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白薇一直担心着秦凌风的伤，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那天在青楼将秦凌风扶回芙蓉教坊时，她看到的不是他表面的醉意，而是满身的刀伤。他清醒过来看到她时，第一句话就是让宋清儒送她立刻回宫。

　　那深邃的眼神，倔强的薄唇，苍白的脸，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翻来覆去。

　　她甩脑袋的动作被榻上的皇帝看到，眼中闪过诧异，问她：“丫头在想什么？”

　　听到皇帝问，白薇回过神来，嗫嚅着回道：“没，没想什么……”

　　她记得那晚宋清儒看到一身是伤的秦凌风时，好像有话想要对她说，但却不知怎么的又没有说，最后只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没想什么？才答着又这么快走神了。

　　皇帝若有所思地微皱了眉，指着放在茶几上的一个黄折子说道：“今日一早，南越王又向朕请旨赐婚。”

　　“啊……这么快……”白薇神情惊讶地问道。

　　皇帝看了她一眼，“你不想嫁他么？”

　　白薇听了一怔，目光停在茶几上的折子上，那黄色这时还真是有些剌眼。

　　“南越王从小机敏聪慧，文武双全，太傅们时常夸他‘聪慧绝冠’。”皇帝靠在榻上，目光也聚在折子上，只是神游回忆之河了。“自他母妃被贬，他也就变了……”说到最后，皇帝的目光凝住，声音也嘎然而止。

　　“皇兄，树上的那只小鸟折断翅膀了，我们来治好它，让它再回树上去……”

　　“十二弟的功课还没做好，十哥来代写……”

　　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渐渐地变得模糊，模糊成一团光影在视线中消失。

　　“皇上，皇上……”白薇见皇帝出神地一动不动，忙轻轻唤道。

　　“哦，什么事？”皇帝终于回过神来，愣愣地有些疲惫地抬起了头。

　　“南越王觐见。”白薇小声回禀。

　　皇帝眼一转，她身旁果然站着神彩奕奕的南越王。

　　“皇上龙体可好些了？”南越王淡淡笑道，语气轻快，却听不出来有什么感情。

　　皇帝一怔，目光停在他身上，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那只折断翅膀的小鸟早飞走了吧？”

　　南越王身形一僵，愣愣地看向皇帝，他苍老到比实际年龄还要老十岁。花白的头发，憔悴的面容，疲惫得好像厌倦了什么一样。

　　空气这时被凝固了一样，三个人都没有再出声。

　　过了会儿，只见南越王身体微躬行礼说道：“皇上的记性还这么好，令臣弟佩服。只是臣弟却不记得了。”

　　看着他没有一丝表情的脸，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朕记得，你是所有兄弟中功课最好的，读书可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南越王神色一凛，微低了头朗声道：“皇上谬赞。现在的臣弟已不是当年的了，许多事皆是过目即忘。”语气冰冷，让一旁的白薇也感觉到他刻意地在强调什么。

　　皇帝一怔，片刻后无奈地一笑，收回了目光。

　　“皇上，请允了臣弟的上奏请。”南越王平静地声音，面无波澜的表情，但话语却咄咄逼人。

　　白薇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心内这时没来由的一慌，愣愣地看着他。

　　“不是说过了，要等夜儿回来……”

　　“太子先前说三日内必回宫，如此已过十日，皇上还要让臣弟等到什么时候？”南越王的声音骤冷，打断了皇帝的话，眼神逼视着皇帝。

　　白薇一惊，他为什么这么急着娶自己？

　　“太子违约，臣请皇帝恩准。”南越王的话透着不容对方拒绝的逼迫。

　　“可是，王爷……”白薇的心跳一紧，在一旁小声道。

　　南越王听到声音，看向她，刚才还冰冷的眸光却换上了一汪柔情，声音也不似刚才的冰冷，温柔地对她一笑，然后凑近她身旁小声道：“府中我已准备好，钦天监择的日子，后天是吉日。迟早都要嫁的，你早些入我府上不好么？”

　　听着他蛊惑的声音，白薇只觉脑子一片混乱，被他眼中的温柔溺沉。

　　“如果皇上没有异议，那么后日臣弟便迎娶。”他回转过身语气坚定地对皇帝说道。

　　皇帝哑然地看着他，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拒绝，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朕累了，你们先出去吧。”

　　南越王唇角浮起一丝冷笑，躬身退出，白薇送他出门。

　　“你就不能再缓几日？”白薇跟在他身后，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他停下脚步回转过身看着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看着他沉如深海的墨瞳，白薇一惊，移不开目光。这时，手被他的握住，一股温暖便流入了她的手心。

　　“你不要担心，一切有我。”他定定地看着她。

　　她犹豫着不知要不要说出来，咬着唇终于下定了决心，对视着他的双眼，“皇帝病重，太子末归，而林相却在谋反，我们怎么能在这时……这时成亲？”她把话说了出来，心里也呼了口气，感觉轻松多了。

　　“你是在担心太子？”他眸光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寒意，握住她的手一紧。

　　“我……”白薇讷讷地看着他，不知该怎么说。她担心他吗？

　　“你是为了他才不愿与我成亲？”他眼中的伤痛加剧。

　　“我……”白薇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但下巴却被他捏起，强迫她与他对视。

　　“看着我，你要嫁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他眸光漾着她读不懂的神色。

　　“你真的喜欢我？”白薇心内慌乱地问出一句。

　　他一愣，随即眸中的复杂神色退去，只余下一种温柔，他凑近她的耳旁，热气拂向她，声音依然低沉而魅惑：“真的。如果可以，一生一世……”

　　白薇被他呼出的气息撩拨得面色一红，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她羞红的脸，眸中一抹痛色掠过。

　　“那晚……”她想问那晚下药的人是谁。可是很快被他打断，“你方才说林相谋反，你是从何得知的？”

　　她一怔，“我无意中偷听到的。”

　　“林相若是真当了皇帝，以他的人品天下百姓可就遭央了。”白薇一提起林相就来气，能教出那样的混帐儿子的父亲能当个好皇帝？

　　“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然后将脸凑近她，看着她清澈如泉的眼，问道：“那我呢？”

　　白薇被他问得一愣，呆呆地看着她，这个问题她还没想过。

　　“你想当？”她心猛地一跳。

　　见她呆住，他看了她一眼，然后站直了身，淡淡笑了起来，“小傻瓜。我只想娶你。”

　　白薇听他取笑自己，不由努了嘴不服地说道：“我才不傻，我要是想做皇帝，随时都可以。”皇帝的玉玺在她手中，她随时都可以当皇帝。

　　独孤寒蓦地一回头，白薇差点撞上。

　　“你有玉玺？”

　　“那个……”

　　真是多嘴，白薇为自己刚才不小心说漏嘴而后悔起来。

　　“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知道玉玺在哪里？如果是，你会很危险的！”独孤寒握住她的手很紧，让她觉得有些疼。而他眸中的惊讶却怎么有惊喜？可是最后她怎么看到的是担心？

　　“皇帝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托给你保管？这样让你身处危险之中！”他眸光突然黯下，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下来。

　　“我……”看着他眼中仿若受伤的痛意，她的心一沉。

　　“我只是担心你……林相一直在查找玉玺的下落。如果让他知道是你藏着，他怎么会放过你？而我时常不在宫中，怎么护你周全？”独孤寒重握上她的手，眼中的担心让她心底一暖。她不由得握紧了垂在胸前的那枚齿坠。他的眼神也落在她紧握齿坠的手上，目光闪过一道光芒。

　　“我没事的……”白薇知道他担心自己，可是这件事皇帝说了不能告诉任何人。

　　“真的有这件事？皇上真的把玉玺交给你保管？”不知他是紧张还是担心，白薇只觉得他握住她的手在颤抖。

　　“这个……”白薇看着他，不知道如何是好。面前这个即将是他的丈夫，她却不能与他说实话，不能告诉他很多事。

　　“唉，”他长长地叹了声气，眼中满是担心地看着她，“你，既然如此，你要处处小心！”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叮嘱她要小心。“等后天我们成亲了，你到了我府上，有我保护你，你不用害怕他们。”

　　他的关心让她心底的暖意升起一波又一波，只感动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再次紧握了她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几天，你不要乱走动，等我娶你。”

　　她被他的话感动，她开始还担心他会问她玉玺藏在什么，他却没有问，只是担心她的安危。

　　见他走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跟上他。

　　见她跟上来，他疑惑地问道：“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吗？”

　　“恒，谢谢你。”她忘记对他说声谢谢了。

　　他一愣，眼底立刻浮起温柔，唇上的笑意扩大，深情地看了她一眼，“你要小心。”

　　她点点头，他对她一笑，不舍地转过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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