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她白袖一甩，一道银练从她腰间飞出，龙吟之声不绝于耳，悠转苍凉。我还未及眨眼，她已旋身立定，好似白梅飘飘落于雪上，妖娆绝美的身段，眉眼间带了抹勾魂，浅笑，动人心魄。

　　她转身看我，掬起一朵红透的落叶，凑近嘴边，轻启朱唇，柔声里竟是淡淡的霸气，“念，这是今年最后一抹红了，你看……，四处皆白！”

　　是啊，一年里最寒冷的季节就要来了临了，今晨的初雪带走了上一季节里最后一抹秋红。

　　“这叶子真美，到了这个季节也仍是红色的，像血一样！”

　　她把玩着手里的落叶，那抹浅笑变成了漾在水中的影子，似有非无。

　　“这叶子叫艳红，开在秋末一直红到初冬，落了，也不会变颜色的！”

　　我记得我的家乡有很多这样的树，到了初冬，我们这些男孩子会捡很多艳红，留着做成染指甲和做脂胭用的材料，攒多了还可以染衣的。

　　“噢，念，刚才看清楚我的动作了吗？刚才那一招是仙眷派的剑法名弱柳扶风！仙眷派以剑招优美，剑气凌厉著称，在我那一个时空里，是极出名的！而且，炼起来的最大好处是修身养颜！”

　　她一字一句，明亮的眼睛似月白清辉。

　　今日是我为徒的第一天，刚刚扎过的眼洞有着隐隐的一丝痛，心头却按捺不住欢喜。

　　昨晚，她当着众人的面，正式收我为徒，为我穿了耳洞，带上了那只精巧的耳饰。从此，我成为她名正言顺的徒。

　　今晨，她早早叫我起来，带我来到城外的一座小山丘上，教了她为师我为徒后的第一招。

　　“师父，徒儿愚笨，没看……没看清楚！”

　　太快了，我眼还未眨完，她便已经旋身一次了，以我这种资质做她的徒，是不是太委屈她了！

　　“没关系，我再来一次！”

　　她轻缓展身，这一次明显比上一次慢了许多，可我却仍未看得太清楚。

　　“还没看清楚……”

　　她轻轻的声音，很舒缓，不像她平时所表现出的那般冷然，也许是这声音给了我鼓励，我才敢默默点头，眼却无论如何不敢抬起看她了。

　　“这没什么，你刚开始接触仙眷派的功夫，急不得，好了，这一招先放一放，我给你讲讲仙眷派的内功心法吧！”

　　她并没有训责我，语气仍然轻缓而平静，像今晨的风，虽然凉，却不冷。

　　“谢谢师傅！”我连忙应声，心下已经一片感激。

　　想起少时在千骑门学武，怎会有这般宽容，若是一招不会，少不了一顿毒打，可她……那般冷情的心性，面对我竟会如此不急不燥，她……应是很疼我的吧！

　　“绵绵呵其若存，或嘘或吹，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气提丹田，贯穿任督……”

　　她语气缓缓地念着，我静静地听着，记于心里，并按她所说试着练习。

　　气转任督时，突然觉得双腹侧阵阵剧痛，头脑陷入一片昏色，心知不好，怕是气力未对，要引来血症。

　　“念，别急，慢慢来！”

　　她的手抚在我的肩上，推动那里的穴道，顺着经络延伸到双腹，一股温热进入腹中，我知道她是用内力带我通过玄关。

　　“念，凡事不要心急，特别是修炼上乘的内功心法，更是如此！”

　　她抚去我额上的汗水，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谢谢师傅！”我长喘着虚气。

　　“以后不要和我说这两字了！”她淡淡地笑着，漆黑如子夜的瞳孔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啊？什么？”我只顾着沉醉于那丝温暖，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谢谢两个字，以后不要再和我说了！”她很耐心地解释着。

　　“噢！”我听后，连忙垂下眼眸，不敢让那里的欢喜泄露隐在心底的秘密，怕她发现后，将不在如此疼我，哪怕仅是以徒弟的身份留在她的身边，我也心甘情愿，异常满足了。

　　——我，我好喜欢她啊！

　　这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你想用整个生命去喜欢一个人，而她却不需要。

　　而我正承受着这个悲哀，却还承受得如此欣然、如此欢乐！

　　傍晚，我和她回到驿站时，远远就看到门口张望着的身影，那是郁离哥哥。

　　“哥！”

　　我快步跑了过去，拉起他的手。这世间，除了她对我好，再有就是郁离哥哥了。

　　“还知道回来啊，主人呢？”他抬起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我的额头，笑着。

　　“在后面！”杀机不动的时候，她总是走的很慢，冷冷的挪步，漠然地走路，路边的一切事物都不关心，只是走路。

　　“哎，纸老虎比你还慢，走，陪我摆菜去，饭早就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呢！”自从住进柴桑后，我们三人便独居一院。

　　木主知道主人好清静，不喜欢别人打扰，特意如此按排的。

　　一提到木主，我的心就忍不住地害怕，总觉得那个女人会给她带来危险。

　　就像郁离哥哥给她起的绰号，她表面冷情，心地却善良，不适合和木主那样城赋很深的女人在一起，早晚会吃亏的。

　　可惜，这话我又不能说，就算说了，又顶什么用吗？她是我的师傅，她是我的主宰，不管她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服从，并跟在她的身边。

　　如果她需要，这条命也可以给她，可我知道她不会收的。

　　“主人，今晚的饭菜如何？”郁离哥哥端着瓷白的饭碗，眼巴巴地看着坐在正中的主人。

　　我心里清楚，郁离哥哥也是喜欢主人的，可我心里更清楚，谁喜欢上主人，都是一场劫难的开始，因为……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谁知道主人的心在她那个时空里，给了谁？谁又知道怎样的男子才能让主人倾心以对。

　　总之，不是我，也不会是郁离哥哥的。现在，能有现在的疼，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

　　“好吃！”主人的赞扬很简单，永远都是两个字，——伤人心的两个字。

　　“噢！”郁离哥哥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往嘴里填起饭来。

　　“花菜炒得软了，下次注意，不过，味道很好！”

　　“啊——，主人，你再说一遍！”郁离哥哥听了她的话，惊得抬起头，满眼的惊喜。

　　她像是听话的孩子，在郁离哥哥的注视下，又重复了一遍，最后，又加了一句，“郁离，你做菜真的很好，我嘴不刁，除了好吃，真的很难说出别的什么！”

　　“呵呵……”郁离哥哥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我也跟着笑，只有她，微皱着眉，没什么表情，继续吃着饭。

　　吃过饭后，我和郁离哥哥像往日一样，要起身收拾桌子，她却叫住了郁离哥哥。

　　“这个……送你的！”一根银制珠花簪已经塞进郁离哥哥的手里了。

　　等郁离哥哥反应过来，想要说声谢谢时，她早已经离开屋子，出去了。

　　突然想起白天，她对我说的话，她说她不用我们说谢谢，是不是只有最亲近的人之间才会这样，那是不是也表明我们已经是她最亲的人了呢？

　　“念，她送我的……这是她送我的……”

　　郁离哥哥扑时我的怀里，紧紧地抱着我，他的泪水瞬间就湿透了我的衣衫，“念，我觉得我好幸福，好幸福！”

　　是的，好幸福……，我虽然没说，心里却已经这样觉得了。

　　深夜，我凝视着床顶，久久不能入睡。

　　夜不成眠，是儿时就养下的习惯，一个千骑门里的影奴，哪有权利整夜安眠。

　　自从到了她的身边后，我才得以有了自己的屋子自己的床。

　　我一直都没敢告诉她，她给我的床，是我平生的第一张，躺在床上的感觉真好，只是我睡不着。

　　习惯性地摸新扎的耳洞，自从昨天扎好后，我已经摸了那里无数次了，还是忍不住地想去摸。

　　只有摸到那里，心里甜甜的滋味才不会退却。

　　她教我的招式和心法，我又反复背了几遍，直到确定不会忘记，才敢闭上眼睛。

　　睡吗？当然睡不着。

　　我又不敢继续睁着，我的眼前都是她的影子，如果再不闭上，我这一夜都不用睡了，明早还要练功呢，不想让她看我的眼神里有失望，所以，我要加倍努力。

　　可不知道为什么？

　　我明明是闭上眼睛，为什么眼里还是有她的样子呢？

　　她，究竟是在我的眼前，还是在我的眼里，更或是早已经溶进我的脑里心里，溶入我生命中无所不在的地方了。

　　这一生都只为你,情愿为你画地为牢，我在牢里慢慢的变老,还给你看我幸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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