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凤歌便接到朱济熿即将离京的消息,她的心莫名就变空了,接着她匆匆坐轿到了驿馆。
驿馆外停着一辆马车,下人们正忙着往车上搬东西,平阳王朱济熿骑着一匹大黄马守在马车后面。
他平心静气地看着下人们跑来跑去地忙碌着。
而那天金陵城笼罩在一层薄雾当中,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不太真切。
突然朱篱指着前面,说:“三爷,郡主看我们来了。”
朱济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透过雾气,模糊可见一顶蓝顶软轿从停在驿馆门口,接着一袭粉红色的娇小的身影从轿内连滚带爬地冲出来,稍近,凤歌那惊惶的面容便跳入他的视线。凤歌身上披着粉红色的大氅,那如墨的发丝上插着的金钗钿偏离了原来的位置。隔雾看人,此时的凤歌展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绰约风姿。
他翻身下马,向凤歌走去。
“凤歌。”他喊道。
凤歌惊惶地张望,听见喊声才看向他,然后她便小跑着向他奔来。
她在来驿馆的路上心里万般矛盾,不知是该怒骂他几句还是该保持冷漠,直到见了面,那思念和情愫便如野草般疯长瞬间将她包围得密实,她盯着他有些消瘦的脸,伸出手轻轻抚上去,他脸上那粗硬的胡茬有些扎手。她看着他,突然伤感起来。
“三哥,是不是他们为难你了?”她忧心忡忡地说着。
朱济熿看了朱篱一眼,接着他把她的小手合在掌心里,笑笑道:“他们倒没为难我,好歹我还是朝廷册封的藩王。”
她听着他那不在乎的腔调,心中一阵难过,便抱着他呜咽。
“怎么难过成这样?又不是见不着我了,唉!我还有朱篱呢。往后我回金陵还可以来看你。”他拿出一块丝帕擦去她脸上的泪,“就算我不在你身边,还有马思敏呢,他现在是你相公,他一定会好好待你。”
大滴眼泪从凤歌眼中落下来,她哽咽道:“你既然回去了,就不要再来金陵了,跟若艺在平阳好好地过吧。”
朱济熿微拧起眉,很快便点头说:“也好,那正是若艺所希望的淡泊。”
朱篱插言,说:“郡主,你这话就不对了,是不是姓马那小子不许你们兄妹再见面?我这就去砍了他。”
朱济熿轻斥:“朱篱,不要胡来。”
“三哥,你在平阳呆得好好的,何必到这里来被人作践?”凤歌眼里噙泪,嗡声嗡气地说。
朱济熿在她耳边低叹,说:“凤歌,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我们不能看见的东西?我记得这话两年前你曾经对我讲过,就连送你来金陵,你当初也表现得很害怕的样子,你告诉我,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凤歌迟疑着,缓缓开口,说:“没什么,就是不想看见你被人欺负。”
朱济熿自嘲地笑道:“也对,两年前接你回府的时候,你的脑子就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行为举止也与众不同,这占卜星相之术只不过是其中之一,也罢,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凤歌心下自觉奇怪,在冥冥中,她就是知道朱济熿不能和那些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皇室中人走得太近,可到底为什么会有那样强烈的感觉她也说不出个究竟,她的记忆里存留的是两年来的点点滴滴,但对于两年以前的事,她的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她甚至记不起自己在朱济熿接她回平阳王府以前她来自哪里,只听平阳王府的下人在私底下说起过,平阳王带她回府时,她身上穿着很奇怪的衣服,又梳着奇怪的发型。
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岔开了话题。
“回去以后,你少去太原府,就算去了,也别和大哥争嘴,不然又会招致太妃娘娘的责骂,你又该自个儿气恼一场,连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庶出子女到底比不过像大哥和二哥那种嫡出的。”
朱济熿不吱声,看着她微笑。
“你也别再去打猎了,山里的湿气重,你的腿会受不了。”
朱济熿撩起长袍下摆,一双兔毛护膝正套在膝头上,接着他喟然长叹:“在平阳我还能做什么,只有靠打猎虚度时日。”
凤歌听罢,心中酸楚,想想也是,元人退踞北方,因为老晋王的缘故,王位被大哥朱济熺继承,三哥空有一身好武艺却不得朝廷重用,他生平的抱复都不得不虚耗在打猎上了。一时想不出安慰的话来,她只得默默地看着他。
不久下人们把东西搬运完毕,朱济熿偏身上马,微笑着对她眨眨眼,一行人便慢慢出发,朱济熿孤单的身影被天上那轮苍白的、没有丝毫暖意的太阳照出几分凄凉来。
凤歌想着从今往后只有自己孤身一人留在金陵城,而未来并不像她想像中那般美好,她甚至摸不清往后的方向,她鼻子一酸,泪水再度涌出来。她转过身正要钻进轿,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她直起身子,便见朱篱骑着马已冲到她眼前。
朱篱郑重地说:“郡主,能不能让三爷被皇上重用并调回京城,一切就得靠你了。”
凤歌此时脑袋里一片浆糊,她迷惑地瞪着他,说:“朱将军,我不明白你的话。”
“郡主,三爷的腿病越来越严重了,山西那里再呆下去,对三爷来讲可不是一件好事,难道郡主想看着三爷成为一个瘫子么?”
“我该怎么做?我又能为三哥做些什么?”凤歌不禁打了个寒颤,脱口问道。
朱篱说:“只要郡主心里想着三爷,又怎么会想不到办法来呢?你没有办法,和你走得近的人未必就没有。”
凤歌立即想到了马思敏。她想,也许刚才脑子里冒出的那些念头是她自己的错觉,也许她可以改变三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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