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满汉溪,一路空山万木齐。试上小楼极目望,高低,灯火荧荧归路迷。
大陵永平十三年冬,以越国公府为首的苏家覆灭了,我父亲作为越国公的异母弟弟,本应在贬黜之列,却因为我的“高瞻远瞩”和“大义灭亲”而得以保全身份,坊间流传我的故事,有说我明大义的,也有说为利益我背叛家门的。不管如何,最后的结局是,大伯一脉倒下后,我父亲这一脉挑起了苏家的重担。
而这一切的起源要新帝继位开始说起……
从大陵永平十二年榴月,在位十余年的世宗皇帝禅位给太子,即名动天下的仁宗——刘源。新帝为表孝心,登基后仍沿用“永平”年号,这在史书上是很少见的。
彼时我已虽父亲从边境回到了长安半年有余,父亲是回来述职,而我则是想回来看看那些儿时的玩伴。
十一年冬末,我和父亲还未到达长安城,一路上就听到人们议论纷纷,说世宗要江都郡主去猃狁和亲,江都郡主不愿意就闯了朝堂,被幽禁在漪枫阁,谁知仅仅幽禁了两天,漪枫阁起火了,郡主被烧成重伤,和亲的事不了了之。
初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点也不相信那个隐忍的女孩会做出闯朝堂的事来。记忆中,她总是很隐忍的样子,哪怕被皇后收为义女,宠爱与嫡出公主无二,她的一句一动也是克守礼仪,绝不敢有半分逾矩!闯朝堂、烧漪枫阁这样的事搁在我那个刁蛮的堂妹身上也许还有几分说的过去,因为湘雪本就是被宠坏的大小姐。
到了京城,见到明恪,一向潇洒随意、放荡不羁的他竟是消瘦了许多,眉目间满是愁容,整日里跟着冯文慕一起在长安城内外走访。我去找他们喝酒时,他们也都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推脱了我的邀请,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江都公主是接着漪枫阁起火逃到了宫外,而皇帝告注天下的却是她“被烧成了重伤,在清和宫休扬”,于是,我一下明白跟猃狁和亲的人选要变了……
十二年的新年是一个清冷的新年,虽然有猃狁使臣在长安,有出嫁多年的长公主回潮探亲,但是仅仅因为少了皇后娘娘和江都公主,皇宫里宫宴就变的索然无味了。我端着精致纯银酒杯,看着面前妖娆的歌舞,那和着丝竹韵律纷飞的腰带和水袖,怎么也舞不开众人心间的落寞。这样的宫宴我从未遇到过,离开长安不过才两年而已,宫宴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了。后来,面对我的疑问,明恪怅然望着天空半晌才拍拍我的肩说:“因为她不在宫里了!”
那个“她”便是江都郡主刘细君了!我仍是不解,不过一个是郡主,怎会有如此大的魔力?这个疑惑一直持续到多年后,我再次见到她!
而那一年的元宵节过后,上天又给了我一个极大的震撼和极难的选择,那一次的选择,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
原本过了元宵节,父亲就该回云州去了,可是直到正月二十,皇帝还没有给父亲回云州的圣旨,西虎将军的兵符在述职时上缴后也一直没有再回到父亲手中。如此不寻常的变动,就是我也发觉了,况且这个新年过的太无味了,我着急回云州去,虽然只在那里呆了两年,可是我却极思念那里的山和水。
正月二十日黄昏,天空飘飘洒洒又落起了雪珠子,我坐在书房内心不在焉地翻着书册,等着下人来请我大厅用晚膳,地龙里的银碳烧的足足的,里面填了几块橘子皮,经碳一烤,散出暖暖橘子香。
“笃笃笃”房门被人叩响,我“唰”地合上书,兴奋地高声道:“进来!”终于可以用晚膳了。
“少爷,有人送来一张请柬。”我贴身小厮苏四捧着一张蜜合色的请柬走进来,身后那半开的房门口处有半幅雪脚印。
看着那请柬我不由的皱眉,谁会在这时候下请柬。蜜合色的洒金笺上行云流水般地写着一行字:饮香居风兰榭,落款是一方私印,朱红的印记在烛火的映照下跃进我的眼中:齐远!我的心头没来由的一跳,抓起衣架上的白狼披风就大步朝外走:“苏四,跟老爷说一声,我去饮香居赴宴,晚膳不必等我了。”总觉得太子这个时候设宴跟父亲的兵符脱不了干系。
我已经跨出了书房的门槛,苏四还在后面一叠声地叫着:“少爷您慢点,等奴才给你拿上灯笼,天黑路滑……”
细小的雪珠子仍在悉悉索索地下着,地上已经能够覆满了一层,映出朦胧的白光,即使不打灯笼,想我这般的习武之人走起来是一点儿也不费力的。
饮香居前高挂着两串长长的红灯笼,映的门前左右三十步外雪地都是红红的一片,未到近前就能听见里面觥筹交错和抑抑扬扬琵琶声,还有小二高声上菜招呼客人的声音。那典雅的阁楼在这雪夜里是那样的热闹和突兀。
“哟,苏公子来了!里面请。”我刚走到门口,小二便热情地招呼起来,“苏公子今天想要那个雅间?”
“风兰榭,我来赴宴。”我说着淡淡地扫了一圈一楼的大厅,看似热闹的场面其实埋伏了不少高手,应该都是太子的护卫吧!
“好嘞,风兰榭,苏公子请!”小二高声唱和着将我往三楼领去。
到了门口,小二恭敬地再门板上敲了三下,不待里面答话便躬身退了下去,“吱”门从里面打开了,正是太子的贴身太监小路子,看到我,他躬身行了礼,侧身让开位置道:“苏公子请,主子已经等了一阵了。”
我点头跨进风兰榭,小路子在我身后将门关上,连同自己也一并关在了门外。风兰榭,我还是第一次进来,果然室如其名,四周摆满了各色兰花,室内一片暖意,烘的那兰花也娇艳地绽着花朵。倒也给着苍白的季节多添了几抹色彩,让赏厌了梅花的人瞬间耳目一新。
太子正悠闲的摆弄着高凳上一盆君子兰,我在转过花架的那一刻便弯身行礼:“苏扬见过太子殿下!”
“苏扬来了,快过来吧,这菜一直叫他们温着,估摸着你快到了才叫端上来的。来,过来坐!”太子笑着转过身招呼我坐。
我才发现屋子正中间那张大桌子上摆了几样盘子,都用描金彩碗倒扣着,风兰榭中没有服侍的人,眼见太子要亲手拿掉彩碗,我忙上前抢着拿开彩碗:“太子歇着罢,苏扬来拿。”
太子只笑着摇摇头,兀自去拿下个彩碗:“苏扬离开京城两年,跟我生分了呢。我是那娇生惯养的太子么?”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明恪嘴馋吵这要吃御膳房的烤鸭,我们几个人一起去偷烤鸭的事情,那时候,刘源这个太子还是打头阵的。嘴角不由的扬起笑,也许是我想多了,太子是重情义的人,即使长大了,也不会不顾我们几个的兄弟情义的!
当下我也不客气了,坐在他对面:“这大雪天的,找我什么事啊?还搞的这么神秘!”
刘源看我一眼,一笑,拿起莲花青碗中温着的酒,给我斟了一杯,我吸了一口,清香绵长,不觉大赞:“宫里珍藏三十年的清酿!还是你知道我的喜好,哈哈……”
刘源笑:“你我兄弟许久不曾一起喝酒,今日一聚当然要那最好的酒来了。”
“来,喝!”虽然刘源笑的俊朗无害的样子,可我知道他一定要跟我说事情。不过有好酒喝,我也就不着急,等着他先开口就是了。心怀大开,我脱下雪白的狼毛披风,换了大杯来喝这珍贵的清酿。
一室的兰香在鼻尖萦绕不绝,温酒下肚,清酿酒罐已空了一半,我却没有醉意,心间一直有丝清明在等待他说今日聚会的目的。我才不信刘源就是单纯为了喝酒而请我,若真是兄弟小聚,那怎么的也得叫上明恪和文慕吧?!
“太子,有什么话就时候吧!再喝下去,我真的要醉了。”当刘源准备再次斟酒时,我按住了被扣说道,好吧,我承认我是耐性比不过他。
刘源闻言,微微叹了口气,略正了脸色道:“苏扬,你觉得你大伯是在怎样的人?”
嗯?大伯?不是应该谈兵符的事情么?怎么说起大伯来了?我暗自皱眉,难道皇帝迟迟不归还父亲兵符是跟大伯有关?
“我大伯怎么了?”我反问道,心中突然不安起来。
刘源也没有追问我对大伯的印象,只道:“在你的心目中,你大伯一定是了不起的人物,办事雷厉风行,为人严肃可敬,煎服这你们家族的荣耀,对吗?”
我突然发觉刘源嘴角的笑有这淡淡的讽刺和怜悯,大伯办事雷历风行不假,但更多的是狠辣,对于敢忤逆他意思的人,从不手软,往往杀一儆百。在朝中,也多以权势和威力压人,使人先心惧而后服从。父亲多次劝说大伯防积威过重而害己,要以德服人。大伯不听反而训斥父亲无胆怯懦,不陪做一军之统帅。
如今看来,大伯果然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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