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晚了,风里的热气也渐渐消散了。桑蓝在黑色的天幕映衬之下越发显得幽邃了,微风过时,桑蓝叶缓缓摇动好似在和人打招呼一般。湖面偶尔泛起一点涟漪,但很快便平静下来,静得就像一面打磨好的镜子。时不时便会有像萤火虫一样的光亮——闪闪烁烁的灯笼,但随着巡视的宫人的脚步很快隐灭在了夜的深处。
身着蓝衣的人在夜幕下凝望着湖面若有所思。
“少主,天凉了。回宫吧。”提着灯笼的蓝娥说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奴婢找了少主好久,才找到这儿的。”
“嗯……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儿是初望了。”
蓝歌抬头看了看月亮,“难怪这么园……你先回宫准备好热汤,我过会儿就会去。”
“是。奴婢知道了。”
看着蓝娥走远,蓝歌便施展轻功,一掠便出了小树林,转眼间就出了音泉院。蓝歌凝神屏气步履沉稳,绕过黄部正殿,快速奔跑了近半个时辰才来到目的地——黄陵。黄陵位于落霞堂的东南面,是埋葬黄部宫人的地方。七月初望正是黄前夫人的忌日,因黄钰翎是废少主,定不敢公然前来拜祭,只有在天黑以后才敢到母亲的坟墓前来一表哀思。
果然还没靠近黄夫人的墓就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瘦弱的身躯在抽动,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突然蓝歌发现那并不是一个人的哭声,而是两个人的。他往右前方一瞧,果然还有一个人在用袖子抹眼泪。他便提步走过去,伸手扣住那人的肩头,可是手背慢慢传来一阵痛楚,而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痛,那人抓起蓝歌的手便往外奔,一路出了落霞堂。离落霞堂有一段距离时,那人才替蓝歌拔除了银针,
狼一面捂着手一面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理也不理他,只顾往前走。
蓝歌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是黄夫人。”
那人脚步顿了顿,随即往前走去。
蓝歌大步上前拦住黄夫人的去路,“你是黄夫人,对吧?”
“不是。或许以前是吧。”
“您不是已经过世了吗?”
“黄老鬼他到巴不得我死了,我就像他心头的一根刺,我不被除去,就是他永远的痛。”
“黄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叫我黄夫人,叫我婉姨究竟出了什么事,黄姐姐竟落得如此下场。”
听到这儿殷婉儿又开始抽泣了。
“没事的,您说吧。羽林静也知道黄部换少主的事了,她说羽长老好像并不知道换少主的原因,既然这样只有黄姐姐才是羽长老点头同意的少主。况且羽林静已经在参与擒天中的事物,她决心要还黄姐姐一个公道。”
“哎,其实都是我的错,却连累了小翎。其实小翎怎么算都应该是少主的。有人……”殷婉儿拉着蓝歌往暗处一闪,等人过了继续说到,“我们走吧。当年还没有嫁给黄老鬼我就认识了现在的白部长老白静渊,记得那时冰夷和本族正在交战,漫天飞舞的雪花,迷糊了人们的视线,战士们只好闭上眼睛挥刀胡砍,倒在刀剑下的有敌人,当然也有自己的族人。我哥哥就是这时候离开我的,他倒在雪地里,雪化成好大一片血水,我正愤怒地向砍死我哥哥的人冲去时,黑部就有人传来指令说黑部少主羽卓丞大婚,少夫人就是冰静柔——冰夷国国主的女儿。来人还说夷邦小国须向冰夷致贺以示尊敬,违令者杀无赦。这道令犹如晴天霹雳,我大呼上天不公平,让我兄仇不得报。当时我甚至在想我为什么会不知道冰静柔出嫁的消息,要不然一定将她劫杀在路上……”殷婉儿停下来静静地望着天空。
蓝歌看着殷婉儿心道:当年你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黑部护卫那么严,去了只怕也是枉送性命。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偷偷溜进了擒天。才知道擒天比想象中大得多,不识得路的我只管横冲直撞。不知怎么的我一下子撞在了一个庞然大物上,转头一看原来是麒麟神兽的雕像,我想正好,这个地方看起来不那么阴森,进去找点儿吃的再说。谁知一进去便被白静渊拿下,还被打得浑身是伤。我当时还破口大骂,骂他不要脸打女人,骂擒天以多欺少。他顿时铁青着一张脸,把手一松,我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含着怒让我把话说清楚,我看他还算是一个好人就把原委告诉了他,这样我就住在了白麟楼,他帮我疗伤,渐渐地就有了感情。但是我仍没有放弃杀掉冰静柔的念头,一日我趁静渊不在,就偷偷溜出去,无巧不成书我竟被黄老鬼抓住,这次还算好,他只是对我下毒,事弄清楚之后便给了我解药……”
殷婉儿见蓝歌一脸不解,解释道,“我当然不可能告诉他我是来杀冰静柔的,我只是说到白麟楼小住,被闷坏了出来走走,他也就像你现在这样点了点头然后就走了。”
蓝歌怔了怔,随即说到,“后来呢?”
“哎,我觉得杀冰静柔无望了,就准备回家,当天晚上我便收拾了东西,然后把房内的陈设都归回了原位。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人敲我的门,我打开门一看竟是一个身着黄衣的姑娘,心下觉得奇怪便问她有什么事,她只说来问我属什么族,姓名和生辰八字的,其余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虽疑惑但也写给了她,过了晌午我便去找静渊,结果没有见着人,直到晚上才听说他回来了,于是便去向他辞行,谁知他一身酒气,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一软便没有提要走的事,至是静静地看着他喝酒,他突然半眯着眼睛看着我,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大堆话。”
殷婉儿走到一个小屋前站定,然后伸手推门进去,“到家了,坐吧。”
“谢婉姨。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又怎么会嫁给黄长老呢?”
“那天早晨起来,白静渊就发现我在他怀里,他当时就决定要娶我。他还让我回本族等待提亲,我也知道擒天族规森严,他是一定要得到他爹和族长的同意才能够娶我的,当下我便顺着他的意思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本族,回到族里,看着族人们对我恭敬有加,我便私下猜想是静渊来提亲了,想到这儿便大步回到家里沐浴更衣,以最快的速度去见爹爹,到了花厅便见到爹坐在首位,我便走上前去请安,爹扶起我说以后应该他向我请安了,我道女儿哪里受得起,却是满脸掩饰不住的笑意。
大婚定在了一个月后,在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奇怪的事,每每我练功夫都会发现明显的气血不足,总是头昏昏的,我的丫头劝我看看大夫,我说不用了,她却很坚持,我就让她去给大夫说说我的症状,结果却让我大吃一惊,当时我的丫头还笑那个大夫是庸医,说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回有身孕,其实我心里是最清楚的。从那天起我就不再练功夫,以免气血运转不过来。我天天盼着轿子来接我,因为要在路上耽搁十多天,所以我就随着轿子提前出了阁。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挑喜帕的时候,当喜称伸进喜帕,我的心狂跳不已,我恨不能马上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孩子,可当我含着笑抬头看他时,却发现他不是我想的那个他,我顿时傻眼了。在那以后的九个月里我都在谋划着佯作早产把孩子生下来。到足月的时候我就让陪嫁丫头告诉黄老鬼我摔了一跤要小产了,反正产婆是现成的叫来就好。要不是他后来对我极度不信任,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小翎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照你说,黄姐姐是白长老的女儿了。”
“不错。我说这些不是希望我能得到什么,我只是希望小翎能够得到她应得的,至少她可以回殷家,去做大小姐而不是住在玉屏山那种地方。”
蓝歌拉住她,试图给她一点力量,“放心吧,我会的,羽林静也会的。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嗯,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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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马车,羽林静便被一个太监带走,出了这个屋进那个屋,全是学宫廷礼仪。这会儿好不容易被带回到孟瑆身边。
羽林静站了两个时辰,从天明直站到天黑,脚酸痛不已,当下踢了踢腿走到一边去坐下。
“事儿做完了?”
“咳咳咳……”
羽林静瞪了那太监一眼,很不情愿地起身向堂上的三人作了福,请了安。
孟玦挥手,示意她起身,“赐座。”
羽林静这才得以安生的坐下歇会。
“饿了吧,这儿有糕点,尝尝吧。”孟瑆边说着边把一盘糕点递给羽蝶,示意她拿过去。
“是饿了。嗯,真好吃。”
“你也别吃太多,吃一点就够了,待会儿皇上赐宴,你可别吃不下去。”
“真的?那我不吃了。”
“我发觉你最近心情特别好。”
“嗯,是好。”
“走吧,时辰差不多了。一般官员肯定都入了殿了。”
“七爷,我们不是在这儿吃吗?”
“皇上赐宴当然是去大殿了。”
“对哦,我都累晕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大殿走,一路上都可以看见各宫各殿的人往那赶。
“还有多远啊?”
孟瑆转头看她道,“不远了,就在前面,绕过那个宫殿就是。”
“啊,还有那么远。”
羽林静整个人的力量都压在了扶住她的羽蝶的双手上。
“七爷福建王驾到。”喜公公一脸媚笑的宣到。
一进殿,七爷和七夫人便走到大殿靠前的位置坐下。而孟瑆则带着羽林静走到大殿中间一点的位置坐下,羽蝶和随从都站在了孟瑆和羽林静的身后。
“你把头埋低一点,待会儿你只管埋头吃就好。别人问你话我回尽量帮你挡,挡不了你也别抬头,低着头回答他的话,知道了吗?”
“知道了。”
人陆陆续续到齐了,时不时有人看向羽林静这边,低声议论几句。
“皇上驾到。”
羽林静见别人起身行礼,她也起身做了个福。
“平身。”
“谢皇上。”所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贤弟,你可回来了,可想煞寡人了。”
孟瑆微微一怔,实在不明兄长如此做的意图,“皇上这般说臣弟就受不起了。”
“受得起,一年之中我们难得见上一次,让你留在贤王府中你还不肯。”
“臣弟封号贤王,封地却是在福建,只有呆在福建为百姓做事才当得起贤字。”
“哈哈哈……”
羽林静始终埋头,问道:“你是贤王吗?”
虽然这句话很轻,但在这鸦雀无声的庙堂之上仍可被皇上听得一清二楚。
皇上的眼光已落在羽林静身上,这时候想躲已不可能了,“这是准王妃吗?”
孟瑆看着皇上笑笑不置可否。
“叫什么名字?”
孟瑆拦住要回话的羽林静,“回皇上,她叫羽林静。”
“哦,开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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