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任你是再怎样孤傲一人,在遇上自己甘愿为之倾尽所有的人时,他也会变得平凡,他可以不动声色饮茶,只默默的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尽管不是对着自己亦能很满足。如墨般的眸子看着在他面前清谈浅笑的人,单手支着侧脸,唇边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他打断了眼前两人的谈话,“王爷此番来南凌,打算过多少时日呢?”
“刷”的一声打开折扇,齐易荀微微摇着扇子,“我与苏大人不同,大人是南凌重臣而我是北齐闲散王爷,大人时间怕是比我金贵,若是喜欢呆上一年半载也成。”说罢他便哈哈笑了起来,“如此的话,无忧,叨扰你的时日怕是不短。”
“王爷哪里话,王爷与公主在我府上小住,我荣幸之至。”她说罢垂下眼睑避开他投来的视线,感觉到另一侧灼灼的视线她轻抬起头来,与齐易荀相看一眼,微微一笑,“北齐易出上等玉石,王爷以后还要行个方便。”
见此,苏景弦唇边的笑意更浓了,他邪魅地看向齐易荀,“师兄若是知晓了,会不会寻过来呢?”
阖上折扇,齐易荀用扇柄敲着手心,也是笑笑,“也对,所以还不能让他知道,苏大人与大哥交情不浅,可不要告诉他我的行踪才好。”
他执起杯子停在唇边,闻着茶叶的香气,微微眯上眼睛,浅啜一口,“当然,王爷是个难得的对手,我还想借此机会向王爷好好探讨一下行兵布阵。听闻你北齐君主对两国边界的巫城虎视眈眈,我南凌陛下甚是忧心,巫城是我朝太宗皇帝唯一免去朝贡的城池,对其放任统治一直延续到现在,朝廷对其虽不加干涉可这在我南凌版图之上,是我朝疆土。”缓缓掀开眼帘,眼神清明地投向他,像是一种宣誓,意味深长道:“是我的定不会叫别人夺了去。”
“大人都说了是听闻,那便是虚实不清。”
苏景弦呵呵一笑,搁下杯子,这时宁霜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便直起身子等着他发话,他沉静了片刻而后薄唇一张一翕之间吐出冷冷的几字,“去回绝了。”略一顿又道:“就说我身体不适,日后江家有什么事你们自己看着办。”一时间院内之人脸上的笑都凝住了,等到宁霜退了出去他轻松地拨开了肩头的黑发,接着方才的话道:“虚实不清也要重视,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王爷以为呢?”
这时她看见在门口徘徊的张忆之,站起身来微微一欠,“我去前面看看。”
微风轻拂,衣袂翻飞,两个才情不分上下的男子对视一笑,都是人中龙凤且身份尊贵,“苏大人势在必得吗?”
他眉角飞扬,笑得笃定,“自然。”
铺子里新进了一块血玉,色泽圆润,那妖艳的红色犹如沁入的血滴,带着浓浓的魅惑想要让人去得到它,她阖上锦盒的盖子,对着一边的张忆之吩咐道:“这块玉留着,过几日便是赏花节了,名门望族出行,识货之人必出高价,等着有缘人来带它回去。”
“是。”
“前日看了一批色泽不错的玉佛,你再去刘老板那边走走,价钱只要他开得合理就拿下来。”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她便拿了账本到里间去了,最近铺子里的生意还说得过去,每日的进账虽不是很多但她看了很知足,为自己找一件事做才不会整日闲着,不会胡思乱想。
饷午十分她回到后院,空空的院内只有石桌上凉掉的茶水,站了一会儿便要回自己房间,刚走至廊间就迎面撞上了小九,那丫头见了她咧开嘴笑着道:“师傅,你回来得太不凑巧了,我四哥与苏大人一同出去了。”
初夏时节,眼前女子一袭嫩黄色纱裙,梳了一个俏皮的发髻,她看着小九天真无邪的笑靥,有些恍惚,以前也有一个小姑娘这样对她笑得毫不遮掩。“有说去哪里吗?”
小九摇了摇头,“若是师傅在一定能问出来,他们不说,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用过膳了吗?”一边说着已经拉了她的手朝饭厅走去,齐易荀给请的老妈子煮的饭菜不错,最后她给留了下来,现在一日三餐都是她在打理,“厨娘说今天熬了莲子汤,你肯定喜欢,吃饱了带你去街上走走。”
“好!”小九答得异常欢快。
日头并不是很毒辣,两人沿着高高的墙壁走着,挡住了不少光照。在距离江府一段距离的树下驻足,高大的府门上挂着白幡,悲恸的哭声自里面传来,让她觉得心里闹腾,“走吧,给你买糖葫芦吃去。”说完便率先离去,小九又往江府内望了一眼然后快步跟上。
在街口有卖艺的,围了一大圈的人,小九显得很高兴,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拉着她拨开人群急了进去,锣鼓声吆喝声掩盖住了人群的嘈杂,最后丢了些碎银子就拉着小九出来了,却撞进一人的胸膛,她微微退后一步看着眼前黑衣男子,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在腰间,缓声问道:“这位壮士,有什么事吗?”
“公子快人快语我就直说了,在下想请公子闲福楼走一趟,我家少主有请。”
“我与你家少主相识吗?”
“公子去了便知。”
“说不清楚不去也罢,麻烦壮士让让,挡着我的路了。”看着横挡在自己胸前的手臂,她微微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少主说了若是公子拒绝,就让我告诉公子一声,钰满堂我家少主瞧上了。”
“你……”她有些恼怒地瞪着她,一边的小九已经斥责道:“放肆!还有没有王法了,你家少主是什么东西?看上了怎么样?有本事单枪匹马地过来啊,找个不顶事的来传话,这样我会以为他胆小怕事躲在那什么闲福楼不敢出来了!”她步步逼近,最后扬起腰间的鞭子,“要是他不知道什么是王法,那么,我来告诉他!”说罢便在地上甩了两鞭,引来了不少路人的微观。
林无忧不想生事,拉着小九的衣袖,沉声道:“我随你过去,快点儿。”
“师傅!”小九不依,蹬着地一脸愤怒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有我四哥和苏大人给你撑腰呢!”
“你先别急,我就去看看谁这么大胃口连我的钰满堂都吞得下。”
那名黑衣人领着她们进了闲福楼,直接上了二楼,然后在一间紧闭着门扉的房间外停住,“公子里面请,少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小九不满地嘟喃着,“谁让他等了,想要见我们是要花点儿耐心地。”说完便大力的推开了门。
“这位姑娘请留步。”那人挡住了小九,林无忧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然后跨步进去了,房门很快又被关上。
房间内布置得很是华丽,临窗处有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一个白玉杯子,她轻移脚步往里面走去,隔着屏风隐约看见着着一袭朱红红衣的身子,身体柔软地躺在榻上,侧着脸看不清是男是女。她清咳一声,“在下林无忧,不知阁下叫我来所为何事?”
里面的人没有回答,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那人已经坐起了身子,轻柔着声音道:“贤弟,别来无恙啊!”说话间已经出来了,倾城的容貌,妖艳的衣裳。
她微张着唇看着慢慢走近的人,不觉笑了,也就只有他能这样了,“凤兄别来无恙才是,我钰满堂哪里惹得凤兄不痛快了?”
凤倾城但笑不语,眼神灼灼地打量着她,嘴巴啧啧有声,“我以前怎就没发现你有这等容貌呢?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为兄果真失败,家中不仅有个母老虎还错过了你这样的美人儿,委实可惜了……”
“凤兄真会说笑,长公主才色双全,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
“呵,还真是姐妹情深。”他朝他期近,伸手挑起她的下颚,“你可是把我瞒得好苦,这怨气我不得不出。”
她笑着撇开他的手,“我这是情势所逼,你就别计较了。”
“我想不计较的,可你自个儿出现在眼皮子底下了,你还真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都已经死了还拿着这名字到处使,要不是我聪明还真要为你伤心上一段时间呢。”
“凤兄心地善良,宅心仁厚见不得故人西去。”
“我可没你想得那么好,我是想到以后没有人和我一起赚银子了、账本也没人看了就伤心。”凤倾城一脸不乐意地看着她,“你说你和凌无双那女人怎么就相差这么多呢?你笑脸迎人她冷脸冰人。”
林无忧走至桌边坐下,理着衣袍仰头看着他道:“是你惹得她不高兴了,大婚当日让她颜面扫尽,也难怪她那样对你。”
凤倾城一屁股坐在她面前,完全没了方才的优雅姿态,“我让她颜面扫尽?哧,你也不去整个盛京打听打听,大婚当日可是她辱骂了我,我没休了她已经是给皇家面子了!”
“行了,我知道你委屈了。”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你不了解她才会处处为难于她,夫妻本是一体,该相互体谅些。”她觑了他铁青的脸色,半是戏谑道:“你和她日子还长着呢,现在就互看不顺眼以后着日子也没法儿过了。”
见他蹙眉不说话她转了话锋道:“怎么想到找我了?”
“看你大难不死来看看呗。”
“还好还好。”
“听说苏景弦也跑江南来了,不会是和你搅和在一起了吧?”他打量着她,了然道:“我想也是,不然你有什么能耐跑出来,早前盛京传你们断袖,现在看其实不然。”
她低着头喝茶,室内忽然安静了下来,最后凤倾城问道:“就这样不回京了吗?”
她点点头,“应该吧。”
“要是哪天回去了告诉我一声,我去城门口接你。”他拍拍她的肩,“这么多年兄弟情谊了,回去可不能寒碜了你。”
“你以为我能大张旗鼓地回去吗?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没事儿,我给你扛着,我第一城容得下你这个小姐,要是我回去跟我爹娘说我给他们二老找了这么大个闺女他们肯定得高兴坏了。”
凤倾城一直送她到闲福楼外,小九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眼神直直地盯着他看,直到林无忧拉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傻笑着摸摸脑袋。
“我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让人到钰满堂说一声就行,江南这边我帮你接下了,以后省下时间多陪陪她……”
凤倾城不耐地挥着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女人就是啰嗦。”然后他皱着眉朝她道:“告诉苏景弦一声,安逸的日子也该是个头了,最近朝野挺乱的,这美人窟虽销魂可也不能贪恋……”
不等他说完她便拽了小九往回走,“我先回去了。”
走到后院的小门就看见苏行一脸焦急地在外面张望,见了她回来了紧绷的脸才松开,“姑娘可回来了,公子等着呢。”
“知道了。”
“公子说了以后出去带上我。”苏行跟在她身后笑呵呵道,“我保护你。”
她进了后院便看见苏景弦与齐易荀在对弈,身后的小九已经招呼着扑向了齐易荀,“四哥,我跟你说,我今日看见了一个美人……”
齐易荀任由她拉着出了离开了,只剩下坐着的苏景弦和站着的林无忧,见他不说话她问道:“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没什么事,今天在赌坊遇到一人,不过我不认识他,我听他说前些日子他在江府烧了一把火赚了不少银子,你说说这一把火得怎么烧才能有银子呢?”说完他缓缓掀开眼帘看着她,如墨的眸子沉静如深潭,脸上亦是一派轻松。
她不想隐瞒,最想瞒住的已经被知道了那么这个已经无所谓了,掀了衣袍坐在他对边,轻勾着唇,“大人是问对人了,这火要烧起来且烧不死人就行,烧到有人缺胳膊少腿,这银子自然就到手了。”
“你倒是清楚,我记得你好像是惧火的,怎么如今这么胆识?”
“心有怨恨自然有胆识了。”
“什么样的怨恨呢?”他像是不明所以般继续发问,修长的指捏着一枚黑子,绕在指尖。
“夺子之恨。”
“啪”的一声,黑子落在棋盘上,滚了几圈之后停了下来,他紧抿着唇,抬起头看着她,“是该怨恨。”他的声音很低,她亦看着他,不偏不倚,眼神交汇却不含任何情绪,只是坦然地告诉他这一件事,若他因此怨恨她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就更好了。
隐约间他的话随着风吹到她的耳边,“回来之前我去给撞你的人换药了……你想让他怎样就怎样,废了一条腿是不是便宜了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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