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就是一场太阳与白雪的争夺战,大陵今冬白雪战胜太阳的次数多一些,沧江以北下了好多场大雪,沧江以南的温度也比往年低了许多。过完新年,又是一场大雪,这场大雪酝酿了一日一夜才在正月初七午后开始飘落。从细碎的散雪到鹅毛般的大片大片落下只不过两盏茶的功夫。
白雪覆满古道,安静的原野上奔来一匹骏马,飞驰着接近长安城,遗落的蹄印片刻即被大雪掩埋,只留下马蹄声在大地上回荡。
未央宫,庭中木槿峭立,偶尔有不怕冷的麻雀飞过来,在枝上停一下又飞走。雪簌簌而下,绵绵寒气被厚重的帘子阻挡在殿外,殿内温暖如春,笑声阵阵,半人高的鎏金香炉内焚着瑞香,屏风换成了铺着白虎皮的凤榻,皇后正倚在上面,身上搭着一条黄金虎皮毯子,笑吟吟地望着面前的细君,细君正津津有味的说着昨日出宫遇到的趣事,身上穿的厚,加之说的兴奋,俏脸红扑扑的。紫芊和紫竹坐在窗前的榻上剥栗子,剥好的放在细君面前,一室和乐融融。
从第一场雪起,皇后就说阁楼空间大,地龙的热气不足以达到二楼,让细君搬回了未央宫南殿,皇后与细君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也越来越像母女。
天色渐渐暗下来,宫灯高挂,细君打了个哈欠,紫芊请示是否摆膳,皇后说再等等。从知道她有喜以来,皇帝天天都过来用晚膳,有时留宿,有时用过膳再坐一会儿才去别的地方。这样的接触,让细君不再似先前那般怕这个父皇,偶尔也会像刘岩一般对这个父皇撒撒娇。过年的时候,细君得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自由出入宫禁的令牌。今日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令牌出宫,到了沁香斋,徐老板却告诉她阮洛寒仍在青州老家,恐怕要到过了上元节才会回京城,文岫和冯夫人去了她外公家,细君便赶在晚膳前回了宫。
“娘娘”去御书房打探消息的紫竹回来了,“边疆来了急报,皇上和大臣们议了一下午,这会儿刚散,皇上去了安宁宫。”紫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后的脸色,细君也转头看皇后,近一年的时间,她也多少了解一些宫廷妃嫔间的秘密,却见皇后神色如常,微笑道:“那就摆膳吧!君儿饿坏了吧?”边说边爱怜地揉揉细君的脸,细君扬起笑:“下午吃了那么多栗子,这会儿还不饿,我们再等等父皇吧。”皇后摇头:“不必了。”“哦”细君垂首,任皇后拉着走向饭桌。
夜已深沉,雪还未停下。汾阳王府内院主卧里,汾阳王妃已卸去白日的妆容,穿着薄袄坐在梳妆台前垂泪,汾阳王明石在一旁安慰:“好啦!昊儿又不是没出过远门,从小就跟在他舅舅身边,这次也是一样的。”王妃哭着驳道:“什么一样?!不一样,万一,万一……”
明石扶住妻子的肩膀:“别胡说!咱们昊儿武功好的很!从小就在边疆历练,不会有事的!”
细雪碎洒,暗风吹的窗纸微微作响,一个小厮提着一个食盒走进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室内的温暖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小厮快速地摆好两样小菜和一壶温酒,桌边的浅蓝锦衣少年一挥手:“退下吧!”小厮躬身退去。
明恪执壶斟酒:“哥,我敬你一杯,祝你马到成功,旗开得胜!”明昊一笑饮尽,“二弟,我这一走,很难说……”
“哥,你会平安回来的!”明恪坚定的说。
明昊笑笑:“战场就是生死场。我一出征,家里就又剩你了,要好好孝顺父母,不要老是惹爹生气!以后,你要继承爹的爵位,这性子得改改,不要让将来大陵的史书上说你是一个顽劣的王爷。”
“哥,你……”明恪讶然,世子之位是大哥的啊!只见明昊又饮下一杯道:“我跟爹说了,你来做汾阳王世子。我将来是驸马,还会有军功,再继承爵位就太多余。二弟你平素淘气惯了,好在还年少,若改好了,将来会像爹一样是个英明神武的王爷,若是改不好,就只是一个顽劣的纨绔子弟!用世子之位约束你,是为你好。二弟,你不要有什么不情愿的!”
明恪低下头,大哥说的没错,即使不继承爵位,他将来的生活也不会差,只是,这样玩闹下去,确实有辱明家祖宗的脸面。
明恪只饮了三杯就停住了,这是明家的规矩,他还未满十五岁。“哥,你明天还要进宫,早点休息吧!”明昊点点头,明恪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一夜风雪,次日虽停了,但仍有微风轻轻吹着,地上积了半尺的雪,早有宫人早起给各宫前扫出了路。明昊一早奉旨进宫,在崇正殿上完早朝,接了军令,皇帝道:“明昊啊,后日就出征了,一会儿你去见见淇儿,跟她告个别。”“是,臣遵旨。”明昊躬身行礼退出大殿。
明昊直接去安宁宫,宝妃跟他说了几句便说皇后娘娘请她和德妃去未央宫喝茶起身走了,宫女太监也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刘淇和明昊,刘淇穿着浅黄冬装,抱着手炉,脸色有点苍白,她轻咳一声道:“昨日父皇说玁狁国政变,边疆有战事,你真的要出征吗?”
“是的。”对洛寒的心结已经解开,明昊心里甚是轻松这个年过的特别好,此刻更是直盯着刘淇一眨不眨道,刘淇看他一眼,脸微微地红了,“那,那你上了战场要一切小心。”“嗯,我会的。”明昊继续一眨不眨地说,刘淇面上微恼,却又不知说什么,尴尬了一瞬,俩人同时开口“你……”
“你……”刘淇脸色又红了一层,“呵呵”俩人正僵持着,门口忽传来轻笑声,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御花园梅花开的甚好,如今还未落。姐姐不如带姐夫赏梅去,风好花好人更好!到了边疆可没得花可赏喽!”明昊快步走到门口,一掀帘子,那声音已经到了院中,紫衣小姑娘正向外走,听到声音侧回头俏皮地说:“我来找我的绥绥,打扰你们了,哈哈……”
明昊与刘淇无奈地对视一笑,“就去外面走走吧!”刘淇道,被细君一搅和,俩人竟不再尴尬了。明昊点点头给刘淇披上白狐裘大氅,顺便握了她的手,刘淇还有几分羞涩却也任他握着手向梅园行去。
细君追着绥绥跑到万安宫前,正遇到文慕从内出来,文慕叫住她,细君回他一笑:“慕哥哥今日来宫里了啊。绥绥,别再跑啦!!”文慕一纵身跃到绥绥身畔抓住它,细君叫道:“你轻点轻点!”接过绥绥,细君抚摸着它的脖子:“绥绥,疼不疼啊?”文慕“哧”地一笑:“我没用力,你怎么不吹哨子让它停住?”
“我追着它玩儿,多跑跑就不冷了,文岫还没从洛城回来吗?”
文慕摇摇头,转瞬面色带上沉重,声音低低的说:“细君,我们能单独说会儿话么?”细君没看他只微笑着说:“说吧!”
文慕打起笑脸:“你听说明昊大哥要上战场的事了吗?”
“嗯,听说了,我刚从安宁宫过来,明大哥正在跟淇姐姐说话呢。”细君说,“昨晚父皇没来跟我们用膳,后来父皇来了,对母后说边疆要打仗,明大哥要跟他舅舅一起出征。你问这干嘛?”
“我……我想跟他们一起去边疆。”文慕鼓足勇气说了出来,他还没敢跟家里人说,他知道他们一定会阻止他的。细君一愣,手一松,小狐狸趁机跑走了,细君没理会它,她眨眨眼:“你说什么?”文慕长出一口气:“好男儿就该保家卫国,这是我的机会!我们冯家历来都是文官,呵……我要开个先例。”细君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袖子皱眉道:“可是你还小啊!”文慕扯起嘴角:“你知道大陵开国皇帝几岁上战场么?你知道明昊几岁巡逻边疆吗?少年郎就应该多历练,整天在这皇城转,也不会长什么见识。等我有了足够的力量,我就可以保护你和文岫了。”
“我和文岫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你还小,有些事还不明白。”文慕微笑,我想要保护的是你们不被送到外邦和亲,而不仅仅是谁欺负你们替你们去打架,只有大陵强大起来不受外邦欺压,你们才不用到外邦去……“细君,这事我只跟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
“文岫和丞相他们都不知道么?”
“我会在离开的时候给他们留一封信,到了边疆,我也会给你们写信,把我看到的风景写给你看。听明昊说,边疆的天地很大,有连绵的山峰和望不到边的草原,还有雪松林,还有中原没有动物……”文慕望着天际给细君描绘着他想象中的边疆景象,说的好像他真的见过一样。
天色苍白,无力为这场出征奏歌,轻风纷扰,流光容易把人抛,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别竟要那么长的时间才会再见,长到他们都已成年。
《大陵史》载:“永平八年除夕,玁狁国政变,绛丹王之乱始,祸及东函关。九年正月初十,上以杨智将军为帅,少将军明昊为先锋出征东函关。时武英侯年十三,潜随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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