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父女
夕阳西下,我有种错觉,落日似乎在同我一齐奔跑,只不过我是要去找伽蓝,而它则是要去找地平线。
跑了许久,我却惊恐地发现我迷路了。
来的时候,我被崔云拽着左绕右绕,走过许多岔路,然而我一直想要反抗,并未仔细记住每一条岔路。
此刻,眼前的路早已不是我熟悉的那条。
竹林不见了,周围长满了郁郁葱葱的老树和野草,我在草丛里踱来踱去,突然之间“啊”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几乎摔倒,一对乌黑油亮的眼睛正在草丛中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那不是人的眼睛。
我双腿发颤,一头半人高的黑猪越过高高的野草,出现在我跟前。
我心口涌起一股恶寒,那头猪体型硕大、四肢粗壮,不似是一般的家猪,它浑身长着深黑色的粗毛,脊背上还竖起一根根粗黑的鬃毛,嘴部伸出两根一指长的獠牙,很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效果。
“野、野猪……”我脑袋一懵,回过魂来后,掉头撒腿就跑。
不料身后传来“哼哼”的吼声,那东西竟然朝我追了过来!
天哪,我的半个灵魂都要飞到上帝那里去了,如果被这个东西追到,我恐怕死了都没人知道。
树影摇晃,风中花瓣舞起一阵芳香。
我右脚踏在一块碎石上,顿时向前栽了个大跟头,野猪追了上来,一口咬住我的裙子。
“啊!妈妈!”我大哭大叫,小腿传来一阵剧痛,野猪的獠牙尖利得如同刀子,一碰上我的皮肤,立即就有湿润的鲜血顺着小腿蜿蜒而下。
“救救我,爸爸……”我吓得哭爹喊娘,趴在地上流了一地眼泪。
风声中传来一阵珠玉撞击的声音,山林间忽然响起一段空灵悠扬的笛声,那笛声不似寻常笛声,因为笛声里有刀刃激射而出,那些利刃又如箭矢,全部射入了咬住我裙子的野猪身体中。
野猪突然仰首嚎叫起来,口中有浓郁的鲜血汩汩淌出,看上去分外诡异。
我扯回自己染满鲜血的裙子,拼命向前爬出一小段距离,离野猪有两个人的距离。
野猪似乎受了重伤,身下聚集了一大滩殷红的血液,然而它还没有死,并且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暴怒发威,突然张着血淋淋的大口向我跃来。
“啊!”我自知难逃此劫,只能在尖叫声中用衣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耳边只听到狂风旋动枯叶的声音,接下来是野猪一声绝望的狂吼,那声狂吼持续了很久,在它吼叫的时候似乎它还跳跃了一下,气势汹汹地向着某个东西扑了过去。
我慌忙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黑衣男子将一柄一米多长的长剑刺入了野猪的咽喉,野猪的叫声便戛然而止,天地间突然万籁俱静。
“哗”的一声,男人将血红的剑从野猪身体里抽了出来,野猪应声倒地,睁着眼死掉了。
我浑身发颤,呆呆伏在地上忘记了言语。
男人拔剑的手却有些颤抖,仿佛那剑不是从野猪身体里拔出,而是从他自己的身体里面抽出来的一般。
我看到一缕血丝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淌下,一滴滴坠落于干枯的草叶上。
他身形一晃,就在我眼前栽倒下去。
我挣扎着自地上爬起,连滚带爬地来到那人身边,伸出仍在发抖的右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身体:“先生,你怎么样?”
他没有反应,我便试着扳过他的身子。
男人双目紧闭,脸上阖着一副白玉面具,看不清真容,只见长长的睫羽随着呼吸的频率而轻轻颤动。
我不知他为何要掩住真容不让人见,此刻伤口发痛,便也无心去好奇,但我知他也是身受重伤却还要来救我,心中着实感激万分。将他从上至下扫视一遍,只见这是个身姿匀称修长的男子,一头长发高高束起,发间插有一枚白玉簪,左手持长剑,右手握一把碧绿色的玉笛。
男人忽然轻轻颤抖,一缕鲜血自面具下缓缓流出,我大惊之下,顾不得其它,赶紧取下了他脸上的白玉面具,然而面具一除下,我就“啊”了一声!
“爸爸……”我喃喃自语,讶异得无法形容。
眼前之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虽然脸色苍白,面容却甚是英俊,与我倒有七八分神似。
我万万不能认错,这就是我的父亲姜维,虽然,他看上去比我父亲年轻了许多许多,但是自小把我养大的父亲,不管他再怎么年轻我也绝对不会认错!
我感觉到自己血管里的血液在沸腾,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因为我与怀抱中的人血脉相连的缘故,我紧紧将他搂进自己怀里,泪水却顺着脸颊一滴滴落到他苍白的脸上。
“爸爸、爸爸!”我的泪越流越多,这几个月以来所受的思乡思亲之苦在这一刻终于得到宣泄,泪水竟如长江决堤,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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