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靖熙的分析，果然正如他所猜测，皇帝燃的香中有多种香混合。除了檀香，有兴奋的百合香，致人昏迷的夜来香，还有产生幻觉的曼陀罗。难怪皇帝晚上睡不着，白天昏沉沉，这样折腾身体怎么会好呢！

　　张公公，白薇想到这个人心里不由一寒，皇帝身边的人背叛了皇帝，那这个宫中能有几个相信的？

　　她不动声色地偷偷换掉了燃香，对于皇帝身边服侍的人也多了点注意。只是皇帝虽然精神好了些，但还是常咳血，太医诊治也一脸束手无策的样子。

　　“你们都下去吧，你，留下。”明正皇帝虚弱地伸手摆了摆，又朝白薇一指。

　　其他人都领命退了出去，寝宫里只有白薇一个人。

　　诺大的寝宫弥漫着草药味儿，夏初微凉的风在傍晚更凉了几分，吹动着室内的细纱轻轻飘动，很是诡异。

　　“你，过来。”明正皇帝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或想要下床。

　　白薇忙走过去扶他起身，让他半坐在床上。

　　明正皇帝浑浊的眼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能答应朕一件事么？”

　　白薇一怔，疑惑地看着皇帝，他要自己答应他什么事？可想想他是皇帝，若是不答应……于是她忙低垂了眼答道：“皇上请说，奴婢一定尽力办到。”

　　明正皇帝听了，先是一愣，继而唇角扯了丝苍白的笑：“此事不是你尽力，而是一定要办到！”

　　这不就是下旨了？难道要她去死？

　　白薇的脸一下变得有些苍白，怔怔地看着皇帝。

　　皇帝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突然眼神锐利起来，直直地盯着白薇，慎重地说道：“此事关乎于大羲存亡，江山社稷之安危……”

　　白薇听了只觉胸口被压了一块大石，惊得说不出话来。

　　咳，咳，明正皇帝的咳声将白薇拉回神，但她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些什么，是该雄纠纠气昂昂地拍着胸说：皇上，这事有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还是痛哭流涕地抱着他的大腿凄惨求道：皇上，求您放过我吧，我要出宫！

　　只是这两种可能都没有机会让她说出口，因为皇帝发话了：“白薇姑娘，朕也知道你一向聪明善良，不会见死不救的。所以，这重任托于你，是朕信你。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白薇脑子一热，血液温度有点上升。

　　皇帝接着说道：“朕时日不多了……”

　　白薇正要劝慰他，却见他手一摆打断她，“这病朕已知道了。”

　　他深陷进去的眼睛此刻炯烔有神，带着一种王者的气势，但这气势很快又被咳嗽灭了下去。白薇忙端了杯茶给他润喉。

　　喝过茶，皇帝又提了些精神上来。

　　“太子年幼根基浅，以后，还请姑娘多多在旁提点；另有其他幼子，他们年纪尚小，你若居于宫中，请代朕好好抚养。朕一直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个好父皇……”说到这，皇帝眼中流露惭愧之色。

　　白薇听了也不觉同情他，宽慰他道：“皇帝想必是也有很多身不由己，待皇子们年岁长些，定也能知道皇上对他们的一片心意。

　　皇帝眼光微亮，却又摇摇头：“他们不懂也罢……夜熙年幼无母，功课甚好，而朕却从不曾夸过他一句。这孩子从小要强，行事果断，只是杀伐气重了些……”

　　“靖熙的腿其实出生时是好好的，可是他母妃……唉……”皇帝重重地叹了声气。

　　白薇这时提了耳朵注意听，只是皇帝重重叹息后却没有继续往下说。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来，在白薇面前摊开手，白薇一见，正是她穿越前捡到的那枚兽牙。

　　“这枚兽牙，你可以跟朕说说是怎么来的吗？”明正皇帝认真地看着她问道。

　　白薇一惊，猜到这枚兽牙可能是皇帝认得的。

　　“是我在春江边捡到的。”捡到这枚兽牙后，她也穿越了。

　　见她没有撒谎，明正皇帝目光回到兽牙上，神情有些恍惚：“这是先皇给先皇后的。”

　　先皇后不是现在的太皇太后吗？白薇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先皇后的东西怎么跑到现代去去了？不知这小小一枚兽牙有什么样的故事。

　　“先皇后是朕的母后，太皇太后当时是皇贵妃。朕的母后染了瘟疫，病殁后在春江边火化……”明正皇帝的目光怔怔地看着兽牙，而他却又沉浸在回忆中去了。回忆里有美好，也有痛苦……他母妃嫣然温柔的笑，还有父皇拉着他的手和母后赏花的笑……画面瞬间又变成了一场大火，幼小的他无助地哭着……

　　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下，从回忆里走出来，对上白薇惊讶的眸。

　　“母后是被人陷害的，可是她临终时告诉我，叫我不要为了她去复仇。”明正皇帝眼中覆上痛苦，“那时父皇才刚坐稳江山……”

　　“把手伸过来。”明正皇帝看着白薇说道。

　　白薇一愣，慢慢伸出手。

　　明正皇帝将那枚兽牙放到她手中，“这枚兽牙与你有缘，还是你保管吧。”说着他把头向白薇靠近，小声说道：“这枚兽牙是一把钥匙，朕把传国玉玺放在了书阁。”

　　不等无比震惊的白薇回过神来，他离了些距离看着白薇定定地又说道：“你的免死金牌是真正的凤印！”

　　白薇被惊得许久说不出话来。凤印一直在她身上？那么，林若雨的凤印是假的？可是为什么皇帝知道是假的却不道破？

　　皇帝说了这么多话，呼出的气有些喘，只是他一双浑浊的眼仍定在白薇的脸上。

　　“现在宫中之人可信的人不多。万一有什么不测，你去碧云庵找静心师太，带着她还有太皇太后离开吧。”

　　白薇睁大眼看着皇帝，他今天说的这些话好像有无数个炸弹在她心里扔下，炸得她脑子一直嗡嗡响。

　　“可是，南越王不是……”白薇小声说道。

　　一听她说南越王，明正皇帝的目光一凛，“他怎么了？”

　　“你切记，在宫里所有人都不要相信！今日我对你所说的话，除了太子，其他人一概不可告之！”

　　所有人都不要相信？白薇茫然了。

　　“可是太子不在宫中……”

　　“他很快就回来的……”

　　明正皇帝的眸重重地合上，然后又缓缓地睁开。

　　“朕把这些事都托付于你了。”

　　白薇胸中似压了千斤大石，这皇帝为什么偏偏挑上她？

　　“白姑娘，你在宫外有很多店吧？”

　　正在心里嘀咕着，突然皇帝这么一问，倒将白薇又问呆了。他不是一直在庙里么？怎么知道这些的？

　　见白薇一脸疑惑，皇帝似是有些得意地轻笑：“你以为朕半条命了就不知道这些了？”

　　白薇张了张嘴，又很颓然地紧闭。帝王之心果然不可测，就算是半条命了也能要了别人几条命。

　　“奴婢在宫外是有一些产业。”她只好承认。

　　“朕怕是没机会去给你捧场了。”明正皇帝无奈地苦笑了下。

　　“皇帝龙体好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白薇不忍地劝道。“到时皇上要是去了，奴婢一定给皇上打个八折。”

　　“哈哈，怎么不是免费？”

　　“皇帝不差钱，可奴婢是靠做生意吃饭的，要是全免了，这倒是显得皇帝寒碜了。”

　　白薇嘻嘻笑道。皇帝金山银山，她不趁此打劫一番就算是好的了。

　　“你这丫头，难怪哈里巴那小子也会喜欢你。”说到这，看了眼一脸红通通发窘的白薇，“可怜了珍儿……那孩子一厢情愿为情所困……”

　　提及芳珍，白薇的心不由得一紧，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今天的皇帝实在让白薇太太惊讶了！

　　“这病早在两年前朕就知道不能治了。只是身为一个皇帝，有些责任也不能推掉，虽然朕一直做不好，但最后还是尽力做些什么吧。”明正皇帝很平静地说道：“一直以来朕都不喜欢当皇帝，不想当皇帝的皇帝都不是个好皇帝。”

　　难得一个帝王能说出这样坦诚的话来。

　　寝宫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风依旧轻拂着纱缦，像是在喃喃告别。

　　“智空大师死了，来福也死了……”明正皇帝看着从窗户上漏进来的斜阳轻轻说道。

　　白薇心头一震，抬眼看向皇帝，他疲惫地倚在床头，半闭着眼神情恍惚，发白的唇轻轻地颤抖。这么看去，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年。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凝固。

　　过了许久也不见皇帝说话，白薇轻轻地唤道：“皇上，皇上……”

　　皇帝依然没有答应，却传来有些虚弱的呼吸声。

　　看来皇帝是睡着了。

　　白薇把兽牙戴在脖子上，起身将皇帝扶下床头。替皇帝盖好被子，白薇这才出了门。

　　一出门，白薇就大口大口地呼着气。

　　“怎么了？很累么？”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白薇一转身，看到南越王含笑正看着她。

　　她一愣，微怔了下，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是有点累。”其实不是累，是压得喘不过气来。

　　末了她又补问了句：“王爷是来看皇上的吗？皇上他刚睡着……”

　　南越王俊美的的脸上依旧浮着笑：“哦，那你陪我走走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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