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停了？”祈颜泽正在批阅奏折，蘸墨的一瞬，见许莲已然停手，剑眉微扬，不耐烦的看向许莲。

　　“啊？”许莲正脸颊绯红，想入非非，却不曾想祈颜泽会突然抬眸，深邃犀利的眸中尽是焦躁。

　　“陛下恕罪。”许莲赶紧加快频率，一不小心竟将砚台打翻在案几之上，甚至还有几滴溅在了祈颜泽的龙袍之上，顿时手忙脚乱，急于上前，一下子扑倒在祈颜泽的怀中。

　　“皇后娘娘。”强栋远远的看到李歆若向着御书房而来，正准备上前代为通传，谁知李歆若径自上前，用力推开殿门。

　　“皇后娘娘。”强栋追进殿，却见李歆若停下了脚步，面带惊愕的看向内殿。

　　只见案几旁边，许莲倾身依偎在祈颜泽怀中，发间稍稍有些凌乱，双手却紧紧的抱着祈颜泽的胸膛。

　　“歆若。”祈颜泽一把推开许莲，也不顾佳人倒地，急忙起身，匆匆上前。

　　“为什么？”李歆若瞳目流转，轻浅如水，眸中含笑，宛如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

　　“她只不过是个侍女。”祈颜泽清晰的看着李歆若眸底的痛，明明没有什么，此时却像个被妻子捉奸在床的丈夫。

　　“她是谁并不重要。”李歆若自始自终都没有看许莲一眼，祈颜泽贵为帝王，天地间有多少女子想要爬上那张龙床，即使今日没有许莲，他日难免还有别人，可是……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对我避而不见？”

　　祈颜泽闻言，欲言又止，顿时殿中变得极为安静。

　　片刻之后，李歆若朱唇轻启，面带浅笑：“没有原因吗？”

　　“泽。”李歆若上前一步，附在祈颜泽的耳畔，细微的声线带着最美丽的蛊惑：“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不要伤害我们母子，否则我再也不会爱你。”

　　说完这些，李歆若转而离开，碧色的衣衫炫目旖旎，生生刺痛的祈颜泽的眸。

　　祈颜泽一直都知道，歆若是那么骄傲倔强的女子，她的爱可以炙热明快不顾一切，她若不爱定然也是沧海横绝回首无路。

　　是夜，月上柳梢，夜色如水，整个皇城皆是一片黑暗，惟有御书房与双伊宫仍亮着灯，在黑夜中遥遥相望。

　　祈颜泽手中握着一封书信，虽无法窥见书信内容，却从祈颜泽阴沉的面色之上得知，此事定然很是棘手。

　　御书房中的宫人皆以离去，此时惟有强栋留在外殿守夜，也已经打起了瞌睡，祈颜泽压住脚步，走在殿中竟无一丝声息，靠近墙壁，抬手启动机关，闪身进了密室。

　　“参见陛下。”早已经候在密室之中的绝情与绝心见祈颜泽见殿，躬身行礼。

　　“嗯。”祈颜泽面色沉暗，在上位落座。

　　“倾城太子并非南唐血脉的传言，确有其事。”绝心面色严谨：“但是真时假却只有一人知道。”

　　“是谁？”祈颜泽剑眉轻扬，脑中思忖着南唐皇室中人……

　　“无双公主。”绝心开口，却并未称李歆若为皇后：“属下得知，南帝驾崩之前，曾将一封密诏传往北齐，交由无双公主，至于信中密诏内容无人得知。”

　　“时间？”祈颜泽早已经猜到，却让带着一丝侥幸，也许歆若返回南唐奔丧之时，并不知道实情。

　　“六月三十日晚此人从南唐出发。”绝心显然早已计算过日程，轻功上乘之人，从南唐赶到北齐只需要八日，既是奉旨送诏，此人武功定然不弱，脱口而出：“七月七日。”

　　“下去。”祈颜泽语气微扬，双眸紧闭，心中却早已经是波涛汹涌，暗流丛生。

　　北齐双伊宫

　　“陛下……”莺歌正在外殿守夜，听到脚步声，朦胧睁眼，却见竟是祈颜泽。

　　“下去。”祈颜泽剑眉紧锁，信步走进内殿。

　　祈颜泽想床榻之上望去，未见李歆若，扫视四周，竟发现李歆若一人竟趴在案几之上，睡了过去。

　　娇弱的身影映着昏暗的灯光，黛眉如山，双眸紧闭，睫毛密如睫羽，祈颜泽上前看着其安睡的容颜，心中一暖。

　　伸手将李歆若打横抱起，向凤榻走入，许是安胎药的缘故，李歆若并未惊醒，换了个姿势，仍是沉沉睡去。

　　祈颜泽为李歆若捻好被角，稍稍坐了会，起身准备离开，无意之间见地上跌落了一张纸，信手拾取，一首七言绝句映入眼帘：

　　人皆养子望聪明，

　　多被聪明误一生。

　　惟愿吾儿鲁且勇，

　　无灾无难到公卿。

　　“歆若。”祈颜泽失声喊出，床榻之上的李歆若依旧浑然不觉，祈颜泽的眸底闪过一丝愧疚与决绝：朕不能让你生下这个孩子。

　　夜色清冷如水，静谧美好，梦中熟睡的人儿嘴角还挂着笑意，并不知道自己将要遭受的一切……

　　北齐御书房

　　“老臣参见陛下。”佘太医双鬓微白，面色红润，上前行礼。

　　“平身。”祈颜泽回身，强栋随即递给佘太医一纸药方，祈颜泽黯然开口：“按此方抓药，为皇后娘娘安胎。”

　　佘太医展开药方，一目了然，却满目惊疑：“陛下，这……”

　　这哪是什么安胎药，分明是一副不伤身的堕胎药。

　　“照朕说的去做。”祈颜泽剑眉入鬓，深邃的眸中透出一丝决绝：“无需过问。”

　　“老臣遵旨。”佘太医领命退下，医者父母心又如何，在帝王眼中人命不过金口一开，可是虎毒尚且不食子，残杀幼子之事自己如何能做得出？

　　双伊宫

　　“娘娘，安胎药送来了。”莺歌笑着进殿，身后跟着一脸苍白的佘太医。

　　“怎么劳烦佘太医亲自前来送药？”李歆若起身，示意莺歌扶住正欲行礼的佘老太医，并下令赐座。

　　“今日太医院并无琐事。”佘太医紧低着头，李歆若并未察觉其眸中的一场：“所以老臣亲自走着一遭。”

　　“如此有劳佘老太医。”李歆若宛然浅笑，接过莺歌手中的安胎药，正欲饮下……

　　“娘娘。”佘太医出声制止，随即转言道：“娘娘为何不用银针试药？”

　　“佘太医送来的，本宫自然放心。”李歆若笑着答道，随即端起药碗缓缓饮下。

　　“臣突然想起太医院中还有些琐事，容臣先行告退。”李歆若还未放在药碗，佘太医便起身匆匆离去。

　　“佘太医，药碗。”莺歌扬声喊道，却也不见佘太医回头：“这老头，身体这般硬朗。”

　　李歆若在一旁笑而不语，随即拿起放置在案几上的书册，细细品阅。

　　午间，李歆若正在榻上午休，殿内也无人伺候，突然间睡梦中的李歆若黛眉紧缩，一时间虚汗淋漓，腹部传来一阵阵痛。

　　“皇后娘娘，不好了。”莺歌火急火燎的冲进内殿，未央上前还来不及呵斥，便听莺歌道：“奴婢刚才去给佘太医送药碗，佘太医他、他上吊自缢了。”

　　“什么？”未央也很是惊异，二人齐齐的看向李歆若，却见李歆若面色苍白，额间汗滴如雨，双手捂着肚子，触目惊心的鲜血从李歆若碧色的衣袂间潺潺流出……

　　“公主，该吃药了。”莺歌端着药碗轻唤了好几声，李歆若却依旧斜倚在窗边，似乎根本未听到。

　　“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可是你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啊。”未央鼻翼竟有些发红，声音中带着些哽咽。

　　“是啊，公主，你还年轻，孩子以后会有的。”莺歌都眼中带泪，自己实在不明白，公主与佘太医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他要狠心除掉公主腹中的胎儿。

　　“我要见他。”李歆若并未回眸，略带沙哑的声音有些突兀。

　　这些日子祈颜泽总是想法设法的躲开自己，自己已经醒了三日，却连祈颜泽一面都没见到。

　　“可是陛下不肯见娘娘啊。”未央很是为难，自从皇后娘娘失去皇嗣之后，皇上除了当日便再未踏进双伊宫一步，宫中关于皇后娘娘失宠的传言四起，双伊宫的侍从待遇也大不如前，想要见祈颜泽一面并不容易。

　　“公主，您稍等。”莺歌本就一心向着李歆若，这些日子本也窝了一肚子的火，竟随手将药碗放在地上，气冲冲的出了双伊宫。

　　“娘娘，这？”未央知道以莺歌的脾气难免冲撞圣驾，未曾想李歆若依旧看向窗外，毫无生气。

　　御书房

　　“陛下。”强栋走进内殿，祈颜泽已经衣不解带好几日，夜以继日的批阅奏折，直到无折可批，却不肯听一句劝。

　　“出去。”祈颜泽双目赤红，胡茬青黑，发稍凌乱，几日的光景，竟显得苍老了许多。

　　“陛下，莺歌替主求情，望陛下移驾双伊宫，”此时殿外却传来莺歌的声音。

　　“陛下？”强栋询问的看向祈颜泽。

　　“轰走。”祈颜泽显得愈加烦躁，竟一手将奏折打落在地。

　　“是。”强栋走出御书房，示意一旁的侍卫将莺歌赶走，莺歌见此竟厉声疾呼：“陛下你若如此薄情寡义，无双公主迟早会离开北齐。”

　　“大胆，竟敢辱骂陛下，来人……”强栋怒不可歇，一旁的侍卫也早已青筋暴起，南唐刁民竟敢如此辱骂北皇……

　　“吱，”殿门再次打开，却是祈颜泽走了出来。

　　莺歌本来还没解气，却在看到祈颜泽的那一刻，心中所有的愤慨消失的无影无踪。

　　短短几日，祈颜泽竟如此狼狈不堪，再也不见往昔的风采，周身还透着隐隐的酒气。

　　“放开她。”声音不高，略带嘶哑，侍卫放开手，祈颜剑眉紧蹙，薄唇轻抿，稍显犹豫：“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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