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不觉讽刺。他们该是互相憎恨的,顾衍的生母殉了葬,而太后的亲生儿子只能做个闲散王爷,可是偏偏他们又不得不作这一副喜乐的模样。
从奉安宫中出来,欲择一条僻静小径而去。正欲前进,手肘处却被人一拉,惊得连忙回头,却见顾衍立于身后,而小喜子则跟在不远处,正捂着嘴偷笑。
见我微白了脸色,顾衍忙道,吓着你了?是朕不好,本该先喊你的,可看你在沉思,便想着闹一闹你。说到后面,隐隐地成了一股叹息,辞儿近些日子以来,总是不知在想些什么,这般容易走神。
哪里是在想事情,还不是被孩子闹的,睡不好,精神头自然不好,也难以集中。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将心中所想的暂且抛开。
既然这样,辞儿跟朕回养心殿,朕陪着辞儿午睡。
不去,皇上没听见太后今日所言么?近日又晋了几位嫔妃,皇上理该多去她们那儿。若辞儿跟着皇上回养心殿,指不定又得缠着半日,倒让外头的人说我如何如何了。我半撅了嘴,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该敢说什么。顾衍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道,辞儿想得这般周到,却是令朕无所适从。罢了,朕自己回养心殿看书去,晚些再去看你。
说罢,有些闷闷不乐地离去。
我摇头失笑,却觉得他有时亦如孩子一般的,能见到他如此这般,是我之幸么?不再多想,只与欢颜慢慢地往翠微斋走。
一路景致颇好,却是无心再赏。心里只是烦闷,是从何时起,自己也变成了这副样子。顾衍顾衍,他对我,算是很好,或许不是爱,可却有着疼宠。那么我对他呢,是虚情,还是真心。谎话说多了,连自己也信了,分不清哪一句是真,哪一句又是假。
缓缓走着,只见迎面走来一名宫女,暗花缎织菱纹方补夹袄,妆花眉子,绿遍地金掏袖,浅蓝色水调裙子,粉红花罗高底鞋儿,眉似初春酹月,长得颇为玲珑。
正独自沉吟间,已有一人儿来至眼前行礼。奴婢见过贞小媛,小媛万福金安!
立住,贪玩落了几步的浅吟跟上来,见了那人,面色不佳地瞥开眼。
只是小小细节而已,却并非逃过我的眼去。浅吟虽是入宫之后分配给自己的宫女,比不得从小一起的欢颜这般亲厚无间,然自己亦是极喜爱她的天真率直,伶俐勤快。见她如此模样,心中了然,只怕她与这女史之间,似有些不快了。
浅笑一声,并不热络,只淡淡应道,原是宫正司的吕女史,不必多礼。
只见她缓缓起身,笑意不减,道,多谢小媛,今日奴婢刚从尚服局而回,讨了个人情开元的宫服已经做好了,小媛可派人去取。
主子,站着累,去亭子里歇会儿。欢颜立于一旁道,微颔首,浅吟已去亭中布置。欢颜扶了我往那修竹亭而去,借了此际将浅吟与那吕女史之事还有在外被欺负之事挑了些重点三言两语同我说了。哼,还真是没了规矩了,我的人,在外受了委屈,回来竟是说也不说。依浅吟那性子,定是一人躲起来偷偷地哭。
看了一眼忙着铺软垫的浅吟,不由怜惜。心中一片愤愤,是我份位太低了么,所以一个小小女史也敢动到我头上来。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于亭中坐定,那吕女史也跟了上来,立于面前。定定地看了看她,道,是么,还真是劳烦吕女史了。今年的衣饰倒是做得早啊,不过本位所定衣饰,自有尚服局的送过来,有劳吕女史操心了。
此年与以往不同,如今各司局正为皇上做来年的衮服与朝服,春夏秋冬各一件,忙的不可开交,元宵佳节为各个殿的主子们量做新衣,现三妃有令各局筹备开元新衣又怕与皇上制衣之日相撞,姑且提前了些日子,这不奴婢赶得巧去尚服局,尚宫就遣奴婢这宫正司的来知会一声。本就同为宫婢各司相互扶持理所当然何况传一句话,奴婢担当不起小媛的劳烦二字。
默不作声地上下打量着她的神色,看起来不知进退,可那笑反倒是令人觉得有恃无恐。见到后宫主子,言语间虽是带着敬,可那语气却是不屑得很,如今的宫正司,怎会放任出这般人物来。那沐宫正,是在做什么!
是谁给了她这么有恃无恐的资本?宫正司么......即使掌管着后宫所有宫女命运又如何,难道她还能管到嫔妃头上来不成!当不起这一声劳烦,只怕是还不够吧!宫正司再大,也不过是奴才。
本位说一声劳烦,亦不过是句客气话。各司互相扶持自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各司有各司的本份职责,无规矩不成方圆,吕女史说呢?女史此番好意带话,自是美事一件,然而,总归是各司其职,后宫才能安稳。
纤指有意无意地在膝头敲打,定定地看着她,似笑非笑,本位甫进宫时,便有上位告诫过本位,要守本份,懂规矩,最重要的就是认清自己的身份。吕女史说对么?
喜欢凤阙宫倾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凤阙宫倾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