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飞给他换药,刚才在房顶看不清楚,如今一看才知道。伤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想到他是为朱七七受的伤,而自己还舍不得,还会心疼,手上的动作不由的加重。
沈浪疼得龇牙咧嘴,但看看她闷声不响,脸色不怎么好。知趣的咬牙忍着不吭声。
白飞飞见他这样,倒是不由得觉得好笑。忍不住就笑了一下。
沈浪见她笑了,也开心道“笑什么?”
白飞飞被他一问才反应过来,脸色又沉了下来。道“笑沈公子可真是痴情,对她那么好,还和以前一样,宁愿让她伤也不还手。”
沈浪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半天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自己以前任由朱七七对自己胡作非为的那件事。知道她是误会了,偏偏还不能解释,记得他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转念一想,她这算不算是吃醋?
想到这,只觉得心情无比的好。见过她生气见过她笑见过她掉泪。但是总觉得她不够,是,不够。以前她笑,也总带着莫名的忧愁。她似乎从来不会有这么小女人的一面。可是现在,她啊是在吃醋,最主要的,是她在吃自己的醋。
于是他低头看看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咳嗽一声道“飞飞,我只是把她当妹妹。”
白飞飞手上的动作下意识的随着他的这句话更重。
沈浪终于忍不住“诶呀”了一声,可怜兮兮的盯着她。
白飞飞被他的这句话和他的眼神彻底打败,招架不住的站起来就要夺门而逃。却在要起身的时候,听见沈浪一声叹息,接着便被沈浪一把抱在怀里。
甚至还来不及挣扎,她就听见沈浪轻柔的一句“飞飞”
她彻底忘记了要去挣扎,她知道自己应该推开他,应该离开。可是,她真的舍不得离开。有多久没有这样了?
多久,没有这样被他抱着过了。从小到大,母亲从来不曾抱过她,给她温暖的,除了沈浪,曾经还有宋大哥,可是自己不爱他,所以他的怀抱再好,她永远还是找不到安全感和归属感。能让她甘愿沉醉一辈子不醒来的,只有沈浪。
沈浪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里,只觉得幸福感铺天盖地而来。她乖乖呆在自己怀里,他觉得比天下都更有诱惑力。
他才明白,原来,他要的,也不过是一个,白飞飞。
王怜花靠近窗边的时候,看见的,是两个相拥的剪影。是该开心,可是他只觉得难过一点点的从心上蔓延到五脏六腑。
不是因为嫉妒,不是因为其他,只因为,白飞飞的毒。
抛开这些情绪,他清清嗓子,咳嗽两声。等看那对身影分开了,才扯开笑脸走进去。道“沈兄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了,亏得我好找。”
沈浪见他笑的和只狐狸一样,心里把他骂了几十遍,却还是笑笑道“这里这么难找怜花兄不一样找得到么?”
王怜花自然听出来这话里满满的都是不满,顿时委屈道“你以为我想找你啊?我是来找飞飞的,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还不让别人睡啊?”
白飞飞却清楚他的意思,眼睛里掠过一丝不舍。还是转过身看看沈浪道“我该回去休息了。”说完,并不管沈浪答不答应,已经走到门外。
王怜花几不可闻的叹口气,对沈浪道了句“保重”也跟着出去了。
沈浪隐隐的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来。只好眼睁睁的看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等回头看见小不点呆在床上看着自己,他才又笑笑,过去抱起它,道“你也觉得王怜花那家伙很煞风景对不对?”
“为什么不多待一会?”看她走的那么快,王怜花终于忍不住出声问她。
白飞飞没有回头,眼睛里的眼泪被她逼回去才开口“有区别吗?还是一样要离开。”
王怜花忽然不敢看她单薄的背影,浅浅的叹息一声。还是说出来“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
白飞飞却不置可否,脚步更加快。
“飞飞”,王怜花终究是忍不住她道“我们一走,最少也要半个月。”
白飞飞站定,转过头看那盏在黑暗里倍加醒目的灯笼。幽幽道“王怜花,我忽然有点舍不得死了。”
王怜花只觉得嗓子被什么堵住了,梗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谁说这句话他都觉得正常,可是说这句话的人是白飞飞。她曾经那么坚定的要死。她觉得生无可恋。可是如今,她不过就因为沈浪的一个拥抱,就告诉自己,她忽然很舍不得死了。
她要的,也不过就是一个沈浪。生是因为他,死也是因为他。沈浪,你担当的起白飞飞的这份深情么?
他勉强笑道“那你就要听话啊,我们去找我娘,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白飞飞却没有一点反应,过了很久才慢慢蹲下去。把头埋在膝盖里,闷闷的道“王怜花,我后悔了。”声音很小,王怜花却听的一清二楚。
白飞飞,后悔的,又岂止是你。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为什么,我们每次都要过去了才知道原来结局总比自己预料的,有差别?
“小姐这是要做什么?”欧阳灿悠闲的看着房间里忙碌的凌鸢冷,笑道。
凌鸢冷却并不理他,依旧坐在那里看着秋夕流月收拾东西。等流月将茶递给了欧阳灿,才道“公子既然清楚,又何必来问我?”
欧阳灿将茶顺手放到旁边的桌上。认真道“在下实在是不知道,还请小姐明示。”
凌鸢冷不置可否,只微微冷笑,道“主人下了命令,我得回去了。”
欧阳灿眉头微微的皱起来,面上却不露分毫。只道“哦?我倒是没听说。”
凌鸢冷听见这话,也是平静如常。微笑道“或许是我娘想我了,想想来这里也差不多三个月了。”
欧阳灿看看秋夕流月收拾的已经差不多,也起身笑道“既然如此,那小姐一路走好。”
凌鸢冷的脸上被丝巾覆住,看不清楚表情。也随着起身,道“那这里的事还要麻烦公子了。”
“小姐放心。”欧阳灿回过神道,转身走了。
“主人,凌鸢冷是想去哪里?您根本就不曾下令让她回去。”暗影双手抱着剑站在门边不解道。
欧阳灿的脸色却不怎么好,安静的坐在那里不动。过了片刻后才似乎下定决心,冲着外面一个呼哨,居然是把紫苑招来了。看看暗影惊讶的神色,他却并不在乎,只摸摸紫苑,对暗影道“暗影,跟着她。”
暗影似乎想到了什么,道“主人的意思是?”
欧阳灿仰起头,看不大清楚神色。道“她看样子是清楚拿不到冬落,要走最后一步了。”
暗影脸色也复杂起来,自是明白。道“可主人为何要我带着紫苑?”
紫苑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微微的抬了抬眼皮,见欧阳灿没有反应,又乖乖的蹲回去了。欧阳灿看看它,道“月,他们此去至少要三个月。飞飞的极限,也就是三个月了。”
暗影还是不知道他的意思,安静的等他开口。
“只要一发现她晕倒两次,马上将紫苑的血喂给她。听清楚了吗?”欧阳灿站起来走到窗边,似乎有点破釜沉舟的意味。
暗影更加猜不透他要做什么。这个主子行事从来便是出人意料的,这他们早就知道。可是这不代表他就天马行空。偏偏最近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捉摸不透。
于是他还是无奈道“主人这么做是为什么?紫苑身上带的是剧毒。”
欧阳灿早猜到他会这么问,本就是要他去办事。想想还是解释道“再毒,毒的过四季么?”
暗影听他这么一问,便明白道“主人是想以毒攻毒。可是……”犹豫半响,还是道“可是她或许会和主母一样……,再也醒不过来。”
欧阳灿的身形微微的晃了晃,过了一会儿才道“暗影,还是十年前那句话。你说,死和沉睡,哪一种比较好?”
暗影了然,伸手接过欧阳手上的哨子,道“那凌鸢冷呢?”
欧阳灿冷笑一声,道“只要她一有动作,杀无赦。”
暗影清楚他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想想现在冬落还不知道在哪里,那个人也还没有来,仇还没有报,武林人士还一大堆的赖在这里。本来他就已经够烦了,如今凌鸢冷还想动白飞飞,结局也早就该预料到了。
他明白,他是老主人最信任的护卫。他的指责,是帮着主人完成他应该要做的事。他现在应该要做的事,是杀了白飞飞,断了主人的情根。避免主人因情误事。
可是他忽然不敢,不是没有动过杀白飞飞的心思,可是看着主人这样,他不敢。真的不敢,这些年,欧阳灿永远只有两种情绪,笑和生气。可是清楚如他,当然知道的,他笑,其实和沈浪一样,只不过是习惯。他根本就不明白笑代表的意味,他只不过觉得这个表情很简单,不费力。如此,而已。
其实主人最清楚不过,白飞飞对于他而言,是祸,不是福。可是他乐在其中,就算白飞飞对沈浪一往情深。
就算如今,白飞飞中了四季,和主人的母亲一样。而主人,却还是要自己先救她一阵。留待以后再想办法。
老主人会不会难过,就算刻意的想培养一个真正的当家,终究还是培养了另一个欧阳倾。
欧阳倾,人如其名,他将老主人加诸在他身上多年的心血,一朝倾覆。
欧阳堡刻意的隐藏关于他的一切。有关于他的那些叛逆那些绝情那些年少轻狂。随着六岁的欧阳灿接位,烟消云散。成了欧阳堡不能说的秘密。
反正欧阳堡秘密遍地,不在乎再添一个。只是,从此,欧阳灿的人生彻底改变。
他不想再看见一个欧阳倾。所以他决定违逆他的意思。
主母当年心软,没有把那个女子赶尽杀绝。只叫她远走大漠,终生不得再进中原。可是她没有再来,欧阳倾却抛家弃子去了。
那段日子实在黑暗,他不想再经历,欧阳堡也不能再一次经历。
情这个字,实在是恐怖。而唯一最可行有效的办法。就是让牵挂的另一头,断掉。
欧阳灿背对着他,却似乎能感应到他的次昂发。
其实,欧阳堡的人,又有几人的心思是真正瞒得过他的。想到这,他还是忍不住牵了牵嘴角,“暗影,不要有动她的念头。”
听见身后紫苑翅膀扑腾的声音,接着道“不要以为她死了我就可以不被她左右。暗影,其实你也清楚,我活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你可以断了我最后一条路。”
暗影几乎就要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当然知道,一直都知道。欧阳灿为了欧阳堡而活,为了他母亲而活,为了仇而活为了老主人而活,偏偏从不曾为了自己而活。
十几年的历练,没有父母在旁边,老主人从来不曾心疼过他。他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只有他自己清楚,纵然如此,他从来都坚韧而隐忍,从来都是信心满满。可是如今他告诉自己,要是杀了白飞飞,他也会随着去死!
他从不曾质疑过他的话,他说的出,从来就做得到。
他能断了他最后一条路?自然不能。欧阳堡如今,再也经不起一个主人的离开。
所以,即使他有多不愿意多担心白飞飞对他的影响力,他还是要去的。哪怕是,死。
“暗影明白,白飞飞在我在,白飞飞若是有丝毫差池,属下以死谢罪。”他没有站起来,依旧是跪着的姿势,停顿一下又道“只是,主人该明白自己身上系着的东西,我知道主人累,可是,谁又不累。以后,属下不想再听见主人说类似的话。不然,我会把白飞飞的事禀告老主人。就算您有多不愿意。”
说完,不看欧阳灿,不等他的回答。站起来离开。
主人足够聪明,他自是清楚,老主人要是知道白飞飞的存在,谁都救不了她。
是,没错,他完全猜对了。欧阳灿足够的聪明,所以他自然听出了威胁的意味。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欧阳灿嘴角的笑依旧没有凋谢。
过了很久,他从窗户往外看的时候,看见百灵站在猫儿的旁边。神色是焦急,还有一种他从来没有感觉过的情绪。好像是叫心疼?白飞飞有一次就是这样看着沈浪的,那瞬间他还觉得,要是白飞飞能这样对自己,那沈浪那一点点伤算什么。
白飞飞,其实要是老头子知道你的存在与我而言的意义,杀了你。也未尝不是个好结局,至少能和你一起死。
沈浪是不行的,他绝对死不了。朱七七在,熊猫在,他父亲的英名在,仁义山庄在。所以就算你死了,他也是死不了的。
那说不定下辈子是咱两一起投胎,说不定咱们就可以在下辈子在一起。没有他,你一定会喜欢我。那多完美啊。最主要的,说不定沈浪那小子投胎在我们家当咱们的儿子。那就太完美了。
想着想着,欧阳灿忽然觉得这辈子太痛苦了,还不如死了等下辈子好。
百灵正忙着将烂醉如泥的熊猫扶起来。冷不丁看见对面窗户里傻笑的欧阳灿,差点一个没站稳一起摔到地上去。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欧阳灿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奇怪。可是也没时间想那么多,熊猫不是一般的重,于是冲欧阳灿喊道“欧阳灿,帮个忙。”
欧阳灿这才回过神,苦笑着摇摇头,自己怎么也做起白日梦来了?深了伸懒腰,还是走出去帮百灵把猫儿扶回房去了。
转过大门的拐角,正好碰见要走的凌鸢冷。见凌鸢冷站定,微微一笑道“小姐一路好走。”
凌鸢冷脸色忽然复杂起来,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可是顿了半响,终究什么都没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欧阳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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