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所谓雪茉精心酿制的蜜水其实制作步骤这样简单,并非取材自多种植物,,而仅仅是她的血制成。
雪茉没有痛觉,很久以前来拜访过的其他神袛们对于这一点非常惊讶,只有经过天劫之后的神袛才能做到没有任何所谓“感觉”啊,那样已经是和天地同寿令人敬仰的存在了。
雪茉自己也不清楚所谓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东西,面对那些尚在修炼的神袛们来说,她的表述过于艰涩,最后只得举出一个比较实在的例子:“其实,我也不是没有什么‘觉’,比如说如果今天的白之世界里面孕育出了一种令我都感到很费解很难取名并且培育的植物的话,我会觉得很开心,那种感觉就像是看到今晨的阳光一样开心。”
众位神袛们松了一口气,她记得当时有一位神袛站起来说:“雪茉,你的‘障’就在这些花和树之中,破除了这道‘障’,你的境界肯定比我们要高得多啊。”其他神袛一一附和。
自那之后,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昔年曾在白之世界同饮谈笑的故人们有的已经度过了天劫飞升往海外三山,有的在天劫中灰飞烟灭,化为这片苍梧山脉中的星星点点,也算是和天地共存;有的离开了苍梧山脉,不知去向了哪里,青山万里,杳无音信,故人一一消失,当初的东道主如今还是未变,她没有感受这种离别之苦的能力,只说了句:“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白之世界里除了她以外没有别的神袛,没有人给与回应,雪茉神袛依旧兢兢业业,努力研究每一株新生的植物。
这样平静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雪茉一直觉得世界本该就是这样,自从她在这里降生为止,日子便一直这样静如流水地过下去,直到这个只属于她也只有她能够操控的白之世界土崩瓦解。
“哎,你这儿真好玩!有意思啊!”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她正低头检查一株生了病的曼珠沙华,小小细长的花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斑点,这朵曼珠沙华不像其他的同伴那样舒展自己的叶子了,她坐在小径上,神情愁苦,唉声叹气,她趴下来,语气极轻,充满困惑:“你到底怎么了啊?”恰在这个时候,那个声音猝不及防地在头顶的前方响起。
她一惊,点足向后掠去,白之世界随着主人的心意而变化,虚空中便有无数有毒的荆棘凭空刺出,洞穿闯入者的胸膛,闯入者和雪茉一样有着长及腰间的黑色长发,高高的鼻梁,柔软红润的嘴唇,像是希腊神话中受天神眷顾的美少年,少年已经习惯了即使是神袛也会惊艳于自己的貌相,因而看到无动于衷甚至有些敌意的雪茉神袛时,他有点惊讶。
伸手拔开周围越来越密的荆棘,然而有更多的荆棘缠绕了上来,缠绕住他的手脚,他越是挣扎,有毒的荆棘缠得越紧,手臂被勒出一道道血痕,伤口呈现出诡异的深紫,深紫色沿着经络不断蔓延——那是中毒的征兆。
这个叫雪茉的神袛还真的不好惹啊,他心想父亲说的真没错,不过父亲不知道的是,雪茉神袛的白之世界比他的宫殿漂亮多了。
“你这儿真的很好看”,少年人四处张望,寻思着怎样逃脱,“哎,不过哪有你这样待客的。”他看向雪茉,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上去非常无辜。
他不明白面前这个没有具体的形体的神袛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雪茉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棠”,虚幻的手指指向那里说道:“有三片花瓣应该在一点五九秒之后落下,他们提前了。”语气极轻,如果不仔细听,会以为那是风吹过林海的低吟,少年显然过了一会儿才适应这种说话方式,“那又怎样,反正都要掉下来,你就因为这个把我吊在这儿?放我下来,你看,已经中毒了。”
雪茉神袛无法理解眼前这个人的思维,什么叫“反正都会落下来?”她现在非常生气难道这个少年没有看出来?他破坏了白之世界的宁静,如果是以往,早就被她一把天火烧成灰化于虚无了,但是今天她的心情有点感伤,所以只是让他中了点毒而已。
“不管你怎么进来的”,雪茉冷冷地说道,一双眼睛随着白色的雾气漂浮在少年的面前,冷峻漠然,“今天你可以走,下一次不会有这样的好运。”
少年人眨了眨眼睛,饶有兴味地问面前这双眼睛,“真有下次会怎么样啊?雪茉?”
神袛生气了,凝聚成一个和少年人一般高的形状,黑色的眸子寒意凛冽地盯着他,直盯得他心里发毛汗毛倒竖,这才开口:“你将化为虚无,和这些花和树们一样,另外,我,很,讨厌,你说‘雪茉’。”
唔,被讨厌了,少年人心里有点失落,本来今天偷偷跑过开打破结界只是想要一株龙吐珠而已,看类没希望了。
空气中的荆棘纷纷撤去,少年人落了下来,他的后背出幻化出一只拳头,一拳将他打了出去。
原战四仰八叉脸朝下地跌出来,狼狈不堪地站起,首先看看四周有没有路过的神袛,省的被他们看见之后嘲笑,所幸白之世界附近的神袛们都很安静,鲜见有外出四处闲逛的。
原战拍了拍自己的外套,发现上面并无尘土,果然正如父亲所说,白之世界是这一片“领域”中最洁净无瑕的,也最适合于修炼,不过既然如此,那个已经在这儿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雪茉神袛,怎么还没有突破天劫,抵达海外三山呢。
原战回头看向身后的一片虚无,没有天和地的区分,只有满眼的白,刚刚的出口已经被雪茉封上了,下一次再来拜访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周折。
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紫色伤痕,原战忽然迸发出一种恶作剧的强烈愿望,哼,凭着他和哥哥原皇的力量足以收拾这个自大的神袛。到时候白之世界就是他们的。想到这里,原战握了握拳头,转身离开。
彼时,雪茉尚不知晓从那个少年人刺破这个空间的一处探下身来的时候,劫难已经降临了,白之世界的花和树们无法言说,却能够提前感受到危险,他们时时刻刻哭号,却只能让雪茉神袛以为他们病了,如此又度过了一段无法计量的岁月。
白之世界里,时间和空间是凝滞的,李瑾瑜的意识依然住在这个“雪茉”神袛的躯壳之中,借由她的眼睛和耳朵去感知这里,然而却无法发声,烛龙这个淘气的家伙亦没有任何提示。直到一天,她看见一朵白之世界里年龄最苍老的曼珠沙华,努力凝聚出声音,带来来自九幽冥府的消息:快逃!快……逃!
雪茉的“灵”迅速来到这朵彼岸花的前面,虚无的手指穿过花朵,轻灵的声音婉转响起:“为什么要逃?逃到哪里去?”
“快出去……出去看看呀……我的神明!”苍老的彼岸花禁不住这么大的情绪波动,话语未完便颓然皱缩。
外面的景象令人心惊,苍梧山上不知何时飞来大批的上古凶兽或者是神兽,地面上到处毒蛇猛獐这一类的东西,爬行动物宛如潮水漫延过原本钟灵毓秀的修道之地,“若即?若离?”雪茉大声呼唤这两个前不久才见面的半身,他们的修行场所距离白之世界最近,半圆形的穹顶突出地面,雪茉推门而入,黑色的眼睛穿过屏风,来到后廊,她愣住了,虚无的形体骤然消散,变为一团白色的模糊云雾,只有那双眼睛小心翼翼地飞往地上的两个紧紧相拥的人儿。
若即和若离已经死去多时,腿部已经变为本尊狐狸的模样,他们紧紧相拥,躯体变成了灰色岩石,即使是半神,也已经脱离了轮回,死亡对于他们来说便是灰飞烟灭,黑色的眼睛飞向上方,落下虚无的泪,泪水在半空便已经消失,空气的震动令底下的岩石彻底坍塌,先是顶部出现了一道裂缝,接着裂缝蔓延滋长,一阵风过,若即若离化为齑粉,飞向屏风的外面,飞到更加广阔的天地之间。
这里是后廊,怎么会有风呢,雪茉抬起头,屏风后面出现一个有点熟悉的人影,少年人满脸灿烂的笑容,身披黑色铠甲,上面沾了一些血迹,左手拖着一把长刀,懒散地站着。
雪茉不喜欢这个曾经惊吓了她最喜欢的“棠”的少年人,虚幻的形体向外面飘去。
“琅琊?”
“碧?”
“流落?”……一遍遍呼唤着这些曾经无比熟悉的名字,雪茉一次次推开他们曾经修炼的斗室,不是人去楼空,就是已经和若即若离一样化为腐朽。
她很难描述那种感受,只觉得空气突然变得很闷,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呆在白之世界中,从来不曾出来过,因为知道周围的这些人会一直在这里,即使有神袛修炼完毕离开了,也会有新的神袛前来,苍梧山从来不会如今日这般荒凉。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少年人抱拳而立,一直跟在雪茉的后面,仰头看着这个半空中的“灵”来来回回地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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