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御医扁辰归隐于杭州孤山,那也是北宋著名隐逸诗人林逋归隐的地方。林逋四十余岁结庐孤山,终生不仕不娶,无子,惟喜植梅养鹤,自谓“以梅为妻,以鹤为子”。林逋的诗歌清冷幽静,闲淡浑远,《山园小梅》中,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栩栩如生的描绘出梅花清幽香逸的风姿,被誉为千古咏梅绝唱。老御医扁辰正是爱煞了这一首《山园小梅》,告老之后,在孤山买块薄地,在此青山绿水间颐养天年。
俗话说得好,“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美景又大多集中于西湖,而西湖胜景精华就是西湖十景: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
现下已是深秋了,李延骑一匹瘦马,马穿山径,信马悠悠,李延哼着小曲儿,欣赏一路风景,临近黄昏之时,终于到达孤山南麋。
行到山脚处,忽然听见一阵铿锵不绝的刀剑相击的声音,李延好奇心起,驱马向前,想要一看究竟。
“郁南星,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有种和我单打独斗,姑奶奶我一定剜掉你两只眼珠。”一个女声叱喝道。
“郁南星?难道是辽东郁家的人?”李延疑思到,“奇怪,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只听一个极富磁性的男声道:“你邀月宫作恶多端,对付你这妖女,哪里用得着讲江湖规矩,大家并肩子上,杀了她,为武林除一害!”
“郁兄所言极是,今日必诛杀了这妖女!”
随即又是一阵叱咤声、兵刃声、骂声、风声、落叶声、呼吸声,一切声音混成一片。树林中剑光激荡,剑气纵横。风,撕裂了落叶的最后一丝红润,酿成一条永不愈合的伤口,到底是谁的剑化作漫天杀意。
李延不敢离得太近,以免被人发现,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好人坏人其实也分不大清楚,一群人打架,也弄不清谁是谁非,不过,几个大男人围攻一个小姑娘,好像是不大好。
正当此时,只听林中女子“嗳哟”一声,显然是受了伤。
“她跑了,快追!”
李延在近处静听半响,除了秋虫凄凄切切高高低低的鸣唱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息,那些人都走了吧!
忽然林中响起两声簌簌的杂草乱响之声,一个妙龄女郎从林中窜出来,右手提一把长剑,按住肩头。那女郎鹅黄的衣裳上满是血迹,发髻也散落下来,跌跌撞撞的向这边奔来,狼狈不堪。
李延定睛一看,惊骇大呼:“恶婆娘竟然是你!”
那女郎抬头一见李延,也怔愕半响,突然间,奋不顾身的疾奔过来,一把跨上李延的瘦马。
“喂,恶婆娘,你要干什么?”李延大惊道。
女郎剑锋抵住李延背心,“别出声,再敢叫一声……我……我杀了你!快走!”
李延身体僵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女郎用剑刺一下马臀,马儿吃痛,一声长嘶,得得得得奔驰疾纵起来。
这受伤女郎是何许人?她就是那在小茅山上要挖李延眼珠的恶女独孤琳。
瘦马虽瘦,脚力却是极好,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从孤山南糜奔到西湖边上。独孤琳长舒一口气,李延心里却是大大的不爽,“我好不容易到了孤山去找那扁老御医,眼看就要找到了,却倒了八辈子大霉,遇到这颗灾星。”
独孤琳伏在李延背上,浑身柔软得像一段锦带,李延感受到她柔软的身体和锋利的剑刃紧贴自己,还有一种湿漉漉的黏糊糊的物质浸湿他的衣背。
噗通!
李延只觉背上一轻,独孤琳已然失去知觉,轰然栽倒在地。李延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独孤琳就像一片柔软的云纱,纱上血迹斑斑,像一朵朵盛开的梅花。这哪还是那个小茅山上蛮不讲理威风凛凛的独孤琳,还妄想要挖人眼珠。
李延暗骂一声:“活该!”就欲转身策马离开,任其自生自灭好了。可内心深处的侠义之气又狠狠的拖住李延胯下坐骑的铁蹄。李延侧着脸,看着伤痕累累的独孤琳生命垂危,“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见死不救?”李延霍地跳下马来,把独孤琳抱上瘦马,自己也骑上去,李延提起马鞭,夹紧马腹,霍霍的策马向孤山奔去。
老御医扁辰居于孤山南麋的树林深处,很不好找,好在扁辰与李玉斋同朝为官结下了颇为深厚的友谊,曾邀请过李玉斋到他的孤山新居。那时候李延只有十岁,十年了,去扁辰小居的山路只依稀记得一半。
李延骑着瘦马在林子里转来转去,始终没找到去扁辰小居的那条山径。李延经过一条小涧,涧水哗啦哗啦飞泻而下,小涧下是一潭绿水,潭水又延伸出一条小小的溪流。李延觉得渴了,就牵着马儿去溪边喝水。
清清的溪水,从乱石上潺潺流过。李延拨开水面,掬水就喝,山中甘泉,还带着点儿淡淡的甜味儿。马儿托着独孤琳,也慢慢走到溪边喝水。李延抬头看看天空,已过午夜,明月的清光穿过树梢静静的泻在这一片水波上,水面上就像浮起一层薄薄的牛乳般的轻雾。李延忍不住感叹一句:“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李延身体向后一仰,躺在润润的草地上,把手枕在脑后,秋夜甚寒,一阵风吹来,凉嗖嗖的,李延浑身一个激灵。“好冷,好冷!”
李延看看天,又侧过头看看涧水、绿潭、溪流,突然,一道极细的清光从李延脑中一闪而过,李延蓦地惊坐起来,极力把那一点清光抓住,抓得死死的。
“啊,想起来啦,就是这里,我来过的!”李延忍不住叫道,呵呵地笑起来。
李延跳将起来,去牵过马儿,朝水涧一旁的小径绕过去。行不多时,却见两条岔路,李延伫立道前,一时想不起该往哪条路走。“唉!好不容易想起来那涧水来,又遇到分岔路,简直不要人活!”李延干嚎几声,索性走到一棵老松旁,席地而坐,倚着皱巴巴的老松干。
精瘦的马儿也跟着李延走到树边,低头吃草。噗通一声,独孤琳却从马上跌下来,独孤琳嘤咛轻哼,似醒转过来。李延愣了半响,似被忽然独孤琳的跌落吓了一小跳。
“喂,恶婆娘你怎么样啦?”李延赶紧过来扶正独孤琳的身子,见独孤琳嘴唇紧紧抿着,因失血过多脸色白得吓人,“恶婆娘你别死啊!我还没找你报仇呢!”李延把独孤琳抱到树下,让她靠着树干。
回想当日在小茅山逃过被挖目一劫,李延就暗下决心,若是独孤琳给落他手里,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想方设法的折磨她。可现在她真的要死了,李延又不忍弃她而去,这么一朵娇嫩的鲜花若香消玉殒了,那是天下男子的一大损失。
李延干脆拿出火刀火石,捡了些干木枝,生起一篝火来,然后坐在独孤琳旁边。夜幕深深,伴着凄凄切切的虫声和玲玲婉转的鸟声,困意忽的袭来,李延慢慢地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的做起了甜梦。
“许姑娘真的是你吗?这段日子你到哪里去了,可让我好找?”
许青鸾一回眸,扬起嘴角,轻轻的笑起来,然后转身,轻轻的离开。
“许姑娘你要去哪儿?许姑娘别走……别走……”
“延哥哥,延哥哥……”
“千叶?”李延环顾四周,却没看到柳千叶的身影。
“千叶你在哪儿啊?”
“姓李的,竟敢折磨我,还想我生不如死,我先让你生不如死!”
李延吓了好一跳,这不是独孤琳吗?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吗?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云逍子无奈的声音传入耳:“李小子,没办法,谁叫你得罪了姑奶奶。”
……
晨风吹过,李延打个激灵,清醒过来,他揉揉双眼,抠出一粒眼屎,抬头一看,晨光熹微。李延微偏过头,独孤琳的头正靠在他肩上。“梦见许姑娘和千叶就好了,这恶婆娘干嘛要来凑热闹,把美梦变成了噩梦!”
李延小心翼翼的捧起独孤琳的头,让她倚着老松树,自己又到溪边洗脸喝水。山里的水真是清澈甘甜,李延忍不住多喝几口。
“你是谁?”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水潭另一方飘荡过来,李延一怔,以为自己产生幻觉听错了。
“你是谁?”那个美妙的声音又问了一遍。李延一抬头,却见水潭那边亭亭伫立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背着个竹篓,像是采药。
“姑娘,你是扁老御医的至亲吗?”李延问道。
小姑娘愣了一下,忽然看见老松下的独孤琳,问道:“你们是来求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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