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珏,其实……唉,好多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心里明白就行。”
明珏郑重点头,“我明白,你无须挂怀,我这个人最想得开。”
“这样最好,有些话我想说,却不知道怎么说,想说出口,真的不容易,我不是花言巧语的人,也有很多顾虑。我真怕话一出,覆水难收,将来做不到,失信于你,或许到那时候,我们就不能象现在这样了,你明白就行。”
萧怀逸与明珏微笑以对,沉默无语,眼底两簇火苗升腾而起,火热明亮。半晌,他长叹一声,火苗熄灭,陷于沉思之中,神情变得幽然沉重。
明珏心里微微一颤,紧接着浅浅一笑,心中释然轻松。她知道萧怀逸的身心禁固比她要重得多,有些话他说出来,又怕做不到,还不如不说。这样最好,人与人之间若有了承诺,也就有了限制与束缚,哪还能象现在这般轻松?
“你真啰嗦,跟你说多少遍了?我明白。”
“我就听到了一遍,嗷,这是第二遍。”
“懒怠跟你废话,我让萧攀带我去矿井,晚上回来给你煎药。”
“现在都午后了,你还是别去了,免得回来太晚,明天再去吧!”
明珏浅哼一声,冲他耸了耸鼻子,嘱咐了他几句,出去了。站在门口,看澄天湛蓝,寒日清凉,空中几遍残留的黄叶飞舞,别有初冬景致,她浅淡一笑。
事情解决,矿井到手,心事了然,等他们走了,她要好好庆祝一下。
转眼间,萧怀逸已带人离开半月有余,最初的七八天,她在矿井忙得晕头转向。现在,萧攀熟悉了情况,矿井做得很顺利,一切步入正轨。每天早晨,窝在暖热柔软的被子里不起床,掰着手指算计赚了多少钱,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九小姐,下大的雪了,老太太要去花园看梅花呢,你也出去玩吧!”
“我才不呢,冷呼呼的,你去折几枝梅花来插瓶。”
她披着棉袄,去净房溜了一趟,又钻进被窝,抱着汤婆子,准备补觉。
“九小姐,九小姐,快起来。”
“又怎么了?”
“咱们门口聚了好多人,全在大雪地跪着,让你救命呢,付大人也来了。”
污白的天空积聚着浓厚的青云,天地之间苍茫茫一片,万物银妆素裹。
鹅毛般的大雪从昨天傍晚开始,整整下了一夜,直到现在,天空还有细小的雪花飘洒。地面上的雪足有一尺多厚,呼啸的寒风卷起雪花,刮面刺骨。
祖宅门口跪了黑压压的一片人,个个夜衫单薄、蓬头垢面,在冰天雪地、凛冽寒风中,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带着对生命的恐惧,凄苦而苍凉。
付大人和师爷幕僚及十几个衙役站在门口,穿着半新不旧的棉衣,也冻得瑟瑟发抖。衙役严阵以待,与跪在前面的几个人对峙,把付大人三人夹在中间。
“付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洛、洛、洛小姐,昨晚雪太大,流民区的窝棚和小院都坍塌了,连冻带砸死伤了不少人,现、现在不知该怎么弄,我、我就想到了洛小姐。”
付大人结结巴巴答话,脸上陪着笑,呵气跺脚,一点为官者的驾子都没有,气得明珏恨不得扇他耳光。流民区的小院破败不堪,房子随时都会塌,那些临时搭建的窝棚比小院的破房子还要简陋,这么大的雪,不坍才怪。
来青州这段时间,与付大人接触过几次,感觉这人还不错,比杜大人的人品要强,民间俚巷也流传着他许多故事,是个不畏权贵不贪财的清官。
但他这个清官却清到自己简朴节约,清到老百姓一穷二白,思想挺丰富,没有实际能力,典型的清流派官员。万历年间的首辅张居正提拨官员言明只用循吏,不用清流,就是要把这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人拒之门外。
明珏皱了皱眉,问:“想到我?付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这……”
“好心的小姐,救救我们吧!棚子塌了,家人冻死了,我、我的孩子几天没吃、吃饭了。”带头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话音一落,引来一片哀求声。
付大人忙跟着说:“洛、洛小姐,他们昨晚到、到郡衙,我、我……”
“知道了。”明珏扫了付大人一眼,会给流民找“饭主”,付大人也是人才了。
看到众人被生活所迫,满脸悲苦,她的心猛然收紧,哀声长叹,天下可怜人何其多,凭她一人之力能救几个?不管能救几人,既然遇上,她就要倾尽全力。
“都起来,别跪着了。”明珏冲众人挥手,转向门人,说:“把大门打开。”
“九小姐,不能打开,这些人……”
祖宅大门紧闭,侧门也只开了一道逢,门人堵在门口,就怕流民闯进来。
“打开,让他们都进来避风取暖。”明珏态度很坚定,低声对丫头说:“告诉护卫守紧内院的门,时刻警惕,别让这些人骚扰到老太太,快去。”
“是,九小姐。”
付大人走近明珏,低声说:“洛小姐,这些流民有一百多人,我怕他们会捣乱生事。你、你让他们进到院子,可要千万小心,不得不防。”
明珏轻哼一声,问:“付大人,你带他们来堵我的大门,又跟我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不是说有好几百流民吗?怎么这里才有一百多人?”
“老弱病残的安置在难民棚里,有一百多人堵在郡衙门口,还有一些人堵了城里其他富户。我、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让你小心些,这些流民里有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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