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无名脱衣服的手陡然间停下,随即从窗户里飞了出去,匕首即刻带着一道寒光朝着他屋外的人影刺过去,刺到那人喉咙处,又停下。
“什么人?”他望着那个人沉着声音问。做他这一行,多的是仇家,只是看面前这人的样子,却一点也不像是来寻仇的。这个人五十多岁,头发花白,即使被他拿匕首逼着,他也从头到尾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你就是金无名?”那人看了他一眼,反问。
他皱眉,点了点头。他是金无名,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不至于天下任谁都认识他。这个人不认识他,但却显然知道他。
“如果你真的是金无名,那你就快逃吧。离长安远远的,最好是到西域去。”
金无名愣了。叫他走?他为什么要走?
“你到底是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我是李瞳的爹。我叫你走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瞳儿。因为陌染现在在找所有跟瞳儿有关的人下手。”克亲王看了金无名一眼,转身。金无名已经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就是传说中将李瞳当成女孩养大的王爷,这就是那个害得李瞳如此悲惨的男人?
为了李瞳,他本应该立刻杀了他,可是现在他却下不了手,他可以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并没有恶意。
“那你呢?与他最有关的人,不是你吗?”
“我不走,只要瞳儿还活着,皇上就还不至于将我逼到绝路上去。他应该也不想瞳儿恨他。”克亲王爷说完,走远。看着克亲王爷走远,金无名立刻回屋收拾细软。他不知道克亲王爷是怎么找到他暂时落脚的地方的,他落脚的地方一向隐秘,除非是特定的委托人,否则绝找不到他。可是现在事实是克亲王爷找到他了,那也就意味着别的人也能找到他,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谁?”他收拾到一半的包袱被丢在了床上,人已就地滚出屋外,在他先前所站的地方,已经插满了飞镖。看了那飞镖一眼,他抬头,朝着屋顶看去,只一眼,他的瞳孔收缩成针眼一般的大小。
屋顶上站着的人竟是陌染。
***
一个木桶笔直地垂入井中,厉千品站在井边,接着绳子,将盛满水的木桶一点一点地往上提。突然,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轻松地拉起绳子。她抬眼,就见李瞳正笑眯眯地望着她。
微垂下头,她提了桶,转身,走路的时候,时不时望向身后。
“瞳公子,你别再跟着我了,行吗?”厉千品转身,懊恼地瞪着李瞳。她现在已经不怕这个长得像是妖精一样的男人了,只是望着那张脸,她的心仍然时不时“咚咚”地跳跃着。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着她,几乎除了睡觉以外,每一刻都在她的面前。
“我只是想帮你的忙而已。”李瞳笑眯眯地望着厉千品,将扇子插在腰带上,伸手就要去提她手上的水桶。
“我不需要你帮忙。这些事情,我自己能做好。”厉千品下意识里后退了一步,刚好避开李瞳伸过来的手,转身,不再看李瞳。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心里一直很不安,总觉得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变成一个人。谁也不认识她,她也谁都不认识。只要一想到那种情景,她就会怕得睡不着觉。好在剑封真对她很好,从她睁开眼第一次看到他起,他就一直照顾着她。这让她感动之余,再也不想离开这里了。所以从那时候起,她就一直包办着剑庐里所有的杂活。她想这样的话,也许自己就不会被赶走。可是自从那个美得像妖精一样的男人来了之后,她能做的事情就越来越少了,大部分的事情都被那个男人做了。她不喜欢这样。
李瞳紧抿着唇沉默地望着厉千品的背影,但很快他又勾起嘴角笑了,远远地跟在厉千品的身后。谁说她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这脾气明明还跟以前一样倔犟。
“公子,你是少爷的客人,你这样我会很为难,能不能请你去坐好,等我把活儿干完?”厉千品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终于变得不太好了。
“你要我坐好?你要我坐哪?”李瞳仍然笑眯眯地望着她,问。
厉千品四下里望了望,随手往院里子的石桌石凳一指。“你就坐在那里。”
“好!我在这里等你,你若是不来,我便不走。”李瞳微微一笑,居然真的就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厉千品愣了愣,提着水去了厨房。她是真的觉得李瞳很奇怪,每天也不见他做什么,只跟在她身后,一直冲着她傻笑着。
厉千品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原本很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紧接着雨便紧锣密鼓地下了下来,令原本就清冷的空气变得更加清冷了。
“我在这里等你,你若是不来,我便不走。”脑中突然想起李瞳说的话,她闪了一下神,菜刀便往手指上笔直地切过去。她惊叫了一声,急急地将手指放在嘴里,视线不自觉地朝窗外望去。
外面雨下这么大,天又这么冷,李瞳应该不会还在院子里等她吧?
心里怎么也放不下,厉千品开始焦燥地在厨房里走来走去。突然,她站住,有些心虚地想:她记得她在院子里凉着的衣服还没有收……
“千品。你过来一下。”就在厉千品急急地往院子里去的时候,正巧碰见龚清阳从门外进来,拦住了她。
“我院子里还晒着衣服……”厉千品的声音越说越小,她其实并没有在院子里晒衣服,她只是想去看看李瞳不是还在等她。
“那个我已经帮你收拾了。”龚清阳浅浅一笑。他刚从院子里进来,又怎么会不知道院子里根本就没有衣服。“你先跟我来大厅,我有些话要对你说。”说完,他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视线透过淅淅沥沥的雨,望见李瞳仍然坐在院子里,任雨水洒在身上。这些天,厉千品到河边洗衣服,李瞳就跟着她身后帮她拿着盆;厉千品到井边,李瞳就跟在她身旁替她将水打好;厉千品在厨房里做饭,李瞳就跟在他身后替她端盘子洗碗……。李瞳与以往明显的不同了。这一次,他是认真的。
李瞳是认真的,那么厉千品呢?已经什么都不记得的她也是认真的吗?
“千品,你讨厌李瞳吗?”厉千品刚刚坐下,龚清阳立刻问。
厉千品愣了愣,随即想了想。她讨厌李瞳吗?不,她并不讨厌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他,她都会有一种想要逃开的冲动,总觉得跟他在一起,会很难过。
“我也说不清对他是什么感觉。我以前认识他吗?”
“认识哦。而且比任何人的关系都要好。”
“比任何人的关系都要好?”
“对,因为你们是夫妻。你失忆以前还怀着他的孩子,只是因为令你失意的那个意外,你的孩子没有了。”龚清阳浅笑,笑得极为温和,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很安心。
厉千品一愣。她从来没有想过她跟李瞳会是这种关系。
“他现在在哪里?”她问。
“在院子里。”
厉千品惊讶地望了龚清阳一眼,起身朝着院子跑去。当她看见李瞳还坐在石凳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抬手遮住额前的头发,她就要往雨里冲。
“给你伞。”不知什么时候,龚清阳站在她的身边,手里拿着一把伞递过来。
只看了龚清阳一眼,她接过伞冲进雨里。
看着厉千品撑着伞走近,李瞳笑了。
“你回来了。你事情都忙完了吗?”
“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厉千品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
“不是你叫我坐在这里等吗?你还没有回来,我当然要坐在这里一直等你回来啊。”李瞳答得理所当然。
厉千品看着他久久不语。
他真傻,傻得让人心疼。
“你身上都湿了,再这样下去要生病的。我们进屋吧。”
龚清阳站在窗前,望着屋外的两个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李瞳这样的笑。这笑容跟以往不同,这笑容是真心的。
“你骗厉千品?”剑封真低沉的声音从龚清阳身后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说谎。”
龚清阳回头浅浅一笑,笑容依旧温和得让人安心。
“我从来也没有说过我不会说谎,不是吗?温柔、诚实、善良等等优秀的品质,都是你们自己强加在我身上的想像,不是吗?”
剑封真微垂着眼睑。他们的确谁也不了解龚清阳。不知道他的过去,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不去告诉厉千品事实吗?”
“我为什么要去对厉千品说那些事情?那些事情又跟我没有关系。”剑封真一脸认真地说完,转身去了剑庐前面的铁铺。自从龚清阳跟李瞳来了以后,他需要挣更多的银子才可以支撑生活的需求。
看着剑封真的背影,龚清阳又笑了。
真是个不诚实的男人。明明心里就很担心李瞳和厉千品那两个人,但每次都用这种没有起伏的语调说跟他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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