想仔细想来，却好像每个与他的回忆里，他的话里，总是或多或少地好像在告诉着我说，惜夕，我认出你来了。

　　因为想了却不知道，我便更急于想要知道。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芷枫岚却莫名一句。

　　“那天，你哭过。”

　　“什……什么意思？”

　　我怔怔地睁大眼睛，却想不出头绪。

　　芷枫岚忽然走近我，手拂过我的眼睑又放下，我的睫毛颤了颤，仍旧看着他，他笑笑，提示说。

　　“璃舞皇宫，没有人去的小亭，让你膝盖受伤的那天。”

　　我顿时想起，那时候太过惊讶，只擦干了泪，竟然忘记计较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睛。

　　“因为我哭，所以认出我了？”

　　我渴求答案，到底要如何才能认出我的答案。

　　芷枫岚摇头。

　　“那种表情我看了很多次，是林惜夕为璃未伤心时的神情。只是，我不确定。完全不一样的脸，不一样的眼，我又怎么可以轻易相信。也许，只是思念太甚，一碗粥一个神伤，就让我将另一个对璃未有感情的女子错认。”

　　“但你相信了。”

　　我轻轻皱眉，嘴角的笑不止是苦是甜。

　　芷枫岚最后还是相信了，可璃未却始终不能。

　　“你，到现在还是那样为他伤心。”

　　我垂下眸又露出了破绽，我紧紧皱眉，指尖扫过自己的面颊向芷枫岚看去，他笑了，但是笑得让我心疼。

　　“那我呢，为他受伤的那里有没有一次为我哪怕只是隐隐作痛。”

　　……我有！但我不能告诉他，不能让他有期待……这样，如何要他放我走……

　　我只能问他。

　　“你最后相信了，为何？”

　　芷枫岚轻叹。

　　“因为，那种就在身旁，却像只能远远看着的感觉，我太清楚太熟悉。当初看着你离去的身影，我脑海里，所能想到的，只有每晚美梦中才能依稀见到的昔日背影。我知道，只有好好地看，看清楚你的每个动作，每个神韵，才能证明自己所想的不是奢望，告诉自己，你是真的回来了。”芷枫岚看我，眼神忽然闪了闪，笑道“我之后常常去怀夕殿的原因你可知道？”

　　我怔了怔？不是为了望夕澈？而是，为了我？

　　怀里的老鹰忽然动了动，翅膀翘起好似在求救，我一急，一步跨上马去。

　　芷枫岚见状，二话不说，也跟着上了他的马，尾随着我一路赶回刚才的才经过的小镇，找了处干净的地方，给老鹰换了药，绑了绑带。

　　将它放在垫着厚厚绒布的竹篮里，它才舒服地睡过去。

　　我静静瞧着老鹰，没注意到，芷枫岚也在静静瞧着我。

　　“两年前，你为什么没有再等下去。”

　　他有些突兀地问起，我侧过头看他，笑笑。

　　“我回去了。回家了。”

　　突然想到什么开心事情一般，我突然站起，在芷枫岚面前，翩翩转了两个圈，裙摆飘起的样子，看得倒是畅快。

　　“岚，你好好看看现在的我，脱去了望夕澈这层美丽的外衣，这个，才是真正的我，”顺着转圈摆下的弧度弯身，顺势连贯在芷枫岚身前歇下身影，俯身抚上他的脸庞，有些苦涩地笑起，“这样的夕儿，你还能像当初一般地喜欢么？”

　　只是，我没想到芷枫岚的坚定，我刚欲抽身，他的手便已经覆在我的手背之上，眼睛灼灼地看着我，好像想将我的一分一厘的肌肤神姿都看得一清二楚一般。

　　我怔怔看着他，他说。

　　“这样一个完全的你，让我如何能不更加爱惜。”

　　本来有意扰乱他，没想到最后被扰乱的竟然是我，别扭地抽回手，坐回原位，眼睛不知该看何方，于是又关心上了熟睡中的老鹰。

　　“两年前你不是有意离开的？那你既然回来了，为何不肯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我侧头去看芷枫岚，又马上收回了视线，垂头看着一起一伏呼吸的老鹰，近乎平静地道。

　　“璃未两年前根本没有来找我，他抛弃了我，我就算再出现又如何？况且，他根本认不出我来，我又何必留下？”

　　良久，侧面没有再传来芷枫岚的声音，长时间的沉默，但我却因为这沉默好受许多。

　　直到等到老鹰转醒，芷枫岚才好像同时从深度睡眠中醒来，忽然出声，问道。

　　“夕儿。你相不相信天意？”

　　我看看他，有些奇怪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却仍旧好好回答说。

　　“我或许更加相信事在人为。”

　　芷枫岚笑笑。

　　“那也不错。或许，这个就是你说的或许也说不定。”

　　“嗯？”

　　“夕儿，”这声叫总觉得不似平常，虽然仍旧温柔，但也多带了些什么我不知道的情愫，“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

　　“因为我相信了天意捉弄，也相信了事在人为。”

　　我仍旧不解。

　　芷枫岚却更加让我莫名，他静静凝视着我，深情款款地似要淌出血来。

　　“我只是想要你而已。”

　　我隐去眼中险险闪过的情愫，沉默不语。

　　芷枫岚只是深深看着我。

　　趁着晚上，我偷偷走近芷枫岚的房间，偷听起里面的动静，好一会没有声音，才松一口，将熟睡的老鹰放在他房门口，静静下楼。

　　安抚着好马儿不让他出声。

　　才刚牵出马房。

　　“又要溜走么？”

　　我一惊，一转身，才见芷枫岚从马厩屋顶一跃翻下，手上还拎着放着老鹰的竹篮。

　　被撞见了，我反而一下子理直气壮起来。

　　按好马鞍。

　　“对啊。我要走了。”

　　“我不允许。”

　　“那我执意要走呢？”

　　芷枫岚忽然就地从马厩旁边一推木柴里，捡起一把斧头来，我心一惊，下定决心就算是苦肉计也不心软。

　　谁知，芷枫岚却将斧头将我牵着的马的马脖子上一横。

　　略带戏谑笑道。

　　“你要用哪匹马，我就断伤哪匹，直到你不想走，也走不了为止。”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芷枫岚莫名奇妙一句天意之后，似乎突然觉得他有些变了，对我也变得霸道强横了？

　　我真是有些好奇，芷枫岚到底领略到了什么天意，想到了做什么事在人为，才会突然变成这样难缠。

　　“就算我是去望枫国，你也要拦我吗？”

　　“不要去望枫国。”

　　“为什么？”

　　我奇怪地打量芷枫岚，他却笑得无懈可击。

　　“明年春天，我带你去看枫香草，所以在这之前，便将美好保留吧。”

　　“枫香草已经长不出来了。”

　　“不，明年春天你会看到的。”

　　“为什么？”

　　“因为你回来了。”

　　芷枫岚脸上过于自信从容的笑容，让我一时没了声音，好像此刻眼前真的出现了今年过后，我仿佛还在这片土地，站在辽阔蓝天下，看着那一片望无尽头的枫香草一般。

　　怔忡之间，芷枫岚忽然捂着我的嘴巴躲到进马厩，一堆高高杂草之后。

　　我不明情况挣扎间，听到他在耳畔低语。

　　“你也想被璃未找到么？不想的话，就乖一些。”

　　厚厚杂草阻拦，没人看到了我们，外面我却看得清楚。

　　璃澈带着两三人，四处搜寻着。

　　我侧过头，看一眼近在咫尺的芷枫岚，眼神询问。

　　他点点头，见璃澈走远了些，声音才压得很低说道。

　　“我能够追寻到你的痕迹，他自然也可以。若不想同遇我时一样，在半路被逮到，便不要到处乱走。”

　　我缓缓拉开他捂在我嘴上的手，轻轻点头。

　　“夕儿。”

　　他忽然低唤一声，我见他又不语，于是回头看他。

　　才回头，瞳孔猛然放大，我不敢置信地看着近在眼前，视线交错不足一厘米距离的芷枫岚，让自己的唇，险险停在一指之间，拼命想要再后退，却碰到了草堆。

　　我一惊，忙不敢动。

　　芷枫岚竟然戏弄一笑，只向前轻轻倾了一厘米……

　　我看着草堆外面不远的璃澈，瞪视着仿佛享受这种乐趣略带笑意的芷枫岚，用鼻子呼气都不够，脸已经涨红一片。

　　“没有么？”

　　璃澈问起来禀报的两个下属。

　　他们纷纷摇头。

　　璃澈的表情显得有些急躁不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璃未的关系，只是无心多想，我现在脑袋里已经七荤八素，羞恼与紧张并存。

　　璃澈烦躁地挥去其他人，似乎准备走了。

　　离走前，低头看了一眼正好在他脚边的竹篮，我一吓，又滞了一口气，呼吸不顺地想要张口呼吸。

　　竟然趁这个空挡，就让芷枫岚得了空子，一直在唇瓣盘旋不下的唇舌竟然长驱直入，甚至还胜利似地睁开眼睛，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我皱眉瞪视他，只迎来了他更加戏谑开心似的眼神。

　　再斜过眼去看刚才璃澈的方向，老鹰还在，璃澈却已经不在，再看远一些，一群人的最后一个已经从门口走了出去。

　　我猛地推开芷枫岚，跳出草堆。

　　气喘地责备他一句。

　　“无赖！”

　　芷枫岚笑笑，从草堆后出来，拍拍身上杂草。

　　又近了近我，我防备地后退，他又近了近，结果从我的发上拿下几根稻草。

　　“无赖也无妨。我的温柔只对你一人，但如果放任的温柔会让你逃走，我也不必再做这些本就不习惯的事情。我是战场上的将军，克敌制胜，自然要杀得对方措手不及。夕儿，总之，我是赖定你了。”

　　芷枫岚笑着，手背轻轻偏离自己有些泛红的唇瓣，久久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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