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次日,凤西卓与周公的棋正下了半局,就被邢晓晓兴奋的声音吵醒。
“又有家宴了!”
凤西卓整个在被子里扭动,“我几百年前就不玩办家家酒了,你自己生一个去玩吧。”
邢晓晓双手倏得伸进被窝,“起床咯!”十指还没碰到暖烘烘的身体,两只手腕就被蚕丝系住。凤西卓闭着眼顺手将它们绑在床头。
邢晓晓略一用力挣开,撒娇道:“姑姑,起来了啦。南月公子和尚翅北都会去哎。”
凤西卓哀叫一声,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双方较量近半个时辰后,凤西卓终于屈服在她的不依不挠下,不甘不愿地离开被窝。
“姑姑,穿这件红色的吧。正好和南月公子配成一对!”邢晓晓掏出一条艳丽的大红裙。
凤西卓头痛欲裂,“这是上次打劫时假扮新娘用的。是喜服!”
邢晓晓忽略她的前一句,诧异道:“姑姑居然连喜服都自己备下了。”
凤西卓匆匆洗漱,随手拿起一件葱绿衣裙穿上,拉起她便走。
走到半路,邢晓晓好奇问:“姑姑去哪?”
“不是家宴么?”她回头。
“哦对,但是是晚上。”
凤西卓抬头看天色,“现在不是傍晚么?”
“不是,天还没全亮呢。”她神采奕奕道,“昨天忙着安慰姑姑,忘记提家宴的事了,后悔得一夜没睡呢。”笑嘻嘻地转头看凤西卓,凤西卓无言僵立风中。
被邢晓晓折磨一天后,凤西卓‘无比期待’这场家宴,以便这个莫须有的话题早早结束。
钟正显然对这次家宴用心良苦,不但准备了歌舞献艺,连菜式都集合大宣南月北夷三国风情。
凤西卓的坐席被调到尚翅北下首,钟正为此还特地过来向她暧昧地眨了眨眼,显示自己的精心安排,引得邢晓晓在一边共鸣不已。
“钟老大实在太讲义气了。”等他走后,邢晓晓兀自喋喋不休,“没想到看起来五大三粗,心思却很细腻。”
凤西卓用酒杯掩唇苦笑,“我怀疑谣言都传到西荒了。”西荒乃大宣朝西面诸国的统称,南月国亦属其中之一。
“南月公子和尚世子同属四大公子之一,真是难以抉择啊。”邢晓晓完全不理会她的哀叹,一本正经地谋划起来,“不过南月公子一心想回南月国,若姑姑嫁给他,我们岂非都要跟到异国他乡去?”
话音刚落,南月绯华含笑的目光便朝她瞟过来。
邢晓晓满脸通红地小声道:“他不会听到了吧?好丢人啊。”
凤西卓在一边咬牙道:“丢人的是我。”
家宴中,歌舞应接不暇,无人提起话头,一时倒也风平浪静。
宴后,钟正将四人请到书房。凤西卓知道重头戏在此,便打发了邢晓晓先回去。
书房里,一叠信压在五人宽的大梨木桌上,信封上潦草的‘急’字似拧不出水的湿巾,绷到极至。
钟正亲手把门关上,走到案前,长吸口气后,转身道:“钟家,已在生死存亡关头!”
凤西卓嘴巴张了张,斜眼看到其余个人皆是无动于衷状,暗嘲自己定力不够。不过向来言语谨慎的钟正会说出生死存亡四个字,可见局势相当不妙。
钟正掀起波涛,却没有推动浪潮,只是把目光转向尚翅北。
“我昨夜收到父王急件,皇上命我八月之前,铲除钟府。”尚翅北面容平静地掀起惊天骇浪。
钟家这几月来不断招兵买马,扩张飞速,手中也算有些兵力,皇帝说铲除钟府等于兵剿。现在已是六月,离八月只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这意味着尚翅北必须马上出兵!
当然,尚翅北既然把皇帝的密令告诉钟正,显然是倾向于与钟家同谋。
凤西卓的目光在钟正和尚翅北的脸上来回扫视,想从中看出些端倪。
钟正却转向阮东岭道:“你与皇上相处时间最久,可知他为何非杀你不可?”
阮东岭默然不语。
“其实当年琳琅以死上谏时,还有一个人幸存了下来,没有死在承德宫。”
钟皇后死谏?宫闱辛秘啊。凤西卓耳朵顿时竖起。
“那人便是凤章宫总管,琳琅最信任的心腹,朱越。”钟正的语气陡然低沉几分,“当年你放琳琅进承德宫时,就已经想到会有什么下场了吧?所以才带着自己的人马拼死逃出皇宫?”
阮东岭依旧沉默。
“琳琅在去承德宫之前已经准备好,倘若事败就让朱越出宫向我报信。那时若非一半的大内侍卫跟着你逃走,他也不会那么顺利地逃出宫来。”钟正说到这里歇了口气,才道,“说起来,当年你无心之举也算间接救了我钟家。”
阮东岭道:“若我当年没走,也许皇后不会死。”
凤西卓心头一震,不由地朝钟正看去。
却见他眼中并无半点怨恨,反倒苦笑道:“这就是命,半点不由人。其实琳琅之前曾多次劝我和爹一起离开京城,另找地方安身立命。可我偏偏被眼前的荣华迷花了眼,一直拖着不肯答应。所以与其说她用命向皇帝死谏,倒不如说是逼迫我爹和我不得不走她安排好的路。”
凤西卓在一边也听得唏嘘不已。这个钟皇后未免也太狠了点,居然为达目的拿自己的命来换。
“呵呵,”南月绯华的笑声突兀地响起,“没想到宣朝也有这么精彩的故事。”
尚翅北含笑道:“与南月国的相比,不值一提。”
气氛顿时凝结成霜。
钟正朝凤西卓递了个眼色。
她只好无奈地出来当解人,“我们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危机吧?”
南月绯华瞄着尚翅北道:“让刽子手不要出刀就好了。难道京城那位大爷还会自己跑出金銮殿来砍人不成?”
“不过皇上为什么不命令乔郡王或是张多闻呢?他们离得比较近不是么?”凤西卓受不了钟正的频频暗示,不得不又出来解围。
尚翅北目光微垂,“这我却不知了。”
“会不会他知道你与钟家的联系,故意试探于你。”阮东岭开口道。
尚翅北眉头微皱,“消息未必传得这么快。”他与钟正接触不过这两月的事,若皇帝这么快就知道,那他的情报网未免庞大细致得恐怖。
钟正道:“当初我离京后直奔瑞州,兴许他怕张多闻和乔郡王早与我连成一气。”
这个说法很通,众人都无异议。
凤西卓晃了晃脑袋,“算了,说不定我们这厢想理由想得死去活来,皇帝老儿那厢只是拿个笔筒抽签抽中的……”她见众人不以为然的神色,立刻转话题道,“我们还是想想如何应对吧。”
钟正道:“我与翅北商议过了,认为这个是我们崛起的最好时机。”
凤西卓暗道,友谊在共同的危机下果然滋长飞速,都已经‘翅北’了。
南月绯华与阮东岭虽然脸色未变,目光却专注起来。
“翅北若要从所在的频州到瑞州的话,只能从新雍或是樊州过。樊州总督管天都向来唯长孙家马首是瞻,但长孙家向来不理政事,要与他结盟,难!而新雍尚在皇帝手中,这次翅北借着圣旨,可名正言顺从新雍借道,我们再从瑞州夹击,便可将新雍……”他摊开五指,又猛得一收,“握入掌中!”
自当年宣宏帝将雍州一分为二,成大雍、新雍后,两州繁荣不复以往,每况日下,至当今天子已历经四代,新雍却成大宣十二州中面积最小,人口最少的州。因此以罗郡王府的实力要吃下他,虽然不至于易如反掌,却也并非不可行。
南月绯华嘴唇一掀,笑得玩味,“偌大一个新雍,你们准备如何瓜分?”
尚翅北笑道:“才区区新雍一州而已,何必着急?”
这话有说等于没说。但钟正亦默不作声。他的势力乃多方组成,即便阮东岭和凤西卓算他半个手下,但南月绯华却最终要回南月国,因此就算与尚翅北有协议,他也不想现在摊牌。
“个中细节须待我回禀父王后才能定夺。我明日一早便回平城,具体部署……”他别有深意得与钟正对视一眼,道,“到时候再书信商讨。希望下次再见,已在奉阳。”
一个将左右整个宣朝命运的提案便在这样一场寥寥数语的谈话中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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