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颓败的模样犹如被抢了骨头的狗狗，昔颜眉一挑，大方承认：“我就是威胁你，怎样？”

　　沧溟亦挑眉挺胸：“我凭什么要接受你的威胁？”

　　纤指在空中随意画了一个圈，昔颜笑得几近无赖：“因为你是白西桐，而我是白西梧！”

　　“嗷……”沧溟像被子弹击中一般浑身一颤，随即毫无形象的倒在床上，张口喊冤，“我上辈子欠你什么了呀？我没事偏要认个妹妹做什么？我不是没事找事嘛，我就是个疯子！”

　　昔颜将他推到一边，皱眉道：“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

　　沧溟剑眉一竖：“我是女皇陛下！”

　　昔颜好整以暇的上下打量他一番：“虽说你内心是女人，可是你的身体是男人的。”

　　“你你你……”沧溟一手指着她，不待他说出话来只听“扑通”一声，堂堂白虎女皇陛下已被昔颜一脚踢下了床。

　　然后，据说这个夜晚，整个白虎宫都听到了一声极其凄厉凄惨的吼叫：“白西梧，我与你誓不两立！”

　　据说女皇陛下与长宁长公主决裂了，当然只是这个晚上，因为第二天，两人绝对还是最亲密的姐妹，这是白虎宫中众人的共识。

　　女皇陛下与长公主是真正没有隔夜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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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当空，湛蓝的天空中半点白云都没有，那冉冉阳光下，连风亦带着炎热的味道。

　　指尖轻碰莲叶，昔颜趴在栏杆上看着这满塘颓败的荷叶，再一次叹了一口气。荷花都已经开败了，她是不是也应该做回顾昔颜了？

　　逃避了这许久，难道还不满足么？她却忘了，一旦在尝到了安稳的滋味，便无人再想回到乱世，这便是人心。

　　耳畔似隐隐传来一丝轻笑，本欲回身的昔颜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在了原地。

　　那满塘颓败的莲也瞬间站直了身子，绿色在池塘里蔓延，泛黄枯萎的叶子亦绽放出了碧绿的生命气息，甚至在田田碧叶中扬起了几抹花骨朵儿的身姿，那本该不存在的莲花竟在她的眼前缓缓张开了花瓣，一片片一朵朵，顿时清香扑鼻。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口中喃喃念出这一句诗，不用回头，昔颜亦知身后来人是谁，普天之下除了他还有谁有这样的能力？

　　“想不到你也会像那些闺阁小姐一般伤春悲秋，”柯以楠行至她身旁，亦微微俯身伸手轻碰荷叶，“莲花开败了明年还会再开，依旧会如你所说‘映日荷花别样红’，又何必徒增悲伤为难自己？”

　　昔颜垂眸看着那一池碧叶，终是摇头道：“明年开的便不再是那一朵了，又怎么会跟今年的一样？”

　　指尖一顿，那荷叶便从指缝中溜回了原处精神抖擞的立在阳光下，柯以楠收回手，侧眸看着她：“都是莲花，即便不再是今年那一朵又有什么关系？这朵那朵不都是莲花么？”

　　昔颜亦站起身来抬眸看他，只见他今日仍是一袭碧衣，倒与这满池的莲叶相得益彰，她想了想道：“柯楠，你有没有听过两首畿子？”

　　柯楠一愣：“畿子？”

　　“嗯，也就是禅诗，”见他依旧一头雾水，昔颜蓦然反应过来这个时空里好像没有宗教这种东西，人们的信仰便是四方神兽而已。她笑了笑，仍旧念了出来，“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这首畿子意思是要时时刻刻的去照顾自己的心灵和心境，通过不断的修行来抗拒外面的诱惑，和种种邪魔。”

　　柯以楠轻声念了一遍，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昔颜笑了笑，又念了另一首畿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言罢，她亦不再解释，只含笑看着柯以楠。

　　柯以楠复又轻声念了一遍，笑道：“我知道，这首畿子的是说世上本来就是空的，看世间万物无不是一个空字，心本来就是空的话，就无所谓抗拒外面的诱惑，任何事物从心而过，不留痕迹，也便不存在所谓的尘埃了。”

　　“有悟性，”昔颜赞了一声，“这两首畿子①是两种态度，一个是入世的态度，一个是出世的态度，若是你，你会选哪一种？”

　　“自然是第二种，”柯楠毫不犹豫的笑道，“一个人只有什么都不在乎了，才是真正的无坚可催，一旦他有一点点的牵挂，那便是他的死穴。”

　　这个算不算牛头不对马嘴？

　　昔颜看着他，再一次扼腕叹息：“你啊你啊，虽有悟性却无慧根呐！”

　　柯以楠不由得好奇：“什么慧根？”

　　做为那个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的佛教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昔颜果断的选择了不解释，于是便笑道：“没什么，反正你也不会懂，别问了，我只是想跟你说看待一件事情的态度不一样，那所看到的东西也就不一样，你看到的只是荷花，而我看到的是那一朵荷花，所以我会伤心，而你不会。”

　　柯以楠长长叹了一口气：“哎哎，你们这些女人真是难懂，不就是荷花嘛，竟能引起这么多话，真是让小生佩服不已啊！”

　　昔颜斜睨着他：“怎么没见你有一点点佩服应该有的表现啊？”

　　柯以楠站直了身子，四下一打量这送爽斋，干脆在斋中软垫上坐下，一面执手斟茶一面道：“佩服在心里便是，何必表现在面上？来来来，喝茶喝茶。”

　　言罢，他执起茶盏含了一口茶在口中细细品味，昔颜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的神情由最初的疑惑渐渐浓成了奇怪，最后化作了惊讶，她忍不住笑道：“怎样，着这茶味道如何？”

　　柯以楠垂眸看了看茶盏中还剩下的半盏茶汤，茶汤清透，淡黄中隐隐带了几分色，他奇怪道：“想不到你竟会喜欢清露这种淡而无味的茶。”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昔颜晃动着手中茶盏，看着那茶汤在盏中荡起淡淡波纹，唇畔不由得溢出了一抹笑，“常道人生如茶，平平淡淡才是真……”

　　一口饮尽，唇齿留香，昔颜抬眸却发现柯以楠脸上的惊讶竟带了几分悲悯，不由得奇道：“怎么了？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柯以楠毫不掩饰的打量了她半响，方慢悠悠的道：“昔颜，你其实已经活了成百上千年了吧？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无聊已经开始思考人生了？”

　　这该死的男人居然拐弯抹角的说她老！昔颜没好气的将茶盏重重放在小几上：“果然是对牛弹琴，哼！”

　　果然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喜欢被说老的，柯以楠悻悻摸了摸鼻子，知趣的换了一个话题：“青龙储君跟我们是同类吧？”

　　昔颜点了点头，柯以楠又问道：“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何只有我与你没有光鲜亮丽的身份？”

　　四国中除了玄武其余三国君王均是有神力者，而四国之中亦只有他们两人身份如此尴尬，虽有神力却不是一国之君。

　　昔颜想了想，奇怪道：“好像只有你没有光鲜亮丽的身份吧？难不成你是在嫉妒？”

　　柯以楠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这女人真是没有团队合作意识，他恨恨的瞪她一眼，却见她好整以暇的笑看着他。

　　待细细想来，好像的确如她所说，无论是朱雀皇后的身份还是白虎长公主的身份，都没有任何一点的不光鲜，好像真的只有他默默无闻啊。柯以楠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唉，我果然是被遗弃的那一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唉……”

　　昔颜白了他一眼：“如果你是来胡搅蛮缠的，那你找错对象了，你应该去跟沧溟玩，而不是来找我品茶。”

　　“好，我们说正事，”柯以楠顿时坐直了身子，收了一脸凄容，正色道，“其实我一直都在说正事啊，是你觉得那不是正事而已。”

　　那个也叫正事？

　　昔颜瞟一眼柯以楠，低头饮茶，半响后问道：“你是以柯氏宗主柯三少的身份来跟我聊天，还是以柯楠的身份来跟我聊天？”

　　柯以楠一笑：“自然是柯楠的身份，在回归柯家之前，我一直只叫柯楠，那个‘以’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个无聊的字体罢了。”

　　“那好，既然你是柯楠，那我便告诉你，”昔颜微微俯身凑近柯以楠，低声道，“你问的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我想我知道的比你们所有人知道的都少，在我在来这个世界之前甚至不知道朱雀是何种动物。”

　　柯以楠皱眉：“你是说你并非真正的顾昔颜？”

　　昔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我才是真正的顾昔颜，也许我不是，谁知道呢？”

　　柯以楠沉默下来，她所说的很难理解，可潜意识里却相信她并未说谎。在他看来她没有欺骗他的理由，可是若她不是真正的顾昔颜，那真正的顾昔颜又去了哪里？若她才是真正的顾昔颜，那以前的顾昔颜又是谁假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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