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布条上的字迹清晰，我看过后冷笑一声：“他还是下手了。”见常欢乐不解，我解释道：“萧良安一直想要把梁国纳入自己的版图，但是他若是攻打梁国，那南国肯定要趁人之危的。所以他必须趁着南国自顾不暇的时候，迅速打下梁国。”

　　“而玲珑阁一计，让吴国即便是知道幕后主使另有他人，也不得不攻打南国以平众怒。”我敲敲常欢乐的脑袋，“你瞧到了吧，萧良安不是什么好人。”

　　常欢乐对于我明明知道自己国家的朝纲已经完全乱套，明明知道萧良安已经拿下了梁国的三座城池，却一反常态的淡定感到十分奇怪。我说：“我着急也没有用的，梁国已经没有能力来抵抗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的好朋友聂长风，已经把你出卖的彻彻底底了。”

　　常欢乐很气愤地一拍桌子：“这绝对不可能！”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由聂长风守着的这三座城池，居然让萧良安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就给拿下了？”

　　我忽然发现我对于这些阴谋阳谋的东西也不是完全不懂的，至少不会像常欢乐这般，脑子里想的除了情情爱爱就是情情爱爱。

　　情爱这东西太过伤人，我想，我以后还是少碰为妙。

　　出了客栈，我才终于真切的感受到，我为了情爱，真的做了件天大的傻事。

　　这是我第一次出门，路上的行人看我的目光中含着赤裸裸的鄙夷，我听到有人嘲笑我说什么不知廉耻，更有甚者说梁国就是因为出了我这样的公主，才会让齐国迅速占领了三座城池。在我去天池宫以前，他们对我的做法表示不屑，那么现在我被人拒绝后，他们除了不屑还有嘲讽。我甚至都能够想象哪一天我亡国之后的情景，他们大骂着最直白最难听的话，往我身上扔很多很多的臭鸡蛋，然后我狼狈而逃。

　　有人说，颜生虽然是个老怪物，但是至少还知道礼义廉耻，不像这个梁国的公主，连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都明白不能爱上自己的师父，她偏偏做了这样惊世骇俗又不要脸的事情。瞧瞧，她面如菜色，形容枯槁，这就是自取其辱下场。

　　常欢乐听到这话后冲上去就要打人，我一把扯住他的衣服，懒洋洋的在马上说：“我都没生气你气什么啊。”

　　常欢乐抓着那个男人的领子，一脸愤慨地说：“他如此侮辱你！”

　　“侮辱我就该死么？”我另一只手扬起马鞭指着那个被常欢乐抓在手里的男人说：“你在人背后议论他人是非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所以，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说完，我看着常欢乐道：“你瞧，我也侮辱他了。”

　　他被我气得嘴角抽搐，最后生气不理我，扬鞭绝尘而去。

　　等他不见了踪影，我才偷偷潜入一户农家偷了两套粗布衣服换上，然后抹脏了自己的脸，又弄散了头发，整成了村妇模样。

　　好在这么多年练剑吃苦，我露在外面的皮肤也不像大家闺秀那般细腻光滑，虽然在宫里有老嬷嬷为了将我的皮肤养回来用了很多的珍珠粉奶制品，但这也不是一日一夜就能够恢复好的，所以现在装一下农妇也不会因为手和脸而暴露了身份。

　　显然，那次中毒给我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我用最快的脚程回了王宫，穿过那些宫人们各色的眼光，来到了丸子的寝宫里。

　　丸子正在看奏章，他小小的胳膊抵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眉心皱地紧紧的。

　　我清了清嗓子：“是什么事难着我家的小神童了？”

　　丸子见我回来，立即放下手里的奏章，缠着我坐到榻上后说：“我听说常欢乐说姐姐变成菩萨心肠了？”不等我答，丸子又说，“姐姐要当菩萨，那就让我当吃人的妖怪好不好？”

　　“你别给我惹事！”我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又不会掉块肉或者少几两银子。”

　　若是因为这事打了人，那昭宁公主的罪名又会增加一条，我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丸子见我态度坚决，又建议：“那我派人去天池宫将颜生给你押过来当相公怎么样？”

　　“这个建议好。”我笑着问，“那请问我亲爱的王上，您打算派谁去把颜生给押过来呢？”

　　所以说，喜欢上一个功夫太高的人，想用强也不能用。我把这话抱怨给常欢乐听，已经习惯我思维方式的常欢乐很淡定地告诉我，以他写了十来年话本子的经验，其实可以用媚、药。

　　我也很淡定的告诉他，颜生还有个百毒不侵的体质。

　　综上所述，颜生注定不是我的良人。

　　常欢乐十分佩服地夸赞我：“就没有见过比你更不着边的人。”

　　我无所谓地摊摊手，然后仔细研究着常欢乐的脸：“你是不是就想看我伤心难过的样子啊？”

　　其实我知道，常欢乐只是对我有点不放心，按理说，按他小说中的正确步骤来走，我应该伤心难过很久，然后心灰意冷，最后对男人心死如灰。我也很伤心啊，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被那么多人骂不知廉耻，我只是，不想再让别人看到我狼狈的样子而已。

　　我假装不在乎，假装无所谓，假装不再喜欢颜生，但心底深处那份悸动时不时的会提醒我，我是多么失败的一个人。

　　在我伤春悲秋的这个夜里，边关忽然传来急奏，丸子慌慌张张地起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出了屋门。

　　屋外大殿里传来一个深沉厚重的声音，那人身上的血腥气透过门缝传入鼻腔，虽然他努力压低了声音，可我还是听到了。

　　“云上城出现了百姓闹事，他们要求，要求——”

　　“要求什么？”

　　“烧死昭宁公主。”

　　我心里一凉，随之而来的是丸子震怒的声音，他拍了一下桌子：“给寡人，将那些闹事的人统统抓起来，关到牢里去！”

　　“王上息怒，实在是云上城一闹，临近的各大城池也都开始闹了，他们说若不烧死公主殿下，他们拼死也要和官兵斗上一斗。王上，民心失不得啊。”

　　后面就是那个男人劝说丸子的话以及丸子震怒强制要求镇压百姓的话，最后两个人居然争吵起来，我推开门就看到那个身上煞气腥气很浓的将军跪在地上死谏：“求王上三思而后行。”

　　我说：“都别吵了。”

　　丸子问：“你怎么醒了？”

　　“你们说话的声音太大了。”我坐到丸子身边，懒洋洋地问，“在讨论什么呢？这么激烈。”

　　那位将军见到我之后立即转了身子朝我磕头，说：“求公主，为了梁国，为了王上——”

　　“让我自杀吗？”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问，“我的生死，他们就这么看重吗？我活着碍他们的眼了是么？”

　　“公主殿下。”他的头磕在地上，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求殿下，为了梁国，为了驾崩的王上……”

　　原来，骂我还不够，都开始把我往死路上逼了。我又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呢，我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偏偏我就是错了，如果我顺应爹的旨意嫁给萧良安，那么一切皆大欢喜。

　　我问：“大概有多少人？”

　　他不解。

　　我敲着桌子，解释道：“想要我死的人，有多少？”这真是个让人心里五味陈杂的问题，我居然可以这样淡定地问有多少人想要自己死。

　　这位大将军显然也被我的这种淡定给震撼到了，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云上城几乎是所有的百姓，我来的时候临近的两个城池也开始了这种叛乱，而现在估计已经快蔓延到京城了，所以……”

　　“所以，现在几乎所有的梁国百姓，都想我死。”

　　这一晚注定让人心里不爽快，丸子一直板着脸，穿着盔甲的将军一直在建议着各种可以平息百姓怒火的方法，其实说来说去，就是讨论如何让我死得体面。唉，这真是个不怎么让人兴奋的话题。

　　所以我很配合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刚朦朦亮，睁眼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床上的。屋子里萦绕着淡淡的冷香，我望向窗外，一枝梅花悄然绽开。

　　“奴婢就知道公主喜欢。”

　　团子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我从床上坐起来，团子立即拿了件大氅披到我身上，扶着我来到窗边，我吸了吸鼻子：“我说怎么这么冷啊，团子，大冬天的开窗户也就你能做得出来。”

　　团子怔了怔：“公主，我……”

　　“扑哧。”我笑了出来，“也只有这样与众不同才能做公主的丫头啊。”

　　“公主，你就会打趣我。”

　　我咧咧嘴：“我现在也就只能打趣你了，外面的人都在打趣我，我还没有恼呢。”想了想，又说，“不对，现在他们都想我死，这个更狠啊。”

　　“公主……”

　　“他们讨论的怎么样了？”我打断她的话，直接切入重点，“商量出来让我怎么死了吗？”

　　“公主……”团子又露出了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被这表情一打扰，直接没有和她继续聊天的欲望了，我摆摆手说：“算啦，还是我自己去问丸子吧。”

　　到上书房后才发现大门居然紧紧地闭着，两旁的侍卫见到我并没有阻拦，我原本打算直接推门进去的，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摔杯子的声音。

　　然后众位大臣下跪惊呼：“王上息怒。”

　　我以为还是这个让我怎样死的话题让丸子动怒，正要进去告诉他们公主勉为其难的答应他们可以假死一回，没想到，丸子忽然说：“难道我们梁国就没有人了吗！居然可以让他打到王城脚下，你们，你，你，聂爱卿，你可真的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王上息怒，求王上，暂时迁都，保我梁国血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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