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自从宫沁儿打定主意要做京城第一“庄宅牙行”后,可是下足了功夫,初步的构想足足写了十几张,然后她兴冲冲地拿着一沓儿纸跑去林府找讨厌鬼谋划,林白接过她手里的厚厚一叠纸,以非人的速度扫完后,挑眉道:“真丑的字!”
原本抱着傲小白一脸笑意的宫沁儿立即翻了脸,一把抢过来,怒道:“讨厌鬼!”然后,旋风般卷了出去。
林白在她身后笑弯了眉眼,摸摸下巴,别说这小东西写出的东西还真像那么回事,不过……还是嫩了点。
被林白泼了一桶冷水的宫沁儿忿忿往外走,嘴里直哼哼,“臭讨厌鬼,敢说她字丑!”不过不得说,她的字确实让人无法恭维,无奈她用不惯软趴趴的毛笔,要是能有个钢笔该多好!
边走边想结果就是一头撞上了人,不过好在这次没有出什么重大“事故”,仅仅是手中的那沓儿纸散落在地。宫沁儿放下傲小白弯腰去捡,一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一看就是拿笔的手也加入捡纸地行列。
散落在地的纸张全部归拢后,宫沁儿抬头刚想道谢,却是张着嘴说不出话。
现在站在她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文偃,他带着温和的笑意地看着宫沁儿,低笑道:“怎么这么冒失?”
搔搔头,宫沁儿觉得有些丢脸,尤其是在这个人面前。
看了一眼宫沁儿手中的纸张,方文偃勾勾唇,宫沁儿却是紧张兮兮地将纸藏在了身后,心说她的字是不太好看。
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方文偃摸摸她的脑袋,道:“下次小心点。”
追出来的林白恰砍价这一幕,他看着在方文偃面前收了爪子的宫沁儿,微微皱眉……忽而他脸色一变,猛然想起几年前宫沁儿的一次无疑是的梦呓,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她叫的便是……文偃……
眸光微闪,林白眼神凌厉地看向方文偃,这人的出现似乎也是预谋好的。
又寒暄了几句,方文偃拍着宫沁儿的小肩膀道:“好了,回去吧。”
宫沁儿点点头,抱起傲小白跑了。
方文偃好笑地看着,一回头就见林白正盯着他,那神色……虽然仅一瞬林白便变换了神情,但他还是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敌意。
……
宫沁儿有些恍惚地走出林府往自己走去,刚踏过门槛就被人拎住了后衣领。
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的宫沁儿一爪子挠了过去,心说当我是傲小白啊,拎后脖颈!
“呵呵。”
海文看着怒瞪他的宫沁儿,轻笑,眼尖地看见她揣在怀里的纸张,他伸手一抽,趁宫沁儿蹦跶之前快速扫了几眼,神情微变,将纸张还给炸了毛的宫沁儿,海文挑挑眉道:“主意倒是不错。”
宫沁儿一怔,看着海文,下意识道:“你居然没有嘲笑我的字丑?”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只见海文笑眯了一双狐狸眼,“你倒知道自己的字丑。”
今天第二次被打击到,宫沁儿愤怒二次方,一把夺过那沓儿纸。
海文在她身后跟着,嘴角微弯。
“你跟着我干嘛!”回头虎视眈眈地盯着海文,宫沁儿凶巴巴道。
“我不是跟着你,只是很凑巧走同一条路罢了。”海文挑眉道。
哼!宫沁儿眯着眼瞄他,心说这人绝对不安好心。
两人左拐右拐,穿过九曲长廊向后院走去。
海文打量着宫家的布局,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宫家,整个府邸给他的感觉就像宫行文那个人一般,外表看起来两袖清风,骨子里却是十足的霸道。这座宅院的一草一木都恰到好处,无一丝多余之处,院落错落有致隐隐暗含了风水八卦,想来造这座宅院的人也是能人。
宫沁儿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围,眉头微微一皱,这个人外表纨绔,骨子里却是奸佞。
“你这样看少爷我,可是会让人误会的。”
两人眼神一对,海文挑起嘴角道。
嘴角抽了抽,宫沁儿抱着傲小白快步往前走,身后海文不紧不慢地跟着,边道:“私下的民间宅院买卖让户部损失了好一笔收入,朝里已有了吞并私牙的意向。”
宫沁儿一听,缓了脚步,回头道:“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海文笑笑。
宫沁儿凝眉,思索着海文的话,脚不自主地往前走……前方隐隐传来嬉笑声,理了理思绪,宫沁儿抱着傲小白穿过垂花拱门走进花厅,迎面看见的就是宫梅儿追着宫娴儿打闹,而郝亦凡倚着廊柱跟宫知书说话,眼神时不时飘向宫梅儿,眸底的柔情看得她直打哆嗦。而另一边,一身素白绣荷衣裙的宫钰儿正与朱瞻基对弈,两人身旁的宫知礼时不时插上一句。
“全京城待字闺中的小姐都会恨死你们宫家姐妹的。”海文看见这一幕,摸摸下巴,调笑道。
瞪了他一眼,宫沁儿抱着傲小白去了宫钰儿那一边。
海文笑笑跟上,看了一眼朱瞻基,那家伙不来还真是损失。
……
转眼间秋去冬来,一场初雪过后,整个京城银装素裹,给寂寥的冬季平添了几分妖娆。
清晨宽敞的街道上铺满厚厚的雪,踩上去还有“咯吱咯吱”的响声,就在这漫天银白中一点红毫无预兆地闯入,突兀却又混然一体。
那抹红缓缓向前移动,近了方看出那是一个人儿,一个裹着毛茸茸裘衣的人儿,十四五岁的年纪,裸露在外的小脸冻得红彤彤,怎么看怎么可人疼,在她身后是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一小步一小步向前走……不一会儿,这对主仆便消失在街角,只留下一串串的脚印,深深浅浅地印在雪中。
“小姐,这么冷的天你要去哪儿?”跺着脚,画眉每说一句话,都哈出一口白气。
抱着缠枝镂空银质小暖炉的宫沁儿走在前面,头也不回道:“我有事要找文偃哥哥。”
“小姐,我们可以坐轿的,为什么非要走?”画眉抱怨着,脚上的棉靴隐隐有些湿迹。
回头白了画眉一眼,宫沁儿哼道:“小姐我还没抱怨呢,你抱怨什么?”
画眉无奈,只得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宫沁儿,心中低咒——这方公子也真是,偏偏住在这么个犄角旮旯处,平日里还不好走更不要提这大雪压城的时候。
两人七拐八拐拐了数十个街角后,一座白墙青瓦的小院出现在眼前,黑漆木门上挂着一红木包边横匾,上书“万卷书院”,字迹狂妄不羁,自有一股风流隐含其中。
两人站定后,宫沁儿伸手推门,一推,门没动,再推,还是没动……宫沁儿眯起眼对着门运气,欺负头她力气小是不是?左右看了看,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于是宫沁儿深吸一口气,无限豪迈地吼道:“给小爷开门!”
画眉在一旁捂着耳朵,嘴角有些抽搐,心说一大清早的她家小姐吊嗓子啊。
这一声吼惊得树上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走了,半天之后,门缓缓开了一条缝,一个青衣小厮探出半个身子看着门外的两人,一愣,随即问道:“何人叫门?”
宫沁儿自毛茸茸的裘帽中仰起脸,看着那小厮道:“臭竹竿儿,小爷我都不认识了?”
这小厮正是方文偃的书童竹儿,因为体型偏瘦,宫沁儿便叫他竹竿儿。
竹儿看了一眼宫沁儿,赶紧把她让了进来,心说这个主可是得罪不起。
“竹儿,何人敲门?”房屋里传来淡淡询问声。
“文偃哥哥,是我。”宫沁儿轻快叫道,片刻,屋门打开,方文偃看着站在雪地中的宫沁儿微微皱眉,走过去牵着她的手往屋里领,低声道:“怎么这个天来?”
进了屋,宫沁儿脱掉厚厚的裘衣,顿时觉得舒爽了不少,屋子里炭火正旺,所以单穿棉衣也不觉冷。
“二姐开过年就要嫁去郝家了,我怕过几天会忙,就挑今天过来。”宫沁儿抱着手炉笑眯眯道。
“那可真是喜事一桩。”方文偃淡笑道,“你要的东西我让你做好了。”
“真的?”宫沁儿一喜,跳下座椅,接过方文偃拿来的一个紫檀木雕花木匣,打开,匣子中躺着几只笔,但仔细一看会发现这与平常的毛笔不同,前端的笔毛比平常毛笔的略微硬,而且粗,但整体却比毛笔的笔头要细的多。
沾了墨水试了试,宫沁儿觉得这笔毛软硬刚好,虽不如现世的钢笔好用,但也比那软趴趴的毛笔好用多了,至少对于她这个与毛笔不对头的人来说。
方文偃笑着看宫沁儿写字,虽不知她是怎么想到这种奇怪的笔的,但目前来看,这笔还真是适合她,想起之前她央求他教她写字,结果是毁笔无数,她的字也是一点没有长进,这种奇怪的笔她倒是用的顺手,虽然字还是不好看,但好歹笔画很到位。
谢过方文偃后,宫沁儿又缠着他说了话,看看时辰,学生们也陆续来了,她便告辞离去。带着画眉离开书院,刚出了拐角,就见一辆白色的马车停在街角,车门被打开,一个带着轻佻的声音传出:“上车。”
宫沁儿撇了撇嘴,不甘不愿地往车边走,一只白皙的手伸出一使力将她拉上了车,随即之前的声音再次响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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