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满园红火,桃花笑春风。
景色依旧,伊人无觅处。
身后步履轻轻。尚信面色一紧,瞬息收拢眼中千般情绪,顾笑道:“母妃。”
良王妃心中无声叹息,“听说顺平王今日启程,你不去送?”
“他未必愿见我。”纵然尚谆能保性命全赖他多方奔走又如何?他与他始终不是一路之人。哪怕因这段恩情,尚谆对他强颜欢笑,心中多是不快的。他何必在最后时刻还败坏他的兴致。
“连同父同母的亲弟弟都忍心流放戚州,他做得太绝。”她口中的他自然是当今圣上。
尚信当然听出她背后寓意。
连亲弟弟尚且如此,何况区区堂弟。没有足够盟友守望相助,在朝中终究如履薄冰。
“我是不同的。”尚巽不能没有他,大宣的江山也不能没有他。从尚巽将兵权下放便可看出这一点,并非愿意,而是不得不为。比起其他人,尚信终胜一筹。
“昨日顾家小姐倒来府里走动过。”旁敲侧击无用,她便直击靶心。“顾相已推了她与顺平王婚事。”
他冷笑,满脸的不屑,“怕是受不了流徙之苦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大哭了一场,到底是有情分的。”
“猫哭耗子罢了。”他对顾相,对顾盈盈,甚至对尚谆都无好感。帮尚谆不过因为他是他堂兄。
“子女都是父母心头肉,顾相如此作为无可厚非。”只有为人父母后才知,所有的气节义烈都比不上子女一生幸福来得重要。
尚信见良王妃神情严肃坚决,只得强按下满腹嘲辞道:“顾家事终是顾家事,与我们何相干?”
“若顾相有意与我们联姻,便相干了吧?”她浅然截断他闪躲的退路。
“母妃肯了?”他脸色微凝。顾相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朝里只要稍有眼色的人都看得出来,只是他装作不知罢了。没想到他居然又从母妃下手。
良王妃顿了下,轻喟道:“纵然不是顾相,也该是其他人。难道你要一直拖到那个姓凤的回心转意不成?”
刀不利,只是轻轻一划。
划开结痂的表面,里面流脓血水一堆,腐烂的部分仍自扩张。
他想找衣服将伤口包起,裹起,继续掩埋在看不见的角落,才发现自己早已血流成河。
良王妃看着他勉强用睫毛掩盖起来的痛楚,心如刀割。
天下父母心,她错了么?
一次次地提醒,一次次地阻止,难道只是将那个人更往他的心里头推?
还是在她干预之前,那个人就已经登堂入室,占地为王了?
她太明白他的骄傲,所以看出凤西卓的无心后,便强作那棒打鸳鸯的恶人。不是看不起凤西卓,儿子若真坚持喜欢,她能忍受。而是怕他用情太深,最后落得一场空无法自拔。
但她仍是低估了他的骄傲。他的骄傲早为他的心铸造起固若金汤的铜墙铁壁,普通不能攻克,一旦攻克后,便无路可退。若强行要走,只能将心撕裂成对半,玉石俱焚。
早知如此,她当初便用自己去拼个玉石俱焚。
软也好,硬也好,乞求也好,威胁也好……不择手段地留下她,哪怕是囚禁一生。
至少还能留着一丝的希望。
“母妃?”尚信震惊地看着良王妃的满面泪水。泪水的咸味仿佛盐水,在那道伤口冲过,痛得他全身一颤。
良王妃蓦然转身,将脸别到别处。
花钿微松,鬓发溜下一柳。风过肩头,发丝起舞,竟是闪烁银光。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恍然惊觉,那个记忆中美丽无双的母妃竟已近不惑之年。
岁月车轮碾碾转转,终不曾为任何人停留。
英雄罢,美人罢,也总逃不过迟暮一途。
想起父王屈辱含恨的一生,眼前那颤动的羸弱肩膀顿时重若千斤。
父王郁郁不得志而流连花丛时,当时的他年幼不晓人事,所以无法为这双肩膀扛负什么,而如今他已经权倾朝野,却仍让它们如此无助……
“母妃……”或许顺从她的心愿,无论好坏闭着眼睛抬一个回家,也算尽孝。但话到嘴边,终究说不出口。
他可以接受凤西卓不喜欢他,却不能接受他将自己当傀儡一样去娶一个不中意的妻子。
“信儿。”良王妃背着身轻唤。
“是。”他僵直身体。这样的良王妃让他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一年吧。一年之后,无论你喜不喜欢,骄阳王府总要有一个骄阳王妃。”她声音软脆,却语气坚决。
一年么?
他抿起双唇。
凤西卓那决绝的一掌仿若眼前。
阴霾沉淀在瞳孔深处,凝结成薄暗的怨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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