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别喝了！”雪依伸手去抢他的酒壶，楚墨寒一把将酒壶丢到一边，酒壶跌在地上，碎了。里面的酒已经不多。

　　楚墨寒眯着眼睛看着雪依，深邃的眸子微微有些迷茫，俊脸微红，本就俊白像名书生的面容此刻看上去竟如同一名女子，魅惑人心的女子。

　　雪依舔了舔下唇，被他吓到了，“喂喂，楚墨寒，你可是皇上啊，这样为了我一个小小的妃子喝醉，还醉成这样，你都不觉得丢脸吗？你这样一点男主的风范都没有，弱爆了。”

　　雪依啊，再厉害的男主，也有为情而痴的时候哦。

　　楚墨寒冷笑一声，“朕醉了？不，朕很清醒，朕知道你是木雪依，朕还知道你就站在朕的面前，朕只消一伸手便能将你纳入怀中。可是，纳入怀中又能如何？纵使在朕的怀中，你还是会哭泣，因为那不是你想要的怀抱。”

　　“你到底在说什么？”

　　楚墨寒倏然仰头哈哈大笑，然后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身子遂又开口，“雪依，朕果然没有办法保护你，八年前是如此，八年后亦是如此。你根本不该回来，就在原来的世界生活下去，那样，好歹能保持你最初的笑颜，而不是在此哭泣！”

　　雪依终于知道他在说什么了，他在表白？或者说，他是在……诉苦？

　　呃……好吧，雪依真的不适合这样的气氛。

　　“楚墨寒，你别傻。能回去我还不回去么？我放不下你行了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很不像一个皇帝？你知不知道你是这个国家多少人的希望？你应该夺得龙凤琉璃玉，然后毁掉它，毁掉这个战争的引发物，让一切重归太平。”

　　雪依知道这是自己的任务，只要这个任务完成了她就可以自由了。

　　是的，任务完成了她就要抛弃楚墨寒，抛弃这个世界的一切。说她没心没肺也好，说她缺德也好，说她恶毒也好。这个世界不适合她，太过于沉重。

　　她想要自由的生活，而不是后宫争宠，或者心怀天下。

　　楚墨寒身形一个踉跄，没站稳，雪依赶紧扶住他，哪知楚墨寒顺势在她耳边说，“好，我做，你说的事情我都做。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喝醉了还谈什么条件啊……

　　“离开皇宫，或者离开这个世界，到你想去的地方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楚墨寒满口的酒气，但话语分外认真。

　　他没醉，或者说，他是越醉越清醒。

　　他，要她走？

　　雪依皱起眉头看着他。

　　楚墨寒见她皱眉，嘲讽一笑。这不是她想要的吗？这不是她的目标她的期望吗？为什么现在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楚墨寒微微挺直了脊背，“龙凤琉璃玉我会找齐，天下我也会统一，但我不会发动战争，你只要安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好吗？”

　　不好吗？

　　好！

　　雪依扬起甜甜的笑容，向他摆了摆手，“那么，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就走。对了，那些玉器银票什么的我也拿一点点。谢谢你咯，祝你尽快统一天下”

　　“不客气。”

　　楚墨寒低低地说着，嘴角扬着嘲讽的笑容，不知道是在嘲讽她，还是在嘲讽自己。

　　也许他根本就不该认识她，他从未给她带来过什么，好像有的只是伤害，各种各样的伤害。她的笑容，从来就不是因为他。

　　“不过，”楚墨寒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龙尾似乎在你的师父那里呢……这怎么办？”

　　“你又不发动战争，要龙凤琉璃玉干什么？”雪依不知道龙尾到底在不在师傅那里，好吧，她是没想到这个问题。

　　楚墨寒又是勾唇嘲讽一笑。这一次，他真的是在嘲讽自己。

　　她不相信他的吧，如此防备。

　　“我要玉，只是为了一种手段，不发动战争夺天下的手段。”楚墨寒不想问她是不是信任他，他不敢问。

　　好笑吧，一代君王居然连一个问题都不敢问。

　　雪依撇了撇嘴，起身准备离开，却忽然被楚墨寒抓住了胳膊。

　　“又怎么了嘛？”

　　楚墨寒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门口，下一秒，尧娆推门而入。

　　她一进门，看见雪依，愣了一下，随即对楚墨寒说，“楚墨寒，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雪依我都把她打包送给你了，你却不要，你是不是又反悔了？是不是你的江山你的仇恨比雪依更重要？”

　　“是又怎样？”楚墨寒懒得再解释，转过身对雪依说，“去收拾行李吧，和你师父一起。”

　　尧娆皱起秀眉，雪依拉了拉她的袖子，帮楚墨寒解释道：“尧娆，他没有毁约，但是他说要放我走，其他的还是和原来一样。”

　　和原来一样？

　　尧娆挑眉看着雪依，雪依没有再说话，干脆拉着尧娆往外走，边走边说，“楚墨寒，算我欠你的。但是，我欠人都不专门来还的，如果哪天顺便，就还了吧。”

　　你不欠我什么的……

　　楚墨寒走到窗口打开窗户，一名黑衣人立刻出现在窗前。他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然后黑衣人微微一点头消失了。

　　雪依，你只要过你想过的人生就好。而我的人生，也按你想的过吧。

　　因为，欠你的是我啊。

　　夜色如墨。

　　一个身形高大的“太监”坐在这城池一角的屋顶，轻轻摘下头顶的太监帽，露出一副温润的脸来。

　　然后，他伸出手，撕开脸上的面皮，又是一张温和的脸。

　　木默宇。

　　亦是流默玉。

　　其实，那个湖是尧娆算好了空间和时间，以及磁场的变化，才带着雪依穿越过来。可是他的强行介入，让磁场发生了变动，他一下子穿越到了三年前。雪依来到的三年前。

　　因为本来在现代就玩过“跑酷”，他又拜了一个师傅，很快把轻功学得出神入化，然后遇上了楚墨寒和君轩雨。

　　那个时候，这两个人还徜徉于山水之间，打听着邻国的行动，还有那个封闭的国家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城墙如此雄厚，国民如此精武。

　　那个国家的事情，其实都是木默宇帮助他们打听到的。那个时候，他们三个人天天把酒言欢，最欢乐的事情就是互相算计，看谁出的糗最多。当然，那个时候出丑最多的是他，其次就是君轩雨。他们两个联合起来才能偶尔整到楚墨寒。只是楚墨寒的报复……

　　默宇微微扬起笑容。

　　今天，尧娆来找他了。她说，雪依要和楚墨寒在一起了，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他，才能让这个国家和平下去，才能不改变历史。

　　真的不会改变历史吗？再说，历史怎样，和他有什么干系……

　　哦，他又这么想了，他怎么能这么想呢？一定是和雪依一起待久了，思维都变得和她一样。

　　三年，他来了这个世界三年。

　　雪依来到这里都还没有三个月呢。

　　今天晚上，那个小时候会跟在他后面，甜甜地喊着“默宇哥哥”，然后淡定地吩咐他做着做那的小女孩，就要属于别人了，以后，会有别人帮她做着做那，会有别人照顾她，会有别人为她着想……而且，那个人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好不甘心呢。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

　　果然，和不努力争取的人待久了，自己也会变得不努力。

　　龙凤琉璃玉的玉流苏还在他这里，楚墨寒会不会知道？

　　玉流苏是白色的，只有红色的流苏才能连接琉璃玉，楚墨寒又知不知道？

　　而且、只有小雪依的血才能染红流苏。楚墨寒……又想不想知道？

　　其实，木默宇很想知道，如果楚墨寒必须在雪依和天下之间做出选择，他会不会犹豫。

　　不会的，他夺天下就是为了小雪依，怎么会又为了天下伤害她？虽然染红流苏需要的血量不至死，但是他不会舍得的吧？

　　对了，尧娆还说，今天晚上在皇宫里集合呢。

　　他该要动身了。

　　木默宇站起身子，伸手抚摸着挂在蓝色衣衫边的雪白的流苏。滑滑的触感让他有种心神不定的感觉，似乎皇宫里出了什么事。

　　秋风萧瑟，雪依穿着嫩绿色的衣服，静静地坐在温饬殿。风拂起她乌黑的长发，留下一串落寞的旋律。

　　就要离开这个皇宫，离开楚墨寒，离开一切的烦恼了呢。可是为什么，感觉很难受，很失落？

　　她不会爱上楚墨寒了吧？

　　呵，真好笑。

　　雪依这么想着，自己痴痴地笑了起来。

　　好傻哦。

　　笑完了，她又这么骂自己。

　　棉儿一如既往地穿着杏色的长裙，手中抱着一个大包裹走来，“小姐，没想到你忽然说要回丞相府，棉儿这里都没有来得及做多少准备……”

　　“准备他球！”雪依想起楚墨寒的抽风话，咬牙骂道。

　　棉儿侧着头，“小姐，你在说什么？”

　　“呃……”好吧，其实抽风的是雪依，“没什么没什么。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我明天就要动身了诶。”

　　刚刚听说这个温饬殿有个暗道可以直通宫外，雪依这次准备先来探探路再去睡觉，免得明天一大早就迷路。

　　谁知道棉儿硬是要来送她。

　　好吧，这个棉儿也太向着她了，感动啊……

　　皇宫，宫门不远处的角落。

　　木默宇身子轻盈地从墙顶落下，却听到了楚墨寒的声音，“默宇，朕恭候多时。”

　　“等我干什么？”木默宇迎上他的笑脸，笑得比他还温润。

　　笑里藏刀，也不过如此。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也不过如此。

　　谁知，木默宇还没有反应过来，楚墨寒手中的纸扇就袭向他，几招下来招招夺命，打得木默宇措手不及。一个闪神，纸扇轻轻一勾，白色的流苏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落在楚墨寒的手里。

　　这下，木默宇终于知道他等他是干嘛了。

　　“楚墨寒，你这是什么意思？”木默宇微笑着看着他，“既然知道流苏，那你应该也知道，流苏要怎样才有用的吧？现在，你到底是想怎样？”

　　楚墨寒背着光，脸上是一层阴影，月光打在他的背后，宛若一个恶魔。

　　“朕，要天下。不择手段。”楚墨寒手腕一转，木默宇反应不及，一根银针稳稳插在他的左臂，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动弹不得。

　　楚墨寒勾唇邪魅一笑，转身运功飞起，在温饬殿边上稳稳落下。

　　雪依正低头理着包裹，倏然寒光一闪，一把匕首直直地插入她的左胸。

　　那是心脏的位置。

　　雪依抬头，对上了棉儿空洞的眼神，“小姐……一路好走……”

　　一路好走……

　　“你……”

　　朋友的背叛，这是雪依所不能忍受的东西。

　　棉儿猛地拔出匕首，鲜血四溢。

　　血，宛若朵朵红花，在绿衣的衬托之下绽放，盛开，妖艳夺目，蓦地，一抹白色被狠狠压在伤口。血花蔓延，盛放在白色的丝线之上。

　　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按住被渐渐染红的丝线，另一只手扶住雪依的后背。

　　那双手，拥抱她，抚摸她，清晨帮她绾发，午后帮她盖衣，晚间帮她拿鞋的双手，正做着那样残忍的事情。

　　楚墨寒眉目含笑，那样残忍的笑，“爱妃，永别了。”

　　你以为姐这么容易就死了。

　　雪依笑靥如花，心脏抽痛着，含笑宣誓，“你会后悔的！”

　　后悔？那是什么东西？

　　楚墨寒勾着冰冷的笑容，“为夺天下，决不悔。”

　　说着转过身子对着棉儿道：“去放火。”

　　棉儿点头，转身走了出去，点燃了围放在外面的稻草，火焰顿时窜了起来，包裹了这个宫殿，燃烧了空气，灼热的气息包裹着殿内的两人。

　　流苏渐渐变红。

　　“棉儿，一直是朕的人。”楚墨寒就这么托着她，冷笑着，“只有你的血能染红流苏，看来是真的。”

　　好吧，她还有点用处。

　　雪依自我嘲讽着，刚准备开口，楚墨寒忽然神色一变，随即又是冷笑，“你的伙伴来得挺快。没关系，心脏被刺中你也必死无疑了。”

　　说着，他收起红彤彤的流苏，放开手，任由雪依软趴趴的身子倒在地上，转身离去。

　　大火之中，那抹绿色的淡然，夹杂着血红的妖艳，被火红所烧灼，生死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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