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凤歌像平时一样早早洗漱睡下,她睡了没多久,便被恶梦惊醒,醒来后便久久难以入睡,她总做那个梦,梦里所有人都在叫“诗诗”。那个梦如附骨之蛆跟着她。
她用手背拭了拭额头的汗,从床上坐起来,这时隐隐传来一阵低沉厚重的乐曲声,如同拨着人的心上最敏感的一根弦,令人产生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凤歌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乐曲声是从抱月轩左边传来的,凤歌沿着林荫小路慢慢寻声找去。抱月轩的尽头是一片池塘。
而乐声正是从那里传出。凤歌走到池塘边,池塘里的一只小船上放着一盏琉璃灯,船上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那男子手中捧着的东西好像是一种很古老的乐器埙。
那个男子吹得很专注,完全无视外界的变化,他把他的一腔愁绪肆意挥洒在夜色中,夜因此凝重。
凤歌静静地听着,她的思绪随着曲声飞向不知何处。
直到许久,一个带着惊诧、略低沉的男子声音响起:“郡主。”
凤歌因那声呼唤才回过神来,而那只小船不知何时靠了岸,船上的男子一手执着那盏琉璃灯站在她面前,灯光辉映着他的脸,俊美而苍白,眸光柔和,他的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只黑陶埙。
凤歌滞了一下,接着有些慌乱,再接着她微微笑道:“郡马的埙吹得很好。”说话时她心里却暗自诧异,马思敏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吹这种伤感的曲子。
“我不是二弟。”
凤歌心想自己的丑出大了,她的脸发烫,镇静了一下情绪,她喊了马思聪一声“大哥”,马思聪应了一声,停了停,他又说:“这里露气重,二弟也放心让你出来么?”
凤歌并不打算告诉马思聪关于马思敏并不知道这回事,她答道:“郡马还在书房忙着呢,我睡得晚,闲来没事便到处走走,被大哥的曲声引到这里来了。”
马思聪的面上有了一个微笑,他的眸光温和,丝毫没有了人前惯常见的忧郁。他说:“我这只是随便吹吹,哪敢在郡主面前搬门弄斧,让郡主见笑了,”
凤歌不知马思聪的忧郁从何而来,而她也不想冒然去打听别人的事,于是她和马思聪站了一会,直到感到身上有些冷了才向马思聪道别往回转。
凤歌走过池塘后,往前走了不远,手里的纱灯中的蚶烛燃尽,眼前一片黑暗,凤歌摸索着前行,突然有东西没头没脑地朝她身上落下来,一愣神间,她的身上挨了许多下,半天她才边吃痛边大声喊道:“我是郡主,谁敢打我……”
却听有人喊道:“你是郡主,我还是王爷呢,大胆的贼子,抓住你了,你还敢嚣张。”
“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你掌灯仔细瞧瞧。”疼痛之下,凤歌高声喝道。
纱灯亮起,几名小厮拿着棍棒站在她周围,其中一个蓄着络腮胡须的汉子瞅见她,便叫道:“果然打错人了。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把郡主扶起来。”
上来两名小厮搀起凤歌。
凤歌指着那些小厮,厉声说道:“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连我也敢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那为首的络腮胡汉子一边赔着笑,一边低声下气地说:“郡主,府里进了贼,小的是奉命捉贼来着。”
凤歌怒问道:“你们是奉了谁的命来着?”
这时有人喊道:“太太来了。”
凤歌随着众人望去,只见一个小丫头撑着灯,靖南侯夫人由雨芷扶着正往这边走来,众小厮赶紧上前请安,靖南侯夫人冷冷地嗯了一声,她一眼瞧见凤歌,便厉声说道:“老周,郡主怎么受伤了?”
凤歌把早上的事和现下的事一想,便明白了几分,显然有了靖南侯夫人在幕后指使,那些人才敢打她。
那络腮胡汉子惴惴不安,正要开口,却被凤歌抢了先。
凤歌冷笑道:“他们这是在捉贼呢,这可真是赶巧了,怎么我一来,这贼就进了侯府?”
靖南侯夫人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她狠狠地瞪了那老周一眼,才恭恭敬敬地说:“郡主息怒,昨儿府里确实进了贼,老太爷留下来的一幅画没了,听说那画很有些年头。这底下的奴才一个个都笨手笨脚的……”
凤歌接嘴道:“所以你们就把我当贼了?我就是那窝赃的主,有本事你带着这些人现在就去我那屋子里搜去。”
靖南侯夫人碰了一个钉子,内心极是不悦。她转脸瞪着老周,说:“你们这些没眼力阶儿的奴才,还不赶紧跪下给郡主磕头请罪,求她饶了你们的狗命。”
老周等人依言便跪在凤歌脚前,凤歌看着靖南侯夫人,眸光凌厉,嘴里淡淡地说道:“二娘,你也不用为难这些奴才,该掌嘴的是那幕后主使他们的黑心人。”
靖南侯夫人便恶狠狠地说道:“如若让我查出来是谁敢存心对郡主使绊子,我定要把他送去衙门治罪。”
说着,她又吩咐道:“郡主请先回屋歇着,等会子我打发人从我屋子里取了药油给您送去。”
凤歌由雨芷和那名掌灯的小丫头送回了抱月轩。
素锦睁着惺忪的双眼来开了门,一见凤歌的狼狈样,便惊叫出来:“郡主,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混帐东西下的狠手?”
雨芷说:“姑娘,你别在门口堵着了,还是让郡主进屋躺着吧。”
素锦便赶紧上来帮忙搀扶凤歌。
把凤歌扶在床上趴下后,雨芷叮咛了几句,便带着同来的那名小丫头离开了。
当素锦看见凤歌背上血迹斑斑,她的眼睛立即红了,然后她从衣箱里找出一件素净的衣服来,哽咽道:“郡主,请您忍着一点。”
说罢,她便动手脱凤歌身上染了的血迹的衣服,从背部传来的钻心的痛使凤歌禁不住痛呼起来。
素锦住了手,哭了起来,说:“郡主,平白无故的,咱们没有招谁惹谁,那些人怎么下了这种狠手?”
凤歌伸出一只手,直摇摆,猛吸着冷气,说:“素锦,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换。”
素锦抹着泪走了出去。
凤歌伸出颤抖的手慢慢脱去上衣,每动一分,背上传来的疼痛就使她全身不自觉地战栗,眼泪无声滴落,她在平阳王府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换上素锦找来的衣服,衣服紧贴着身体,背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凤歌累得直喘气,然后她闭上眼,趴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不久,响起了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声,接着背上一凉,又听见马思敏叹息的声音:“还真是打坏了。”接着又说道:“秋生,你去我从前住那屋子里把治跌打的药油拿一瓶来。”
凤歌睁开眼,恰好把马思敏略带悲悯的表情收入眼底,她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一边说道:“郡马,你回来了。”
马思敏轻声说道:“你身上有伤,别起来。”
凤歌此时的脸色白得像一个鬼一样,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怔了怔,自嘲地咧了咧嘴,她听了他的话便重新趴下。
雨芷和那婆子看了,便同时摇头,说:“郡主,你这样出去可不行。”
那婆子拉着便吩咐雨芷:“姑娘,你快给郡主涂上胭脂。”
马思敏接着又低声问道:“你怎么招惹二娘了?”
他的态度就跟三哥朱济熿一样。
凤歌垂下眼皮不回答他。
马思敏似乎并不介意她的沉默,他又说:“你歇着吧,我这就去二娘那里走一趟。”
凤歌这才开口说了一声“那就多谢郡马了。”
她心里却想着,今晚发生的事太过怪异,以靖南侯夫人对她讲马家家规开始,接着是马思聪在池塘边吹埙,再接着就是平时对她恭敬得过分的马思敏突然热心起来,看起来就跟戏台上演的戏一样,人人都是这出剧里的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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