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御南闻声抬起头,就见一个六岁左右长得粉雕玉琢的男孩子一脸不高兴地走进来,他立即眼睛一亮,刚才的不快立即抛诸脑后,站起身来瞪大眼稀奇道:“咦?既然称我娘亲为母后,难道你就是那个小我一岁半的弟弟?”
傅牧歪着头在他面前站定,定定地看着他,好半晌后,才希冀道:“不错,我叫傅牧,母后天天念着大哥,今日总算是把大哥盼回来了,你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了吧?”
傅御南没有回答,只是笑眯了眼看他,两兄弟互相盯视着,毕竟血脉亲情,居然是越看越对眼,片刻之后,两人很快就混熟了。
两兄弟初次见面就这般友好,九雅正巴不得,顾不得训人,立即安排两兄弟坐在一起吃饭,同时指着傅牧严肃道:“回来得这么早,功课可有作完?若是半途和刘业康一起偷跑回来的,小心母后回头再也不让你和他玩。”
刘业康是雪晴的儿子,和傅牧年龄相仿,那小子一张嘴巴甜得很,见人都是先笑再说话,叫起人来哥哥姐姐叔叔伯伯不离口,到哪都讨人喜欢。由于傅牧时常脸沉生硬,一起读书的侍读都惧怕他,甚少同龄玩伴,偏刘业康胆大,总和他嘻嘻哈哈,所以傅牧算是和他合得来。不过九雅却不甚喜那孩子,那孩子除了一张嘴巴甜以外,歪主意太多,常能挑起侍读之间的矛盾,不看小,将来定是个阴险惹事的主。尽管他不敢把那些歪经用在傅牧身上,但是不得不防着一点。
傅牧撇了撇嘴,“母后认为牧儿是那种没有主意的人吗?我干嘛要和他一起偷跑?不用母后操心,我全做好了才回来。”
九雅哼了一声,“没有就好。”
她对这个只有六岁的儿子有一种近乎无奈的感觉。这小子小小年纪,人长得好看之极,偏就那性子冷沉生硬。难道诚如当初傅誉他爹说的,五行缺水的人,只能外形俊雅,会少了温柔?而自从发现这孩子性格有些冷沉生硬的趋向后,傅誉便是放弃了要对他严厉施教的决定,都是请了年轻有学问性格外向说话风趣的老师教他,但是收效甚微。傅誉很是着急,由于他自己就是长于逆境都不忘笑对万事的人,他很担心孩子反而会在优越的环境养成极端相反的性格,便是任他自我发挥,只是不时扔给他不少有益裨益的书,让他自己在书上去学做人的道理。
九雅则不以为然,由于长子不在身边,于是对傅牧寄予了很大的厚望,不仅对他管教严厉,有错立即就要指出,而且还会用罚来让他长记性。同时还会教他学习她自己所掌握的一切知识,包括认阿拉伯数字以及算术。所以弄到现在,小家伙专就亲近他父亲,对她这个严母却是抵触得很,说起话来,常常是有理就反驳,不留一分情面。
傅御南偷偷瞄了九雅一眼,似乎看出了这个母亲眼里的无奈,不动声色地为傅牧夹了一块香酥鸭,道:“弟弟知道狐假虎威吗?”
傅牧听得莫名其妙,“大哥是在考较我的功课么?狐狸假借老虎的威风干尽坏事,这种幼稚的故事早听过了。”
傅御南微微一笑,“这个故事大哥老早的时候也听过,可是却没往心里去。记得也是在我六岁的时候,舅公给我找来一个力大无穷模样很老实的昆仑奴,那个昆仑奴很听话,心思也灵巧,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只要是我想要做的事,他都可以给我安排得妥妥贴贴,不让人多操一分心,又不多话,叫我感觉很舒心。而且只要是我发话,他可以连舅公的话都不听,让我很有成就感。”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接着道:“可是后来,我却把他杀了。”
傅牧瞪大了眼,“为什么要杀了他?不是说要知人善用么?既然是一个很好用的人,就应该人尽其用啊?”
九雅也不禁听起兴致来,这孩子不像一个任意妄为的人,他为什么要杀了昆仑奴?
傅御南朝她眨眨眼,眼眸里尽是狡黠和睿智,“因为人的欲望是无限大的,在人生经验上,我还有很多不足。但是昆仑奴不分对错,任何事都按我心意去办,就容易把我往岐路上引。这事一开始的时候我都还没不曾察觉,甚至还曾沾沾自喜,直到后来有一次,我去大街上游玩,不知是谁认出了我,一声大叫之后,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好像我是洪水猛兽一样。弄得我好不尴尬,马上命人去问缘由,才知是我之前找人陪练武术,昆仑奴帮我找到了十来个身手不错的,但是当中却是假公济私,他几乎是在京城招集了几百个十来岁的童子,闹得京里鸡飞狗跳,一些不明真相的,还以为是我要抓几百个小孩喝血什么的,暗地里给昆仑奴塞钱才买回自家小孩,把我的名声弄恶了出去。我一听闻此事,立即就去问昆仑奴,昆仑奴还一脸可怜相辩解,我想起那些可怜的父母,当场就命人把昆仑奴拖出去杀了。”
傅牧听得直了眼,“那个昆仑奴确实该杀,可是他也不过犯一个小错,并没要人性命,大哥杀他舍得么?”在他心目中,只要人好用,又听话,俗话又说人谁无错,只要能改正就善莫大焉?要杀了,真正是小题大做,不值得。
傅御南抿嘴笑,“舍不得也要舍,舅公说人就好比宝剑,只要有了瑕疵,便一钱不值。”
傅牧怔然,过了好半晌,才垂下了眼。
九雅看在眼里,不着声色地插言问道:“既然昆仑奴是这等人,以你舅公的眼目,难道他就没发觉吗?完全可以提醒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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