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郡主别院舞雪斋,正有条不紊的收拾着,正院的一处偏厢,乃是一早就设立好的产房,里面断断续续有压抑的声音响起来,所有的奴婢,以及从宫中一早分派过来的宫人各司其职,明明是生孩子这样十万火急的事情,偏偏整个舞雪斋像没事人一般。
不,唯一一个与这种情形格格不入的人,便是在正院的穿堂中来回踱步的人,来回转了两圈后,原本就白皙的一张脸愈发的寡白,简直不忍直视,如一个没有生命的人一般的肤色,看着令人浑身起上一层的鸡皮疙瘩!
“怎么还没生?”江日天有些暴躁,他乃是习武之人,始终关注着产房那厢的动静,即便是安清瑶极力压抑着,他还是能真切的听清楚,那粗重的呼吸声,就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子一般,又像是灶房里呼哧呼哧不断拉扯着的风箱!
身边的管事擦着额角的汗,这才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面前的这位老爷已经问了不下百遍,可是面前的人,是他们的主子,即便是他回答的都有些不耐烦了,一样要将事情再重复一遍!
“老爷,女子生产最快也要一日的功夫,夫人年纪又有些大了,又是头胎,自是比旁人艰难一些,老爷要不要回屋躺一躺,这一夜的功夫,夫人该是生不下来的!”管事实在忍不住,将后面的半句话吐了出来,他方才一直不敢说,谁都知道老爷有多疼爱夫人的。夫人这会儿在产房生产,若是他去劝老爷安眠,那便是对夫人的不敬之罪,他可吃不消!
可是这会儿功夫,江日天已经问了不下百遍,他依旧是吃不消了,倒不如选择最简单的方式,否则江日天一夜都站在这里,怕是他说的口干舌燥,口吐白沫,面前的老爷也不会安下心来,听进去一句半句的!
果然江日天仿佛没有听到管事后面的那句话,只低声道:“夫人在产房中叫的凄惨,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管事一愣,自家夫人也算是当真能扛的了,方才他远远的看着,稳婆将自家夫人搀扶入产房的时候,满脑门子的汗,就连发髻都有些打湿了,可愣是没有吭一声,寻着阵痛的间隙,还笑着安慰自家老爷,最多不过是闷哼而已,哪里算的上是叫的凄惨?
“这女子生产,原就是一脚迈入了鬼门关的,不过咱们夫人是太后娘娘亲赐的郡主娘娘,自是福大命大的,又有太后派过来的人安置着,应该是无恙的!”管事有一说一,这个时候跟江日天说安清瑶一点儿意外也不会有,他不敢说,这生孩子的事情,谁说的好!
江日天一听这个,似乎一瞬间停止了呼吸,一脚迈入了鬼门关?安清瑶又比旁人的年纪大一些,又是头胎……
江日天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想下去了,似是连呼吸都是痛苦的,不成,他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就那么等着……
江日天几乎是下意识的夺门而出,用了轻功,直奔马房,纵是管事想要追,也追不上,看着面前的消失的人,管事张大的嘴巴恨不能塞进去一颗鸡蛋,这是怎么的了?
自己方才是说错了什么话吗?怎么自家老爷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夫人可还在产房里生孩子呢!
江日天几乎是没有片刻迟疑的翻身上马,直奔京城最繁华的地界,他不能停,原是夏日里,夜里的风都是暖暖的,却因为江日天将一匹马驾得飞快,风如刀子一般从其面颊上飞过,那一张明明不是他的面皮,都有些生痛的感觉!
江日天这会儿无暇他顾,他恨不能自己能飞起来,他一路策马狂奔,根本不管什么夜里不得通城门的规矩,在城门前,几乎是瞧也不瞧的,就从马儿身上一跃而起,竟是爬上了城墙,在众守卫的惊讶声中大声道:“吾乃江司城,迅速开城门!”
没等守卫们反应过来,江日天已经没了人影!众守卫面面相蹙,这是怎么的了,明明是要开城门的,可开了城门,这人去哪里了?
没有半柱香的功夫,江日天又带了一个人策马狂奔而来,守卫们只听到马蹄的声响,便见江日天带了人又飞身回到了自己的汗血宝马上,一扭身的距离,便没了人!
守卫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仿佛方才的事情就是一场幻影一般,若不是城楼下还停着一匹马,任谁也不相信方才光电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情!
江日天马上飞奔之际,带着的人正是百草小生,江日天这个时候顾不上许多了,百草小生号称起死回生之人,将他带到舞雪斋,安清瑶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百草小生像一个包袱一样,被江日天拎到了舞雪斋的正院,直接就想往产房的厢房里送进去,好歹百草小生也是有一些功夫再身的,若不是因为面前的人是江日天,他早已经一根银针下去了,哪会这么好脾气的任由人拉扯着到了这厢!
百草小生死命的巴着门框,问道:“江司城倒是说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谁要死了,这么火急火燎的?”
“我夫人,悦萱郡主!”江日天拽着百草小生就要往里拖,正好太后跟前的徐嬷嬷听到声响赶了出来,看到江日天与百草小生两个大男人在门前拉扯,连忙道:“产房重地,岂是男子可以涉足的?江司城与百草先生还是在外边等一等的好!”
百草小生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也理解江日天的意思,闷声道:“江司城放心,郡主身边一早就有太后派来的稳婆与乳母,不会有碍的!”
百草小生颇有些无奈,自己是什么人?自己可是擅长下毒解毒的,怎么一个个都以为他是妇科圣手,生孩子这样的事情,拽了他过来干嘛?有什么用吗?他可是连接生都不大会的!
江日天被徐嬷嬷辇了出来,攥着百草小生的手不撒开,一字一句,如连珠炮的一般的说道:“郡主今年三十一了,又是第一次怀孕,这一次生产的日子,比先前预估的要提前了半个月,她一脚已经迈进了鬼门关,你方才没有听到,她的呼吸有多急促,她实在忍不住,发出的几声声响,可见是疼的不成了,你一定要将郡主救下来,我求你了!”
江日天已经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百草小生觉得里面的人没问题,身边的这一个怕是又问题了,百草小生将自己的手扣在江日天的手腕上,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一包药粉扔给一旁的管事,道:“去给你家老爷沏了来,再这么折腾下去,郡主没事,你们老爷怕是要先倒下了!”
“我没事,你先去瞧郡主!”江日天坚持道。
百草小生被一路飞奔,颠了一路,这会儿才缓过神来,慢条斯理道:“江司城且放心,郡主不会有事的,倒是江司城,方才是动用了真气,而且是强力为之,若是再这么心情紧张,大起大落,很容易气血逆转,吐血而亡!”
管事听百草小生说的这般眼中,也不管江日天是不是同意了,立时扭身去沏茶,想将这药粉用了才是正理!
江日天的嘴唇直哆嗦,还是要张嘴,百草小生摊了摊手道:“江司城不必多说,在下是解毒制毒的好手,可妇人生孩子,在下着实帮不上忙,江司城若是想要帮忙,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坐着,别给产房里的人添乱,让她们专心致志的对着郡主一个就够了!”
“可……”江日天觉得自己这会儿都已经没有了力气,任由百草小生抻拽着,但犹不放心产房里的安清瑶,又动用了内功,去听里面的动静!
百草小生见状,不知道从哪里翻了一根银针出来,猛地在江日天的一个穴位上一刺,轻声道:“这样可以阻止江司城动用内功!你此时此刻的身子,是怎么也不适宜动用内力的!我可不想要皇后娘娘拿捏住我,你怎么也要好好的!”
江日天顺道被百草小生点了哑穴,没办法,江日天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安静,百草小生只能趁其不备,用了这样的招数!
眼见江日天瞪着产房方向,百草小生无奈道:“生孩子,哪里有不痛的,不疼,那能是生孩子吗?你这也太大惊小怪了!你放心,郡主娘娘这会儿好的很,若是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这别院里,早就炸开了锅了,哪儿还能这么安生!”
可似乎是为了迎合百草小生这句话的,舞雪斋里猛地喧闹了起来,前院依稀有声音传过来,江日天先是一愣,然后不管不顾的就冲着产房飞奔而去,百草小生的手,还搭在江日天的手腕上,江日天这一猛地使力,倒让百草小生顺着他的力道跟了过去,临到产房门口的时候,百草小生几乎是用了吃奶的劲儿才拉住了江日天,心里暗暗祈祷,好在自己已经压制住了他的内功,否则这会儿功夫,他们两个大男人,怕是要破门而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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