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萧良安眼疾手快将那刺到我面前的剑挑开，他吼我：“打架你还走神，不要命了是不是？”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发怒，有些懵，反应过来后简直怒不可遏，若不是他恋战我也不至于这么手忙脚乱，这气还没有发泄出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就将我甩在自己背上，背着我使轻功逃遁了。

　　我趴在萧良安背上，回头看大白。

　　他就站在阴影里，像被黑夜吞噬了一般。这是他第二次拿剑指着我，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或许在下一次再也没有谁来救我的时候，我就会死在他的手里。

　　我想，在下一次来临之前，我一定要先问问他，是不是忘记了山洞里的那个姑娘，才没有去找她。

　　“你真的看上那个小子了吗？”萧良安闷笑，我贴在他背上的耳朵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嗡嗡作响。

　　见我不答，他回头威胁我说：“你若是真的看上他了，那我就把他杀了。”

　　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听得出他话里的狠辣。所谓“谦谦公子，笑谈生死”，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个狠辣的人，可这样在我面前表现出来还是第一次。

　　所以一时愣住，没注意他已经停下来将我放到身前。

　　他面无表情，扳住我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李昭宁，我喜欢你。”

　　我抬头望望天，没有看到太阳，所以不能确定它是不是会从西边升起来。我掏掏耳朵侧耳倾听了下蝉鸣声确定耳朵也没有坏掉，于是我确定了一个事实：“萧良安你开玩笑别开我身上啊，我会当真的。”

　　他扑哧笑出了声：“那你就当真吧。”

　　我点点头，双臂撑开懒洋洋地道：“那赶紧把我背回去吧。”

　　“宋笛声已经不会追来了，所以你可以自己使轻功慢慢走。”

　　我奇道：“你不是说喜欢我吗？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

　　于是，享誉天下的美名的谦谦公子便被昭宁公主当了一路的马，若是有人这夜出来倒夜香，定然可以看到昭宁公主是如何威风凛凛的骑在萧良安脖子上喊着“驾！吁！”等一系列感叹词。

　　原来昭宁公主的作用已经得到了萧良安的足够重视，让他不得不亲自讨好，可若是我爹没有死，我没有当上什么女王，这人还会这么屈尊降贵吗？

　　我撇撇嘴，不再想这些阴谋阳谋的事情。趁着城门没开，我潜到了曾念仁的房间。

　　昭宁公主的名声一直很坏，这个曾老头在惹到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他会有什么下场。现在，他的下场就能提前看到了，上天待他真不公，让我遇到了和他并称的淳于老头。我很无奈的摇摇头，从怀里掏出来一包小粉撒在了空中，心想应该足够这老头子又痒又疼又毁容上一两年了吧？

　　第二天一早，曾念仁房间就传出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这声尖叫堪比常欢乐那声。

　　只是这次萧良安没有这么匆忙地进去看热闹，他和我在一桌上慢悠悠吃着早餐。

　　常欢乐放下筷子，他瞅瞅我又瞅瞅萧良安说：“你们不去看看那个神医出什么事了吗？”

　　我喝完最后一口粥，慢吞吞地擦擦嘴，瞥了瞥萧良安：“你不去看看吗，你把他带来的。”

　　“没有用的人，自然是要让殿下好好出出气的，良安过一会儿再去也不急。”他胸有成竹，似乎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我再一次为自己的英明装傻感到自豪。

　　这一路上，除了在燕县遇到的那场意外，倒也算是顺利。常欢乐再次被我扔到后面，积极争取来探望我亲爹的萧良安也没有赶上我的速度，可是，为什么我赶到王宫的时候，只来得及见我爹最后一面？

　　偌大的寝宫里，偌大的床上，爹就陷在那明黄色的被褥里，面色苍白，双眼凹陷，听到娘说闺女回来了，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双眼睛看着我，流露出我熟悉的温暖。

　　他伸出手，我连忙上前握住，挨到床边，见他嘴唇微微开阖，便凑到他嘴边侧耳倾听。

　　“宝宝……”

　　我握紧了他的手，点点头：“爹，我在呢。”

　　“爹欠你很多，宝宝心里，是不是一直怨恨爹？”

　　我压抑住泪水，轻轻摇头。

　　“爹临死，还要再欠你，宝宝，嫁给萧，萧良安吧，就算是替爹，替爹赎罪。”

　　爹的声音断断续续，他努力睁大了眼睛，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弯起了嘴角，他说：“娘，你来接我了吗？”

　　爹的手蓦地从我手心里落下去，落在了所有人的心底。

　　我忽然想起来，很小很小的时候，爹最喜欢抱着我，每次娘看到都会笑骂他惯着闺女早晚会让闺女变成刁蛮公主，爹笑道，那也是我闺女。

　　闺女听话不听话，闺女漂亮不漂亮，闺女永远都是爹的闺女。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想起的再也不是爹爹的好，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心心念念的最喜欢的人不再是爹娘，变成了颜生？

　　如果我没有在山洞里等了颜生五年，是不是还能多一些陪在爹爹身边的时间？娘跪在床边握着爹爹苍白的手，说着他们以前的故事，从相遇到相知相恋相依相伴，多少年风风雨雨的过来，娘最后将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轻哼起了歌儿。

　　青山绿，白云飘，红杏枝头花几许，山上高歌的是谁家郎。

　　我抓住淳于的领子怒吼：“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杀死我爹，然后来满足你那见不得人的试刀？”

　　他脸色变了变，忽然往我手上扎了一针，然后迅速将我已经僵硬的手拿开：“我只原谅你这一次侮辱，若有下次，就不是疼痛这么简单了。”他说完就大步离开，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大叫：“我手里有仙人果，淳于老头子，你说过仙人果能救我爹爹的！”

　　他脚下一顿，连忙回来从我手里接过果子镇定地说：“我试试。”

　　原本已经绝望的娘忽然惊醒一般，她朝淳于跪下，说：“求求你，救活他……”

　　淳于老头赶紧将娘拉起来，几个宫女上前搀扶着她退到后面，全屋子的人都盯着淳于的每一个动作。

　　我想，这场突然而来的病重应该能称得上整个梁国命运的转折，也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数。这天深夜，淳于神医带着我爹娘离开，说是去寻找一个更适合治病的地方，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或许是我这辈子都找不到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我像所有人宣布，梁王病逝，由我弟弟李卯即位，昭宁公主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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