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承风殿出来，白薇更是着急。宫女告诉她南越王出宫去了，要明天才回来。她本想告诉宫女偷听到的事，可是她信不过宫女，万一宫女是……岂不更坏事？怕是连她也会被灭口。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通知独孤寒。

　　一边走一边想着，忽然停下脚步一抬头，她怎么到了自己以前住的宫了？头顶上那块大匾上的金字还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而里面早已人去楼空了。

　　站在门口发着怔，没察觉身后有人走近，直到那人开口，她才惊回头。

　　“是你？”看到一身蓝绸湖裳的秦凌风，白薇心里奇怪他怎么上这来了？

　　“你怎么上这来了？”

　　秦凌风也抬眼看向门匾。

　　这话可是她想要问他的，却被他先问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来了。”白薇看着白净的脸上好像比前几天消瘦了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紧闭了唇。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眉一皱，刚要问她，却见她突然抬了头，睁了眼急急地问道：“你现在能不能出宫？”

　　“有事么？”他暗眸一沉反问。

　　“有事。”

　　“何事？”

　　“救人的事。”

　　她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在这里除了他，还有谁能信得过？

　　“救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南越王。”她定定看着他。

　　他眸光一闪，盯着她的眼，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见他疑惑，白薇忙解释：“我刚才听到有人说要加害王爷，就在天寿宫的偏殿那儿，我，我真听到有人说等王爷回来，就把药放在王爷喝的茶里，那毒药会让人神志不清……”

　　他眸光闪动，略一沉思，问道：“你没听错？那些人是要害南越王？”

　　白薇听他这么一问，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听到的话，然后肯定地点点头：“现在京城里除了南越王还有谁是王爷？”北平王独孤辰在齐州领兵打仗，难道会是他吗？这是不可能的事。宫里又没有听说他班师回朝。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仿似在想什么。

　　见他许久不说话，以为他不帮忙，白薇瞪着他，“你不愿帮？”

　　他目光依然看着她，“你很担心他？”

　　“废话，人命关天的事能不担心？”想起他狼群救自己，白薇心里升起一股温暖，“他曾从狼口里救了我。”

　　他似了然的敛了目光，沉默了一会，声音淡淡地道：“有时救你并不一定就是不会杀你。”

　　她愕然地抬头看着他，他目光沉黯，这眼神好像和某一个人很像。可是是谁，她却想不起来了。

　　“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救他一次。谁是我欠你的。”

　　他轻哼一声冷笑，她为救别人让自己欠债。

　　“好。”他淡淡应允。

　　见他答应，她一时欢喜，脸上立刻绽了笑嘻嘻道：“我就知道，你是值得相信的。”

　　他唇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眼中掠过一缕不稍纵即逝的痛。

　　“你相信他吗？”

　　她一愣，‘他’指的是南越王吗？

　　“这个，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虽然他救过自己，但她对他却是一种难以明说的的感觉。是因为感激还是其它？她心里也不清楚。

　　他听到她的回答有些意外，但眼中却好像闪动着一丝欢喜。

　　“其实，我对你们，都相信，却又都不相信。”白薇耸耸肩，继续说道：“你也许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来这里只是一次偶然……”楼景明跟她说过，她来与去都不会对谁有影响，在这里她是个局外人，抑或是个漂流者，“我们都是陌生的……在这里，我什么也没有……”

　　她在这里没有根，她连个正式身份也没有！可是她又回不去。突然她心里非常难过起来，从眼中流出了什么东西，她吸了下鼻子，就在伸手往脸上抹去时，有一只手已在她脸轻柔地擦拭，手绢上散发出一缕淡淡的桅子花香。

　　她愣愣地看着面前为他擦拭泪水的人，他表情认真，一丝不苟地轻轻地在她脸上擦拭。

　　他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惊讶，继而浮现丝痛意。

　　“你，还有我！”他的话很坚定。

　　白薇又是一愣，呆呆地看着他，他薄唇微抿，星目沉着，真的像极了某人……

　　“谢谢。”虽然知道他只是在安慰自己，但白薇听了心里莫名的安静下来，突然就有了一种依靠一样。

　　“相信我！”他停了手上擦拭的动作，眼睛定定看着她。

　　“我相信。”白薇不明白自己怎么一下子就说出了这三个字。她相信他？

　　他的目光覆上一层柔意，唇微微向上扬起，手上的动作继续。

　　“那个……”气氛变得暧昧，白薇直觉得口干，咽了口干沫，将脸向旁偏了偏。

　　他擦拭落空，转目看向她，眉有些不悦地挑起。

　　“我出来很久了，皇上那边要人服侍……”她讪笑道，眼神闪躲，心里有些慌张。

　　“嗯。”他垂下手，黑漆的眸微敛，“皇上最近怎么样了？”

　　“身体好像不怎么好，吃的少……”白薇说道。

　　他眸光暗下，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投下跳跃的剪影。

　　“皇上好像是自己放弃的。”白薇轻吁一口气，“皇上不吃东西，常常望着门口的那株柏树发呆……”

　　听到这，他的眉又皱起，似在想着什么。

　　“婉儿是谁？”白薇疑惑地问道。想了想，不待他回答，又问道：“是皇帝最喜欢的女人吧？是不是死了？”

　　“是。”他只简短地答了一个字，把白薇的三个问题都回答了。

　　白薇也没有怎么惊讶，只是诧异皇帝也能对一个女人这么痴心。不由叹了口气：“没想到一个皇帝也有一颗痴心。”

　　他转过身看着她，问道：“难道当皇帝就没有痴心？”

　　白薇只觉得他问得可笑，一个精明的商人怎么会问这么可笑的问题？“皇帝有痴心是没错，不过，这痴心却防碍他治国统天下。亏你还是个精明的商人，连这点都不知道！大凡皇帝都三宫六院，娶的都是关系户……”她说到看了他一眼，想着他不明白什么叫‘关系户’吧，于是解释道：“‘关系户’就是裙带亲戚，也就是说皇帝娶老婆娶的是权，而不是人。只要女人对他巩固权力有价值的，都可以娶进宫来。”

　　他没有说话，明亮的眸子探究地看着她。

　　“女人悲哀，皇帝也悲哀。”白薇深感同情地长叹一声。

　　“各取所需。她们得到了荣华富贵，尊贵的身份。”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切，什么荣华富贵，尊贵身份都是虚的。要是我，打死也不嫁给皇帝，跟那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哼！”白薇高扬了下巴，幸好她穿越过来不是穿成了皇帝妃子。

　　他复杂地看向她，无奈地摇摇头，显然对她的话不赞同：“可是就算不嫁皇帝，嫁个普通男子也是一样的避免不了三妻四妾。难道你要一辈子不嫁人？”

　　这一句话倒真把白薇给噎住了，古代就是这风俗，是女人都不能改变的命运。

　　“谁要是娶我，就得娶我一个！要是敢娶三妻四妾，我立马就休了他！”白薇恨恨地说道。

　　见她一脸愤慨，他若有所思。

　　“从来没有女人休男人。”他淡淡地说道。

　　“那我就成为第一个！”她骄傲地扬起头挺起胸，就像慷慨赴死一样。

　　他眸中微惊，但想一想，她能说这番话倒也不奇怪。

　　“在大羲只娶一个女人的男人还没有。”

　　“宋清儒不就是？”白薇笑道。

　　他目光一滞，语气很是惋惜：“他前日娶了柳尚书的千金柳青青。”

　　“啊……”白薇惊得睁圆了眼，她记得柳尚书的千金柳青青在诗会上可是与秦霜是竞争对手。

　　只是她不知道，这柳青青从小与秦霜交好。在诗会上原是柳青青看上了宋清儒，可是她爹的目标是太子，她只能忍痛割爱，可是后来的事情出乎意料，没想到太子最后定下的是赵琼丹。而她年及二十有二，算是老姑娘了，能匹配的男子不多，她爹这才心急了。恰好那日她去参加秦霜儿子的满月宴，多喝了几杯酒露了真话被秦霜听到，秦霜便让宋清儒娶了柳青青，二人原是亲如姐妹，嫁入相府也是亲如姐妹，每日吟诗作词抚琴一派和谐美满。

　　白薇听完秦凌风的简单叙述，嘴巴一直张着，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古代人也忒心胸宽广了。

　　“我肚量小，这样的事我做不来，也做不到！”她回过神来，眨巴了下眼。

　　教育了半天，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秦凌风的眼中闪着复杂的神色，这个女人怕是接受不了一夫多妻了。

　　“我走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那个就拜托你了。”白薇朝他报以感激的一笑。

　　他一恍神，眉轻皱起来。转过身，背对着她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白薇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宫墙的一角，收回目光再看了眼碧霄宫门匾，然后朝着天寿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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