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我第一次听到这首词,是白冰念给我的,他告诉这是苏轼写给亡妻的。
那时,我们站在白氏陵园里,面对着他父母的坟。他还告诉我,他母亲死后,他父亲苦苦思念了数年,甚至未看他一眼,然后,他忽的转身,拉住我的手,他指尖的冰凉从我的手心丝丝沁入,漫延爬进我的心里,他明亮幽深的瞳孔,凝视着我的时候,就那么的问一句,“我死了,你会想我吗?”
“不会!”
当时,我回答的绝决,他笑的淡然,晶亮亮的东西耀着他那张看不出有任何波澜表情的脸孔,现在想来……痛得彻骨。
我的指落在琴弦之上,只是落,没有动,此时琴弦如心弦,不得去拔,凉风吹过,把夜晚的寂寞着一个不拉的挥洒出来。
这里是木落萧的分舵联络点,我们穿过山涧到了这里时,天都已经黑透了。
联络点的小头目恭顺地迎了自家主子,并条理得当地按排了我们一行人的住宿问题。
对这些琐事,我不甚关心,按排到哪里都无所谓,我进了屋子后,立刻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交给了念。
血迹是必须要洗下去的,绝不能留痕迹。
念拿着衣服走后,我就拿着在山中拾到的那尾断琴,来到屋外,站于月光之中了。
抚着琴弦断裂的地方,那里……清晰的一摊暗红色血印。
琴,白冰很喜欢弹,他偶尔高兴的时候,会弹一曲,温良而忧伤,绝无半分的杀伤力,甚至没有他平时的那份冰冷嚣张的气焰,只有这个时候,我会恍然觉得,坐在古琴之后,微合双目的白衣男子,他才是真的白冰,平时的那个都是一副伪装出来的坚硬躯壳,少了他灵魂里应有的温润。
有许多事情,都是经过之后,再触及到当时的景或物才能想起的。若是没有今晚的月色,没有今晚的琴,我一定感悟不出当时的心情。
只是……已经晚了!
我长叹一声,嗅到夜色里,那霸道的香气,轻抿薄唇,开口道:“今晚,我没准备酒!”
“没关系,恰好我今晚也没打算用那迷药!”
蓝影闪动,妖魅一样的人,于浅白的月光中走出,银发玉颜几乎都要和月光溶在一起了,透出一丝掩不住的惟美,像入了画一样。
“噢,那就是有别的事了!”
我明知故问,心里早已经清楚他是为何而来。
“用魔音三弦的人是我的师弟,他被你的箫伤到了,你应该知道声杀只有声杀能解,我希望你能救他!”
他语气平静,凤眼低垂,敛着幽蓝的光芒,并不看我。
“好!”
我干脆地回答他,他惊愣地抬起头,蓝眸涌动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我,许久,才神情恍惚地问:“为什么?”
“因为是你要求的!”
不知道我的回答,合不合他的心意?
“我的要求?”他蓝眸微闭,唇角上场,如新月一勾,转瞬间又陡然睁开,光芒四射了,轻轻两个字,“谢谢!”
“不用,带路吧!”
小镇上,一家很普通的客房里,我看到了今天白天弹魔音三弦的人。
他躲在床上,一张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双眸紧闭,双唇紧抿透着痛苦之色。
“你若是不救他,他活不过今夜!”
蓝沧浪在我身后,我看不清楚他什么表情,可是他说话的这个语气就已经足够了。
——他很在乎床上躺着的人。
我没说什么,我此来目的只是为了救,没必要再浪费口水,我抖动右腕,七彩还魂箫顺势而出,七彩光华闪动,流动的光影就聚在我的双手中间了。
一曲清朗的箫音响起,如九天仙乐破红尘的温婉,充满着诱惑力。
解铃还须系铃人,床上之人中了七彩还魂箫的箫音杀气,自然也只有吹弹此箫可以解除,可……我似乎忘了告诉蓝沧浪……,这箫……
“拿个水杯来!”
此曲终了时,我胸口紊乱,内气浮窜,一股热气窜到喉口,再接到蓝沧浪递来的水杯时,一口血终是忍不住地吐了出来,
“你……,你没事吧?”
他惊慌失色地快步向前,扶住了我微颤的身体,“怎么会这样?”
我收了七彩还魂箫,挣脱开他扶着我的手,把那杯沾着我血的水杯递还给他。
“蓝色的……,你的血……”
在看到水杯里液体的颜色时,蓝沧浪的惊呼也就脱口而出。
这是我们爱家秘传不出的秘密,连白冰都不知道,我的血……根本不是他们人类的红色,而是蓝色的。
“是的,如果……你不嫌脏,可以给你师弟喝下去,有缓解伤口的作用,类似于千年参汤!”
为了避免那些有非份之想的人把我看成是一根巨大的人参,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我诡异的血液颜色,还有那么一点点疗效。
——人参是药材,却不是无所不能的神物,比如,不能起死回生。我自然也没有这个功能,所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冰在我面前死去,而无能为力。
“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的话让我莞尔一笑,我转过头,抬起手勾起他垂下去的下颌,对上他那双蓝色的眼眸,说:“不用说对不起,不关你的事!”
是的,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想救,我若是不想,谁来求我也不管用。
我从小就知道七彩还魂箫绝不能一天使用两次,特别还是一杀一救,自己反噬回自己的力量,造成的结果当然就是伤害自己,不过,这都无所谓,谁让我想了呢!
“你……,你还真是个怪人!”
蓝沧浪奋力扭动头,摆脱了我托着他下额的手,“就算你救了我师弟,也不代表你可以对我如此放肆!”
放肆吗?我怎么不觉得!
我总觉得这个世界里,谁都有权呵斥我放肆,就他蓝沧浪不行,谁让是他放肆在先的呢!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蓝沧浪见我不说话,又开了口。
“无所谓!”
他在哪里出现,又为什么而出现,对于我来说,就是无所谓的,我无意去问原因。
“那什么有所谓?”
他愤然,蓝眸喷出火一般的光,似烈焰寒冰。
“见到你!”
白天从血腥中嗅到这股熟悉的蓝色妖姬的味道时,我初尝什么是惊喜,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惊喜,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既然他问,我当然如实回答。
又是沉默。
他拿着杯子,飘身去了床边,把杯里的液体给他师弟灌了进去。
他还真是信我,就不在意那是别人……吐出来的“血”吗?
“你可以走了!”
卸磨杀驴吗?我哪里长得像驴?
“我还不想走!”
我找了一把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了下去。
“你——”
他抓在木杯上的手,指骨泛白,用了多大的力气,那杯瞬间粉碎,化成了木沫,从他的手中垂落到被上。
“我是外来人,不懂你们这边的事情,我只想告诉你,这趟水很浑,如果你觉得你能力够,那就尽管趟一趟,可是……,有一有二,谁能保证你再三再四时,还能安全啊?”
窗外月正明,话说完了,我也该走了。
我起身向门口走去时,香味浓的扑鼻,他的双臂缠在我的腰上,却在我还未来及反应时,又把我重重的推开,粲然一笑,“你以为你是谁,这世上,我蓝沧浪还没有怕的,还是你自己小心点吧,免得让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关心吗?是他关心我,还是我……不小心关心到了他,这一夜的月色,太不明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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