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3)
“蓉儿蓉儿,你们心中都只有蓉儿!凭什么她注定是被保护的,而我注定就是被牺牲的?!尹韶凌。。。你毁了我一生的幸福,却想又得王位又与蓉儿双宿双栖?你凭什么?!最卑鄙无耻的那个人明明是你!一边用蓉儿换了大哥的王位,一边与蓉儿暗通款曲。。。我呸!你俩好不下贱!好不下贱!”尹韶云厉声尖叫:“我叫父皇废了你,父皇不肯,口口声声什么江山社稷,还不舍得杀你们的野种!蓉儿一命抵过那是皇恩浩荡,是你前辈子积地福分!至于那个司马容,越大越像蓉儿,尤其是那双眼睛。。。我一见他就犯恶心!为什么太子始终杀不了他?像他那种肮脏的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皇帝急痛攻心,‘哇’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皇后呆呆地看着皇帝,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竟然是。。。你的儿子。。。”
华晴在一旁冷笑数声:“戳破司马容的身世,果然要比直接杀了他,更加过瘾。”说罢将上官志坚的尸体往尹韶云怀中一抛,扬长而去。
四散的玫瑰,殷红片片,分不清哪处是花瓣,哪处是血。
司马容半跪在地上。
尹君睿擦去嘴边的血丝:“你内伤在身,我也算胜之不武。”
司马容的笑很虚无:“现在,不好说。”
尹君睿挑眉:“你还不服输?”
司马容挣扎着站起:“我又没死,如何认输?”
尹君睿冷冷地看着司马容:“以你现在的武功,我手下任一人都能要你性命。”
“哦?是么。”司马容淡笑:“那你最好快点杀了我,若再迟一些,恐怕你就再也杀不了我了。”
尹君睿冷哼:“何以见得?”
司马容抬首望天:“西南方。。。似有青烟。”
“青烟?”尹君睿纵身跃上屋顶,极目远眺,果见西南方有青烟袅袅升起,不光如此,北边亦出现蓝色烟火。
司马容朝尹君睿笑道:“看来,尹朝气数未尽呢。”
尹君睿跃下屋顶,一把拽住司马容的前襟,喝道:“你又玩什么花样?”
司马容淡淡一笑:“想必温将军已领教了西陵蛊毒的厉害,再不敢破谷了。”
尹君睿一怔:“蛊毒?”
司马容道:“我与华清有约,若他胜了,便以青烟为信。”
尹君睿瞪着司马容:“五万残兵能胜得了清远十三万精锐?”
“听起来确像天方夜谭,所幸并非完全不可能。”司马容道:“依烈的脾气,必然冲出谷去拼死一搏,但华清既耐了三天不出手,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若我没猜错,他定是在等风向。”
“风向?”
“西陵多蛊毒,一些是虫蛊,另一些则是药蛊,那种粉末,一旦吸入人体便令人功力尽失。”
尹君睿面沉如水:“原先我以为你选了风砂谷,乃取地形奇突利于伏击,没想,你看中的竟是那里的风势。”
司马容点头,又摇头:“风砂谷虽四季多风,但究竟行什么风向实难预测,倒底还得碰碰运气。”
“你的运气向来不错,但拿自己的弟弟和几万条性命碰运气,这份心肠这份胆识,本宫实在万分佩服。”尹君睿讽笑:“北边的蓝烟,试问大公子又作何解?”
司马容缓缓舒出一口气:“如今,能拦下突厥大军的惟有东莞海军,东方翎果然没叫我失望。”
尹君睿一怔,随即拊掌笑道:“妙极。连东方翎那等老怪物都请地动,果然不愧是容大公子。”
司马容静静地看着尹君睿:“突厥若趁乱得逞,你我便是尹朝千古罪人。”
尹君睿眼色一沉,猛地勒住司马容的脖子:“容大公子什么时候也在乎这个了?是因为终于能够称帝为王了么?”
“江风看见烟火便会冲进皇宫。”司马容平静道:“撤掉你的弓箭手,此时再添流血已无任何意义。”
尹君睿仰头大笑:“司马容,你以为你赢了么?你以为你一定赢我了么?”
司马容轻叹:“难道你还想杀我么?”
尹君睿止笑,冷冷道:“我早就说过,你我之间,只能留一个。”。”
司马容垂眼:“我并不想杀你。”
“那便可惜了,因为,我很想杀你。要我诚服于你,我宁可与你同归于尽。”尹君睿扬手落下,蓦地被一声娇吪喝止:
“慢着!”
华晴闪到尹君睿背后:“你莫忘了,你答应过让我亲自动手。”尹君睿瞥了华晴一眼,华晴又道:“你交待的事,我已办成,如你所料。”
尹君睿闻言,眸底慢慢泛起一片黑雾,一言不发退到一旁。
华晴睥睨司马容,居高临下地笑:“我今天看了一场好戏,内容甚是精彩,容大公子想不想听听?”
司马容被尹君睿随手一甩,整个人靠在花坛脚边已直不起身来,面上却是笑容不减:“临死之前还能听戏,那是在下的福气。”
华晴瞟向尹君睿,似笑非笑:“太子爷让我动手是对的,无论如何,太子爷的手,最好别沾上自己亲兄弟的血。”
尹君睿的嘴角紧抿,盯着司马容的漆黑双瞳迸射出逼人的寒意,后者好似浑然不觉,只一味微笑:“看来,太子爷这一出戏排地甚是精彩,公主更是唱作俱佳,只不过,公主一番妆容与我娘亲相去甚远,怎么看都不像。”
华晴冷哼一声,挥袖擦去易容露出本来面目。
司马容看着华晴喃喃道:“倘若这样就能被骗到,他当真还记得我娘亲的样貌么?”
“戏文已完,是时候算算你我之间的账了。”华晴的袖中滑落一柄精巧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了司马容的肩胛,声色俱厉:“这一剑,慰我父皇在天之灵!”
月白衣衫霎时染红一片,司马容面色如雪,冷汗津津,咬着牙一声不吭。
华晴持剑对准司马容的大腿,喝道:“跪下来求我,求我饶你不死。”
空中,有一道屏障,屏障后面,有一道窈窕的身影。
她本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她本该已回到原来的地方,可她却没有。
流光隧道的尽头,她奋力挣脱了漩涡,冒险地掉回了这个时空。
可是,他却无法看见她。
屏障的力量阻隔着她,她原来世界的力量限制着她,任凭她撞地头晕眼花,乌痕累累,也始终无法摆脱结界。
她只能高高地看着他,看着他月白的背影,飞扬的身姿,看着每一道劈向他的让她从心底感到颤抖的利芒,看着站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戾气和怨怒,就像汹涌滔天的黑色巨浪,咆哮着要将他完全湮没。
他不停地咳嗽,吐出一大口血,随即又中了一掌。
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大声叫唤,他却根本听不见她。
双掌相接,他的面孔苍白到透明,整个人摇摇欲坠,扶着花坛又喷出一口鲜血,洁白的衣袍上,满是触目惊心的殷红。
这时,一个女子走过来,晶莹如琉璃的双瞳中满是杀气,手中的剑,在他的肩上、腿上,刺出一个又一个窟窿。
“让我出去!”她的手、额头,已撞出血来。
耳际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若再不回头,便来不及了。”
“让我出去!”她还是这句话,几乎是哀求:“求求你,让我出去!”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阿儇,从小到大,你不曾求过我。”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她眼看着明晃晃的剑尖已对准了他的胸膛,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让我出去!求你,大哥!”
声音的主人长长叹息:“你不后悔就好。”
剑光,似闪电般破空而至。
华晴怨毒的眼神衬着娇艳的面庞,狰狞而扭曲:
“司马容,能死在我西陵一剑式之下,你该死而无憾了!”
司马容撑着花坛想站起来,然身心的剧痛迫地他不得不又坐倒在地,眼看寒芒将自己团团笼罩,竟是一点还击之力都没有。
不远处,似有阵阵喊杀声传来,是错觉还是江风已攻进来了?
他淡淡地笑,最后一刻,他竟然希望自己,仍是在笑的。
忽然,一片流纱挡住了他的视线,挡住了千万剑光。那团流纱静静罩在他的身上,指尖所触,是久违的熟悉的温暖。
他瞬间清醒:“不!儇儿,不要!”
和惊呼同时的,是剑,刺入骨骼的声音,是血,飞溅到他脸上的灼痛。
那软倒的身体,苍白的容颜,宁静的微笑,叫他的心,刹那粉碎。
华晴也愣住了,半晌反应过来,纵声大笑:“老天有眼!司马容,这是你的报应!”然而,她笑了一半却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的胸口忽然多了一柄银晃晃的东西,背后,传来尹君睿森寒的声音:“她死了,你也休想活着。”华晴瞪大眼,连一个字都未来得及说,便倒了下去。
“儇儿?儇儿?”司马容怀抱着沈儇,连声急唤:“你看看我?儇儿?!”
沈儇只觉浑身轻飘飘的,一点痛感也无,转眼瞧见司马容满脸惊惶,不由笑道:“我好端端地呢,你慌什么?”
司马容痴痴地望着她,喃声道:“这不是梦么?真的是你么?”
她微笑,抬手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却看到涓涓的红河沿着胳膊倒流下来,怔了一怔,又笑了:“你莫要自得,若早知如此,我一定不回来的。”
司马容心口剧痛,仿佛被人生生挖下一块血肉,强笑道:“说地是。。。你若回来了又要走,倒不如不回来的好。”触目的鲜红的一片片,已分不清究竟是她的血还是他的,他轻轻执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你说,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跟我走?”
她躺在他的臂弯中,长长叹出一口气:“对不起。。。我只想着。。。想着再见你一面。。。”渐渐低落的声音,苍白与殷红交织的素手,从他的衣襟上缓缓滑下。
尹君睿呆呆地望着沈儇闭上的双眼,手中剑忽地‘当’一声,断了。
“对不起的人是我。。。总是害你为我吃苦。。。你怪我么?”
“我瞒着你做了很多事,很多。。。不怎么光明磊落的事,我不能、也不敢告诉你,我怕伤害你,更怕你知道了我的身世之后会瞧不起我。。。我原是一个如此污秽不堪的人。。。你怨我么?”
“我曾经发誓,我一定会保护你,只要我还活着,就没人能伤害你,可是。。。我食言了,我真没用,我不配你为我的一切。。。你,后悔么?”
一滴晶莹明亮的水珠悄然滑落,擦过流云碧落般的青丝,融入尘土,慢慢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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