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敛邀笠翁一道去做掉文瑾德,笠翁一愕,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好!”
萧敛也笑起来。一抬头,东方既白,江面上浮起一层氤氲梦幻的水汽。
萧敛拜别笠翁,去古琴台找李延。
古琴台位于江城龟山西麓,月湖冬畔,相传乃是伯牙遇知音的地方。萧敛走进琴台大门,弯弯绕绕的走过几处园子,一直走到大宋著名书法家米芾所书的“琴台”二字的木匾下。
琴堂面宽三间,四周回廊,砖木架屋,釉瓦盖顶,彩画精丽,金碧辉煌,檐下匾额上书“高山流水”四字。庭院中有一个汉白玉搭建的小石台,台上放了张小几,几上是一张古琴,一位窈窕婀娜的素衣女子站在台上,水葱似的手指轻轻搭着琴弦。
“萧公子没有忘记约会,诗诗很高兴,就让诗诗为萧公子弹奏一曲,算是为萧公子接风。”
瑶诗诗坐下,轻轻拨动琴弦试试音,铮——铮——琴音如裂帛一般,撕裂了浊尘与清明的界限。瑶诗诗抬起头来,对萧敛莞尔一笑,这时,一个女婢从琴堂出来,拿了张凳子给萧敛。瑶诗诗颔首,手指一拨一挑,叮叮咚咚如流水般的琴声响起,似一个穿越千年的梦寻。瑶诗诗低眉续续弹奏,琴音骤然激越,十指就像要生出绝妙的花朵。天涯,衰草,凛冽的风,空旷的山野,鸿鹄的悲鸣……
一个纤弱的女子怎能弹奏出如此雄浑气壮的琴音?
萧敛只觉得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完全沉浸其中。
李延听见琴声,不由想起小茅山上初遇独孤琳的情景,独孤琳琴艺高超,单纯可爱。“是诗诗姑娘在弹琴么?”李延想着,闻声而去。
瑶诗诗琴音九转,荡气回肠,萧敛想到飞敛楼,想到许青鸾,想到已经死去的白浪,忽然想就此离开了江湖,去滇南找她,用尽一生的温柔去抚平她的伤口。只是,她的心,就像一个笼着薄纱的迷梦,叫人看不清楚。
李延来到琴堂,看到萧敛,欢喜道:“萧大哥……”
萧敛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李延不要说话,专心聆听瑶诗诗的琴声。瑶诗诗一曲弹毕,轻移莲步走下琴台,萧敛还在细品琴之余味。
瑶诗诗做了个万福,问道:“听诗诗弹琴,不知萧公子想到了什么?”
萧敛怔了怔,望着灰色朦朦的天空,用一种近乎飘渺的语调说道:“你知道的,还要问吗?”
瑶诗诗轻叹道:“多情总被无情恼!”她微微蹙着眉,像一朵幽幽兰花。瑶诗诗又问李延,“李公子呢?可否告诉诗诗,你想到了什么?”
李延感到受宠若惊,从昨天到古琴台,这还是他第一次和瑶诗诗说话,面对瑶诗诗的妩媚清雅,李延有些不知所措,吞吞吐吐的道:“我,我,我……”
看见李延面红耳赤的窘迫模样,瑶诗诗扑哧一下笑起来,竹风铃一样的笑声飘到耳朵里,萦绕在心间。
“我不善表达,让诗诗姑娘见笑了!”李延道。
瑶诗诗收起笑容,略带歉意的说道:“是诗诗失礼了,李公子勿怪!”
李延忙道:“不敢,不敢。”
气氛欢快不少,萧敛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三人闲聊一阵,用过午饭,萧敛就与李延离开古琴台,去竹林小舍去找笠翁。
笠翁看见李延,忙把萧敛拉在一旁,低声道:“你带他来干什么?”
萧敛道:“希望笠老爷子见到柳欲飞时,勿要一掌就拍死他。”
笠翁狠狠的瞪住萧敛,“在老人家面前玩笑样,是得不到好果子吃的!”
萧敛哈哈一下,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没好果子吃就没好果子吃!
李延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笠翁,心中大喜,忙向笠翁作揖道好,岂料笠翁对李延毫不理会,却抓住萧敛在一旁嘀咕不停。萧敛朝李延笑笑,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臂,笑道:“李兄弟今晚可有得忙的咯!”
李延微怔,追问原因,“萧大哥,今天晚上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做么?”
萧敛眉毛一挑,邪邪的笑道:“杀人!你说重要不?”
李延不由得微微战栗。杀人!他不是没有杀过,只是那也是迫不得已而杀之,却从未想过会主动的去杀一个人!
萧敛道:“李兄弟放心啦,我萧敛绝不会滥杀无辜。”
却听笠翁重重的哼了一声,对萧敛此举甚为不满,末了,又无奈的耸耸肩膀,叹道:“我老人家这般筋骨也不得不和混小子瞎折腾,还不准让我一掌拍死姓柳的那厮,真是命苦哦!”
萧敛笑道:“笠老爷子胸襟气量可不是一般凡夫俗子所能比的,李兄弟你说,我说得对吗?”
李延还有些不明所以,嘿嘿笑道:“对,对。”
笠翁笑骂道:“两只兔崽子,别以为给老爷子我戴顶高帽子你们俩就可以为所欲为,尤其是萧小子,都算计到老爷子头上来了。”
“萧敛不敢。”
“你不敢,哼,你有什么不敢的?胆大不包天,你就不是萧敛了。”笠翁道。说罢,三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入夜,萧敛摇着小渔船到了汉水码头,现在的他对于汉水水域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萧敛把船泊在一个很不起眼的水湾处,对李延道:“劳烦李兄弟在此等候。”李延重重的一下头,坚定的说出一个“好”字。
笠翁看看天色,忽道:“差不多了,萧小子你去吧,一个时辰后我自会上船。”
萧敛遥看对面华灯初上的灿烂江船,心中暗道:“你们不仁,就休怪我无义!”
船上,一美妇掌着灯,婷婷袅袅的走到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男人身边,“靖昭,天晚了,好生歇着吧。”
白靖昭正伏在案桌上,突然抬起头,对美妇人说:“我总感觉今晚不太平,我去找文大当家,你到徐长老那里去,你一个人在屋里我不放心。”
这为美妇人正是白靖昭的发妻佟秋雯,佟秋雯捣了下灯芯,屋子里一下亮了不少,道:“好吧,你小心点,我总感觉那文瑾德不是什么好人!”
白靖昭站起来,从后面轻轻环住佟秋雯的水腰,虽然佟秋雯已经年近四十,也生过孩子,但保养得还像二十七八岁的女人那样,她风韵犹存,常常令白靖昭欲罢不能。白靖昭深吸一口佟秋雯的发香,深情款款的说:“秋雯,这些年,辛苦你了!”
佟秋雯却哀叹道:“我不辛苦,我只可怜我们的正儿……”佟秋雯眼中噙泪,转身抓住白靖昭的手臂,颤声道,“靖昭我们一定要萧敛那厮血债血偿!”
白靖昭眼见佟秋雯的泪水,被压抑在心内深处的悲痛如江流奔泻轰然爆发出来。
“萧敛……”
白靖昭的右手握紧拳头,嘭的一声,狠狠的砸在红木案桌上。
夜阑如水,江风吹剖着,有些冷。白靖昭走出房间,去找文瑾德,忽然看见船头掠过一个黑影。白靖昭赶紧奔过去探察,船上红灯高挂,细看之,并没有什么异样。
“何人闯我江船?快出来!我已经看见你了!”白靖昭高声叫道。
黑暗的风中却传来一阵朗朗笑声,一个年轻而充满力量的声音问道:“白大帮主你真的看见我了吗?吓唬谁呢?”
白靖昭惊愕交叠,霍然转身,却见一个风度翩翩的蓝衫公子懒懒的斜倚在高高的桅杆上。
“萧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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