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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勿忘 因爱 3610 2021-04-02 20:31

  第37章

  园子里的孩子一下子多了起来,男孩子有三个,再加上过继过来的几个小姑娘,显得生气勃勃。

  惟独我面前还是没有孩子。

  好在弘时一有时间就过来陪我。弄得李氏侧福晋都颇有微词,不过我们的丈夫曾公开发表过以下言论——“善玉学问也好,心思也好,没事让孩子多和她呆着,断不会让孩子吃亏的。”

  所以,她也不能对我做什么。

  等那两个小孩子都长到四岁的时候,爸爸才给他们取了名字,老四叫弘历,老五叫弘昼。都是好听的名字。我曾经被老八家的那个“弘旺”笑了个半死。

  康熙五十五年了,我才领养了一个孩子。

  那是外面庄园的女人给领过来的一个小女孩。

  小得好象一只小猫。

  “善格格,这孩子原来是我邻居,她额娘死的早,阿玛又好赌,把个好好的家产败了个精光,现在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躲债了。她叔叔其实还是个小官,但婶婶是个狠的,又不肯收留,我就自做主张,想留她在庄子里做个下手,您能不能就准了?现在还小做不来事情,但是养两年就好了。”

  那个女孩子一身衣服很旧,却洗得干干净净,穿戴虽然寒酸,却整整齐齐。

  “你什么时候生的?”我问她。

  “康熙五十一年,五月十八。”声音不大,有些因为强做镇定而发颤。

  五月十八。我心里忽然有些温暖。

  我一把抱起她,将她放在我的腿上:“你愿意做使唤丫头?”

  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我,让我有些失神。

  “不。”她小声说。

  领她来的女人急忙冲她使眼色。我笑了一声,说:“阿伦嫂子,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转面对怀中的女孩子说:“你叫什么?”

  “丫头。”

  “丫头,做我女儿好不好?”我轻轻刮了刮她淡淡的眉毛。

  “我有额娘。”她眼睛里有水气氤氲。

  轻寒在一边笑了起来:“格格,那就算了吧。”

  我只管笑了,觉得自己傻得可以,却还是说:“你原来的额娘仍旧是你的额娘,我是你的新额娘,怎么样?”

  她看看我,又看看轻寒,点头说:“好。”

  我抱着她,说:“你是五月十八的生日。我就叫你初夏。初夏,你要管我叫额娘。”

  轻寒带着她去换衣服了,我一个人静静的坐着,默默的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

  初夏,初夏。

  我教初夏读书,轻寒教她针线。没有把她像别的格格那样关在屋子里,我放她在外面和弘历弘昼他们混在一处玩。弘时却比他们大了八岁,只是偶尔帮他们解决些小纠纷,并不能再在一处玩了。

  几个孩子,没事情却还是喜欢往我那里钻。

  时间于是就过的很快,弘历和弘昼进学的时候,我便跟孩子爸爸说,让女儿也跟着去上学。

  孩子爸爸笑了,问:“女儿家的,何况你自己也在家里教她了。没由来和男孩子总混在一处。”

  我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谈笑都是淡淡的。

  “只是在一旁陪听而已,又不是真要她去做学问,也好束着四阿哥和五阿哥的心性。”我耐心的说。这倒是真的,尤其是弘昼顽皮得不得了,耿氏是疏阔的性子,不怎么爱管,在外面一天到晚板着脸的雍亲王爷对这个小儿子也没有办法,偏偏弘昼只买初夏的账,初夏叫他向东他不敢向西,初夏要他去骑马他不敢去骑驴。园子里的人都知道五阿哥只服初夏小格格。

  大概是因为想到这个,孩子爸爸莞尔一笑,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就让初夏也跟着去吧。要不然,我怕弘昼把书斋顶给掀了。”

  又好好交代了初夏。

  初夏才六岁的孩子,十分活泼。

  “知道了,额娘,知道了,”她笑嘻嘻的说,“不要乱说话,要听四哥哥的话,要看好五哥哥,对不对?”

  我笑了说:“你阿玛也说了,你是女孩子,所以不要太拘着你。若是不舒服,或是不高兴去,就回来。但我要跟你说,做人要有恒心和毅力,虽然师傅不会对你太严,你自己要努力,明白吗?”

  初夏笑着说:“我明白。”

  下了学之后,这些孩子有时候也来我这里,说笑,游戏,吃点心。

  这一天,正好弘时也在我这里,正给我看他临摹的王献之的帖子,那三个小孩子都来了。都是满头大汗。弘时看着他们便笑了:“瞧你们都这么急。来晚了没好东西招待不成?”

  我连忙让他们进屋,又让下人给他们洗了脸和手,端上点心和香茶。

  “五哥哥今天又被师傅骂了!”初夏睥睨着弘昼对我说。

  我看弘昼气呼呼又在初夏面前不敢发作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功课没做完?还是书没背出来?”

  弘历这才微笑着说:“是没背出来书。昨天讲的《左传》,要背《子产论政宽猛》这一节。五弟背不出来,就被责罚了。”

  他是他们三兄弟中长得最好看的。弘时太清秀,弘昼总是把自己搞得乱糟糟的。只有这个弘历,年纪小小的,清秀也恰到好处,更多的却是威仪。

  我转向弘昼说:“这就是你不聪明了,怎么也糊弄两句吧。就比如说子产论政这一章,你只要背出这两句——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故宽难——然后就对师傅说,读书是为了学以致用,这篇文章里,就只有这两句话有用,总比你一句也背不出来强。”

  弘昼立刻眉开眼笑,说:“那善姨将我书中每篇文章都划上几句吧,那样就能应付师傅了!”

  弘历和弘时都皱起了眉头,初夏已经揪住我的衣角说:“额娘怎么能教五哥哥偷懒!以后他一定更不听师傅的话了!”

  我笑了起来,说:“弘昼还是自己去找哪些句子比较重要吧,你若能自己找对了,也算是把书读通了。”

  弘历微微点头说:“善姨说的有理。只是《子产论政宽猛》,师傅说,这子产竟是不对的,施政还是宽些好。《春秋》里面不就是说,立法贵严,责人贵宽嘛。”

  我看着他,他年纪还小,脸上却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我点点头。

  “不错,《书经》里头也说,罪疑惟轻,功疑惟重。都是议论施政的宽猛的。子产说的对,不应该对人民太放纵,书经和春秋说的要宽,也是对的,毕竟,苛政猛于虎。但是这都是因时因地而变的。一味的严苛,人民受不了,掌权者也会被推翻,秦是个好例子。但一味的松乏,也是不对的,汉就是宽的,结果搞得外戚和太监专权,天下群雄并起,最终还是亡了。”

  弘历的背挺直了,严肃的看着我。

  我便接着说:“你用《春秋》大义驳子产——立法贵严,责人贵宽。这句话,本身就有毛病。法度,法度——有了法就有了度。以法来衡量行为,若违了法度,就应该责罚。既然有了法,就应该执行,而不是还要‘责人以宽’,法是怎样规定的就应该怎样去执行。法是治国的工具,而不是用来恐吓人民的,如果只是立严苛的法令而不执行,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弘历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说:“这竟比听师傅讲的还痛快。看来要请阿玛给我们换个师傅才行。”

  初夏已经爬上我的膝盖,骄傲的说:“我额娘当然厉害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几个孩子就都跑到院子里去玩了,轻寒前几天新安置了一个秋千,他们竟是怎么玩都玩不厌了。

  只剩下弘时还在。

  “善姨教四弟的都是为政之道啊。”他轻声说,并不看我。

  并不是有心的,大概是因为先入为主的觉得弘历会做皇帝,即使他才几岁,也忍不住教他一些。

  “可是善姨从没有对我说过这些。”他抬起头,眼睛里有微微的失落。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解释。他已经是十三岁的少年了,依旧是聪明的,俊秀的,没有一点杂质的。我希望他永远这样。

  “你现在这样就好。”我说。

  他笑了起来:“真的?”

  我点点头。

  “额娘前两天要将一个丫头收在我的房里,还在给我物色侧福晋。”他忽然转变了话题。

  我愣了一下,说:“我也听你阿玛提起过。那时我还说,没想到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我一直也没察觉,你都要娶福晋了。你不欢喜么?”

  他神色迷茫起来,说:“我不知道。好象太快了,我根本没有想过。又觉得我压根不喜欢她们。”

  我听了他的话,又觉得有些好笑:“你都没见过人家,怎么知道不喜欢。”

  他摇摇头,说:“善姨不是说我这样就好吗?凭空多几个女人,我不习惯。”

  “顺其自然吧。”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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