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夜幕中,不少好事胆大的围观者手持火把肃颜而立,熊熊火头硬是将无边黑色映照得漫天红亮。望去,艳如残血;靠近,炙热如烤。人圈中,北宫焰挥剑以一敌三,和魏晨、管笙、尚桢的身影紧紧的旋在一起。四周群情激昂,交头接耳之声源源不断,那架势,似乎在他们面前真刀真枪相互拼杀的只是电影镜头般,很少有人因惧怕退去。在侍卫的围涌下,我亦如旁观者一般静静的站在边场看着北宫焰、看着魏晨……
“快看,那个绛衣公子手臂受伤了。”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惊叫。
绛衣公子?
尚桢受伤了。
不及我移目细观,耳边便传来一阵声讨:“小声点,莫惊扰了人家。”
“……那点小伤对习武之人算什么?真是大惊小怪……”
“去去去,害怕的话到后面站着去……”
……
我无奈的笑笑,不愧是帝都百姓,素质就是和别处不一样,连看个热闹都讲究章法。说实话,我很怕刀光剑影,前世连看个枪战片都要恶梦好几天。但此刻,面对眼前的搏命拼杀我却无半分恐惧之感。
难道说自己的心性已凉薄到这般程度了吗?
“下去了,”又有人惊叫:“受伤的那个下去了。”
收回心神,定眼一看,尚桢果然下场了。他左手扶着被伤及的右臂,表情有些痛苦,绛色衣衫虽然看不清血量多少,但观他伤臂,衣袖已然湿濡大半,想来伤势不轻。
“夫人,请您不要随意走动。”忽的,耳边一个声音恭声响起。
我怔了怔,片刻后方发觉自己竟不自觉的朝尚桢的方向走去。当下不由自嘲的笑笑,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关心吗?定会被看成假慈悲吧?
罢了,除了施榕和北宫焰,想来不会有人在乎我的同情。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个魏晨,那么自今以后怕也不同了。思及此,我退后至原来的地方,眼睛一瞬不眨的看向场中央。此刻,北宫焰正被魏晨和管笙左右夹攻,刀光剑影间,他挺逸的身姿或闪或躲……
即便我对所谓的武功套路丝毫不懂,可是也能看出他二人挥向北宫焰的剑式招招狠辣。
眼神微偏身侧,我不掩担心:“墨雨,主人可会有碍?”
“夫人且放心,”闻言,一直侍立在旁的墨雨恭声回道:“主人若想出手,便是再加三个也敌他不得。”
我松了口气,又抬手指指尚桢的方向:“依你看那绛衣公子的伤势严重吗?”
墨雨略微迟疑了下,抬眼瞅瞅我才小心的说:“夫人,依属下来看主人并无意重伤他们,否则,现下不仅那位绛衣公子的手臂已然废掉,便是另外两位亦早就性命不保。”
我点点头:“如此。”
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只要双方没有性命之忧,他们要打就打吧,滋当锻炼身体了。本来魏晨对我挥剑以后,北宫焰便表情狠戾语气淡然的对我说今晚定要此人有来无回。我大惊,紧抓他手再三嘱咐不可将事情闹大。北宫焰无奈,说我对魏晨总存有一份容忍之心;我苦笑,说伤了他对你并无好处。北宫焰因此盯着我好一会不说话,直到魏晨再次持剑袭来,他才回神。然后迅即把我往领头侍卫面前一推:“墨雨,护好夫人。”
容忍之心?
北宫焰言过了!
其实我算不上是个心胸宽广之人,当初苏径澈在外有了第一个女人时曾小心翼翼的探过我的口风,若是他酒后不小心犯了原则性错误我会怎样?记得我当时听了以后也没啥大反应,只不慌不忙的从厨房拿了一把大刀,温柔的对他笑笑,说会阉了你。结果苏径澈竟因此心虚的连续做了三天的恶梦。当然,这些都是我事后才知道的。
再后来,苏径澈一时疏忽泄露了家中的电话,结果那些小三、小四、小五背着他轮番给我这个原配打电话,个个态度嚣张的要求我让位。我这才知道自己深信不疑、爱如生命的枕边人早已背叛了自己。
于是,离婚成了必然!
尽管苏径澈因此在卧室门外跪了整整一天一夜请求原谅,我还是无法敞开心胸。见我无动于衷,他又将女儿抱在我面前,说孩子还小,若是离婚会对她成长不利。我哀怨的看着他,质问既然心中有妻女,为何还在外面风流快活?苏径澈也不辩解,只不停的认错,并保证不再和那几个女人来往。
我冷然不理!
软的不行,苏径澈又来硬的!冷战半月有余,他说可以离婚,家中房款也会全部留给我,但我必须放弃女儿的抚养权。这怎么可能?女儿是我的命根子,舍天舍地我亦不可能舍她。再说我平生最恨别人威胁,他病急乱投医犯了我的大忌。所以,我态度更冷,对他说既然谈不拢那就法院见。女儿年幼,稍有法律常识的人都知道院判的结果肯定是母亲拥有绝对的优先权。
最后苏径澈见我软硬不吃,铁了心要跟他离婚便再次跪求原谅,并扯了一通身体出轨和感情背叛的本质区别。见我依然不为所动,他咬牙使出撒手锏,从经济上逼我就范……
唉……扯远了。
再说魏晨,姑且不论他有无必死的理由,我都不想他有什么意外。一部分原因是愧疚感使然,还有就是真的不能把事情闹大。北宫焰作为一个外国人,他纵是身份显赫亦不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诛杀权门子弟。这一点利害关系,我想连他自己也是清楚的,适才之所以说下狠言,我的理解是魏晨对我动杀心的举动确然惹怒了他。
虽说他可能不惧杀掉魏晨之后产生的严重后果,但我却不愿因此背上红颜祸水的千古骂名。再说雍、耀两国数十年的和平安定若真被这扯不清道不明的‘三角恋’破坏,到时若起战火殃及无辜,那我的债权人可就不止四指男一个了……
“都给我住手。”游神之际,一声急急而至的厉喝拉回了我。
转眼定睛一看,说话之人不正是礼部侍郎施鉴大人吗?瞧他行色匆匆,定是从酒席上直接赶过来的。在其身后还跟着施桀、古汉铭和李司堂及众多持戟带矛的兵勇。
见状,北宫焰率先收剑抽身飘然落在我身边。如此一来,魏晨和管笙亦只好停手。接着李司堂一声令喝,兵卒们开始大声喝斥着驱赶围观人群……
“唉,看不到了,也不知道魏公子能不能把三小姐抢回去……”人群中竟然有人大声遗憾。
“我估计没戏,你没看那宇辰公子的身手着实了得?”一人接道。
“没错,”有人接着分析:“宇辰公子不出手,魏公子他们都奈何不得,依我看这个三小姐他是别想抢回去了,唉,果真是红颜祸水……”
果然……
这么快就有人给我冠名头了。
退场的北宫焰将剑扔给墨雨,双手抚住我肩膀一脸关切的问道:“舒儿,可有吓着?”,
“还好,”我摇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也问:“你可有伤着?”
北宫焰微微而笑,有些自负的说:“这天下能伤我者尚没有几个。”
我撇嘴斥他:“就知道吹牛,刀剑无眼,难道你是金刚不坏之身?若真伤到,不也和寻常人一样要承受皮肉之痛?”
“舒儿很担心我?”北宫焰双目熠熠的看着我:
我撇开头,不自然的强调:“我是担心自己……”
不想话音未落便引得北宫焰一阵低笑。
少顷,他转至眼前温声道:“夫人。”
我垂眼,脸有些烫:“嗯?”
北宫焰拥住我,附耳魅语:“咱们回家。”
“嗯!”
两人正欲迈步,心却忽的不安起来,于是轻轻挣开北宫焰,我转身微微扫视了一圈。此时,围观之人已然尽数被驱散去,地上横七竖八的遗下许多未燃尽的火把。星火点点,余烟绕绕。数丈之外,魏晨依旧持剑傲然而立,他看着我,眸色幽深遥远。望去,那眼中竟不见了恨,当然亦没有了……爱!
蓦地,喉头涌上一股酸涩!
说实话,我宁愿他……恨!也不想看见他这样空洞无波的凄清眼神。一旁,施鉴负手而立,正面色沉沉的对他说着什么,可他似没听见般,表情无色无澜。另一边,古汉铭正带着两名大夫给管笙和尚桢包扎伤口;李司堂则来回指挥着兵士们清理现场……
嗯?施桀呢?这么一会功夫他到哪儿去了?
“舒儿,”北宫焰再次拥住我。
我回神看他。
北宫焰笑笑,搀着我边走边说:“夜了,咱们回家。”
“舒儿。”不想没走几步,施鉴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我顿住,看向北宫焰,他笑笑点头。
我转身,待施鉴走过来,略微颔首一礼:“施大人。”
身侧,北宫焰也施礼。
施鉴回礼,然后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问:“可有伤着?”
“无,”我淡淡的应,说着,转眼看了看北宫焰,故意补了一句:“有夫君在,无人能伤及我,有劳施大人挂念。”
施鉴微勾嘴角,似笑非笑。
少顷,他看我撩袖掩鼻,又问:“舒儿闻不得酒味?”
我说:“只是不喜而已。”
施鉴哼笑不语!
片刻,他指了指不远处如雕塑般默立的魏晨,意味深长的对我说:“舒儿,便是和夫君回府也该对旧人有个交代才是。”
旧人?谁的旧人?
这词用的好含糊,是间接指责我无情吗?既心有余忿,为何还要上赶着和北宫焰联系?
不过对魏晨……
我终是难以绝情到底!于是抬眼看向北宫焰:“夫君?”
北宫焰了然,略一颔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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