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深宫初相见(上)
高浩成早早派了个小太监过来传话,他今天有许多重要的国事要处理,就不到凤宁宫中来了。柳青青乐得逍遥,她早就想看看皇宫的景象,可惜他们刚刚新婚,大齐又历来有皇帝大婚十日不朝的规矩,高浩成空闲了十日,便将她困在了凤宁宫中十日。
过了掌灯时分,柳青青将染月单独唤进了她的寝宫中,关上门来一阵的威胁和诱惑,让染月将她的衣服与自己的对换,又要染月假装成她在寝宫中休息……
柳青青穿戴好衣服,再看了眼被迫躺在床上、眼泪汪汪的染月,心里一阵欢喜,咳嗽一下,大声说道:“染月,本宫要宿下了,你出去吧,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得进来打扰!”
染月见状,不得不小声应了。
柳青青呵呵笑,然后垂首弯腰,装模作样的走了出去。
天色暗,守门的太监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眼看着凤宁宫被自己远远的甩在身后,柳青青得意非常,也不管这里是宫里,一路狂奔乱跳。
好在,这个时候人不多,一路上倒也碰不到几个人,即便碰上,也不过是些奉了主子命令出来办事的小太监和宫女们,个个低头走路,哪里顾得上去看她?
比起宫里那些谨小慎微走路的宫人们,柳青青像是个匆匆的游客,一路走马观花。她不是历史系毕业的学生,对于古代的建筑物和文化全无研究,自然也不会去琢磨宫里的布局和那些石雕画廊。
她更不会去想自己走到了哪里,也不特意去注意看到了什么,只知道什么都是新鲜的,前方还有更新鲜的景物等着她。
她唯有加快脚步快些走,再快些走……
等到她走得双腿发软,停下来时才发现,周围十分幽静,比起金碧辉煌的凤宁宫,眼前的宫殿可真是残破不堪。
斑驳的墙壁,暗然关闭的大门,门口看门太监正呼呼大睡着,这一切的东西都昭示着,这是座皇帝永远不会驾临的宫殿。
柳青青心道,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冷宫?
她素来好奇心不算重,可是这一刻,也不知道怎么了,不等她想明白,她的两只脚就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慢慢向着冷宫的大门走去。
她轻轻将门推出一人宽的缝隙,看门的太监睡得实在是太沉,她哧溜一下转进去,他们尤为察觉。
她在院中站定,只能凭借着圆月冷清的光亮打量周围。
破旧的门窗,黑暗的院子,许是因为没有灯油,整个宫殿中十余间房子,却没有一盏灯,在冷清的月光和夜色笼罩之下,有几分令人心悸的诡异。
柳青青站了一会,感觉十分无趣,本来打算退出去,忽然间,传来一阵男人压抑的呼唤声。
“梅儿,梅儿……梅儿……”
这声音若有若无,实在是有些听不真切,柳青青蹙眉,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不成?这里是深宫内院,该不会有男子到此才是!
想着,她准备走,可这声音又再次出现,似乎是顺着风而来,虽然细微却并不显飘渺,她可以肯定,这冷宫中确实有一个男子!
柳青青犹豫了片刻,直觉告诉她,能出现在冷宫中的男子必然不是好惹的,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快些离去的好。但是,她心里又对这件事情充满了探究,是什么样的男人会出现在冷宫里?
又是什么样的原因,使这个男人冒着杀头的危险出现在冷宫里呢?
‘偷情’二个字出现在柳青青的脑海中,这里住着的都是独守空房的女人,会不会是哪个妃子的相好在这里约会情郎,因为两人想到现下糟糕的境遇,所以忍不住抱头诉说?
思及此,柳青青再管不住自己的两只脚,慢慢向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靠近……
她绕过了前院,走到后院的一间偏房门前,声音就是从门后的房屋里传来的。她看了看门上纸糊的地方,毫不犹豫伸手在上面戳了一个洞,将眼睛凑了上去。
这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打开,还不等柳青青惊叫出声,一双大而有力的手便向她伸了过来。
她就像个小鸡崽子般,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拎了进去。
同时,一只大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房门重新关闭,将她与外界阻隔开来。面对黑暗和不能预测的未来,她不由心生恐惧和悔意,好奇果然会害死猫!
“我当是谁,原来是个不怕死的小丫头。”
男人深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到柳青青耳里,若是平时她必定会惊叹一下,这人的嗓音真是好听,磁性而低沉,实实在在是性感男人的特征,足以迷倒无数的女人。但是现下,她没有心思欣赏美音,因为她从这好听的声音中听到了冷冷的杀意!
她不由缩了缩脖子,努力使自己那双眼睛显得无害,眨了眨眼睑,无辜的看向对方,企图让对方知道她是个柔软的绵羊,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
月光本就微弱,何况现下还有门窗阻隔,柳青青自然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也无从判断对方是否接受到了她的示弱,她只觉得对方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明亮,璀璨得能将最名贵的黑曜石比下去。
“怎么?害怕了?”男子问完,也不管她的反应,低低笑了出来,道:“害怕又怎么样呢?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既然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下辈子你记住,千万不要有那么重的好奇心!”
随即,男子的手掐住了柳青青的脖颈,柳青青只觉得他的大手好似一把铁钳子,冰冷而又坚硬,掐得她脖颈一阵痛。
很快,她就无法呼吸,灼烧的痛感从嗓子眼里传出。她成了涸泽之鱼,张大嘴巴努力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伸出双手对着面前的男子又打又抓,可渺小的她根本无法撼动死神的步伐,窒息的灭顶感觉深深震慑住了她……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一个男子朗声说道:“给我搜,刺客一定在这周围,不要放过一个角落!”
柳青青知道希望来了,忙不迭的挣扎,双眼中闪着眼泪,只恨不能大声告诉外面的人她在这里。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离这里越来越近,男子有了顾忌,不敢再呆下去,一手依旧死死捂住柳青青的嘴,另一手牢牢抱住了她,将她连拖带拉往内壁方向走去。
柳青青本就力气不大,如今更是没有办法反抗,在黑暗中,就连男子带她去哪里她都看不见。
走了没有几步,猛然间,柳青青被男子一把甩到地上,她此时只知道贪婪的呼吸新鲜空气,双手撑地,间或咳嗽和作呕,难受得身体也跟着颤了起来。
好半响,等她平静下来,才反应这里是个暗室,石墙上面镶着两颗照明用的夜明珠,使一室清冷尽展眼前。
柳青青看向那厚厚的石墙,忙从地上爬起来,警惕的盯着眼前欲杀她的男子,此时才发现他身材修长,十分俊美,眉眼间隐隐让她感到熟悉。
若不是方才那一幕实在是太吓人,她定然会被男子的相貌所迷住。可惜现下,在她的眼里,他就是吃人的狰,面目可憎。
男子脸色惨白,眼神忧郁,看向柳青青的目光深远而没有什么焦距,似乎在看她又似乎只是透过她看向自己的回忆,半响方才说道:“今天遇到你,也是缘分,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柳青青的反应很直接,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连连摇头。她有预感,男子要跟她说的故事绝对是一个大秘密,无数的小说和电影告诉她,知道别人的秘密是死亡来临的前兆。
男子看她那如同缩头猫头鹰般,呵呵笑了起来,也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一把扯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恶狠狠说道:“老实点,如果你再敢捂住耳朵,我立刻让你去见阎王爷!”
柳青青身体一僵,如同绝望的小兽,圆睁双眼警惕的看着对方,却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对此,男子很满意,徐徐说道:“你是新进宫的宫女吧?我是当今陛下的五皇弟,康王爷高子明。”
康王爷?一个王爷,怎么会半夜三更的跑到冷宫里来,莫非他和冷宫里的妃子有奸情不成?柳青青心下嘀咕,但是不敢问出来,只希望他这个故事很长很长,长到她有足够的时间能够找出自救的法子,或者能够等到外面的人发现他们。
高子明浑不在意她的反应,眼眸中的光影时暗时亮,全然沉浸在回忆之中,开始娓娓道:“我的母妃身体一向不好,在我十岁那年去了。当时,我已经懂事,其他妃子自然是不愿意将我养在名下的……失了母亲庇护的皇子,若是再得不父皇的注意,在宫里的地位还不如一个得势的太监。那时候我的日子很难过,幸得我房中的大丫鬟梅儿对我不离不弃,不但照顾我的生活,还帮我筹划着怎么得到父皇的注意……”
听到这里,柳青青想起来刚才在院子里面听到他所喊的正是梅儿两个字,难道这个梅儿现下被关在冷宫里?既然是他的大丫鬟,怎么会成为宫妃,还被打进冷宫呢?
不等柳青青问,那边高子明又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就想,等我长大后,一定要给梅儿一个名分,要让她拥有最幸福的生活……可惜后来,不等我加冠,父皇酒醉,到我宫中看我,趁着我熟睡的时候临幸了她……”
柳青青注意到,高子明说这话时眼中没有恨意,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沧桑感。于是她猜想,怕是那梅儿本就不是什么善主,若她不愿意,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酒醉的帝王面前,又怎么能够在高子明的殿中被皇上宠幸而不被高子明发现呢?
很有可能,这一切,都是梅儿的精心布局,就连对高子明的好,也不是毫无目的的!而高子明此时眼中的无可奈何和沧桑,怕也是因为知道梅儿的心机而无法记恨自己的父亲,所以流露出来的吧?
思及此,她看向高子明的眼神中不由流露出了同情和可怜。
这样的神色显然触怒了高子明,他双眼圆睁,狠狠说道:“我不需要同情!你若是再敢如此,我就立马要了你的命!”
柳青青瘪瘪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老话果然最经得起考验!
高子明平复了一会心情,又接着说道:“梅儿太傻,她以为自己得到父皇的宠幸,从此后就可以平步青云了。可是她不知道,这宫里的人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以她的背景和家世,哪里是其他宫妃的对手……没有两年,她便被打入了冷宫,我出征短短三年,她就已经香消玉殒……”
柳青青算是听懂了,这个高子明回来后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死了,所以才不顾礼法到这里来缅怀她。
而作为王爷,与宫妃有染本就不应该,更何况那还是先帝的妃子,所以倒霉的自己看到这一切,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杀人灭口!
“我在梅儿的房间里面呆了五天,一直想要离去,却一直不舍得离去,没有想到,竟然被你给发现了。这大概是天意,上天看我藏心事藏得太辛苦,特意将你给送来了。”
高子明说完这些话,长长松了一口气,那表情如同压在心口上的一块大石被搬掉般。
见状,柳青青警惕起来,她知道高子明倾诉完了自己的秘密,立刻会对她出手!
眼见着高子明步步紧逼,柳青青吓得连忙闪躲到一边去,却不想,那么大个头的男人,在她面前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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