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伊抬眼瞧去,正看到唐傲雪一身白衣胜雪,从大红的绒帘后转了出来!
沈清伊本就因着昨日唐傲雪未请安一事,气恼于她,今日又见她姗姗来迟,还说了这样的话,更是恼怒,当下便道:“雪妃好大的规矩,太后,皇上与本宫好端端的,你竟敢穿素服,你这是诅咒谁呢?”
宫中有宫中的规矩,都说女要俏,一身孝,穿白衣是最突显女子容貌的,更不消说是冷若冰霜的唐傲雪了,这样一身白衣穿在她身上,更是将她出尘的气质衬托出来,倒还真越过沈清伊几分去。
唐傲雪板着她的面孔,趾高气昂道:“妃妾是替自己穿寿服,难道也不可以吗?”
众妃嫔一听这话,纷纷侧目于唐傲雪,还真是匪夷所思了,即便唐傲雪想要落皇后娘娘的面子,也不该这样诅咒自身才是。
端静皇贵妃见状,温言道:“雪妃这是怎么的了,好端端的,怎么说出这样的气话来,皇后娘娘还不是为着你着想,这宫中规矩,除了太后,皇上与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情,旁的时候一概不许着素服,便是你自身娘家出事,想要簪一支白色绢花,都是不许的,更何况像你这般直接穿了白衣的!”
雪妃向端静皇贵妃轻轻福了福身儿,冷漠道:“这并非妃妾的气话,而是发自肺腑之言。”沈清伊看着唐傲雪这一礼,眼睛微微眯起,没有多言,只是扭身向雨荷要了手炉,轻轻的抬了抬眼,雨荷很快会意,将手炉递给沈清伊后,趁着众人不注意,悄声退出了大殿。
唐傲雪扭脸盯着沈清伊,愤恨的神色任谁都瞧得分明,端静皇贵妃也有些坐不住了,敢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沈清伊,这可是大不敬,唐傲雪再孤高自赏,这点儿分寸还是有的。
端静皇贵妃担忧的看向唐傲雪身后的小宫女,问道:“你家主子这是怎么的了?可是梦魇了不成?”
唐傲雪轻轻一摆手,冷漠道:“妃妾此刻好的很,只是不知道下一刻会如何了,这还要看皇后娘娘的意思!”
沈清伊见雨荷已经退了出去,心下稍安,扫向唐傲雪,冷声道:“有话直言便是,这样旁敲侧击的好没意思,本宫这是把你怎么了,不过是教你一句规矩,就惹的你用恨不得杀了本宫的眼神看着本宫,若是六宫妃嫔都似你这般不服管教,那本宫这个中宫皇后也做不得了!”
“皇后娘娘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唐傲雪挑眉,有些委屈道:“皇上不过是在昭阳宫留宿了一晚罢了,竟然惹得皇后娘娘用了这样的下作手段,皇后娘娘不愿皇上宠幸咱们六宫姐妹,直言便是,何必巴巴的将咱们选入宫中来,却让咱们姐妹日日年年的独守宫中!”
唐傲雪这话可是说中了在座妃嫔的心思,一年半载的见不到李天佑的面儿,就更别提晋位封赏了,大多是入宫时是什么位份,现在就是什么位份,皇后娘娘天香国色,谁也说不得什么,但好歹给她们一个机会吧,这样在宫里耗着,倒不如直接去尼姑庵,来的心静。
“大胆!雪妃你竟然敢辱骂皇后娘娘!不要你的性命了不成?”端静皇贵妃此时当真怒了,唐傲雪身为正二品妃,这样指着沈清伊的鼻子骂,实在有失体统。
唐傲雪瞧了瞧米雨柔,眼角噙了一滴泪,冷冷清清道:“反正这性命早晚要被皇后娘娘算计了去,我又何必藏着掖着的,倒不如将心中的话说出来,死也死个痛快!”
沈清伊瞧着唐傲雪眼角的那滴泪,心中疑心大起,唐傲雪何时用起了沈清婉的路子,一向以清冷孤傲的性子示人的唐傲雪,居然也学起了小家碧玉的哭哭啼啼,但沈清伊不能否认,突然间转性儿的唐傲雪确实有几分颜色,颇有些雨后荷花的清秀宜人。
沈清伊此刻不敢怠慢,唐傲雪分明是有备而来,这架势怕是要对她不利,自己还是要小心应对才是,让沈清伊担忧还有一点,那就是雨莲到现在还没有回凝素宫,这怕是唐傲雪最大的筹码了。
沈清伊心思流转间,反倒不急躁了,徐徐抿了两口梅子汁,如今她腹中的这一个才是最最紧要的,万不能因为唐傲雪的几句夹枪带棒的话语,就自乱阵脚。
沈清伊含着三分冷意,笑看着唐傲雪,幽幽张口道:“那雪妃继续说便是,请安姗姗来迟,又穿了诅咒本宫的衣裳,这会儿子指着本宫的鼻子骂,你总要有个说道才是。本宫倒是不知道,何时镇国公府倒将嫡女教导的如市井泼妇一般,学的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先皇后若是见了这样的嫡亲妹子,啧啧……”
沈清伊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意味很明显,世家大族里的小姐皆知晓,一般情况下,除了亲人逝世,姑娘家家的,是不能轻易落泪的,会被夫家认为不吉利,嚎丧嚎丧是有说法的,即便是哭,也不能哭的毫无形象,要的是梨花带雨的清新之感。当然像沈叶氏那种小门小户出身的,教导出来的沈清婉,拿眼泪当武器的就别说了。
在座众人听了,都扫了唐傲雪一眼,没有说话,这皇后娘娘不过是训斥了雪妃一句,原本确实是她错了,拒不认错也就算了,她偏还这样不依不饶的,而且性情大变,一般情况下,向来是一张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嘴脸,今儿个可倒好,硬生生的学起了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尤其是这一身白衣胜雪!
唐傲雪本想装装委屈,博得同情,没想到却让沈清伊提起了她嫡亲的姐姐,先皇后,若是让先皇后见到她这般扭捏作态,怕是要气个仰倒。唐傲雪这才收了眼泪,又以一副冷漠的面孔示人。
沈清伊心底一笑,这个唐傲雪若是像方才一般装柔弱,她今日也许必输无疑,可一旦唐傲雪恢复了往常高高在上的模样,这事情就有了转机,不管唐傲雪今日要说什么,穿着不敬尊上的白衣素服,指着她的鼻尖兴师问罪,只冲这两点,沈清伊就是有再大的罪过,唐傲雪也别想能全须全尾的回去。
唐傲雪眼见众妃嫔开始对她指指点点起来,心知铺垫做得已经尽够了,若是再不说出情由,这些个妃嫔们,肯定不会再站在自己这边了。
“将人和东西都带上来!”唐傲雪敛了敛绣有雪白莲花瓣的裙摆,厉声道。
沈清伊垂着双眸,一句话也没有说,唐傲雪敢这么嚣张的在凝素宫大喊大叫,看来有着必胜的信心,若是旁日里,沈清伊不会有半分担心,即便是唐傲雪今日占了便宜,沈清伊日后也能让她吐出来,可这会儿却不好说了,因为雨莲若是在她手里,沈清伊必然有所顾忌,她已经有一个雨兰折损在唐傲雪手里,那个时候是顾忌着唐傲雪方入宫,自己还要用她克制沈清婉,这才会仅仅杖毙了她两个宫女完事。如今唐傲雪若是再敢动她身边的人,沈清伊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不出沈清伊所料,这带上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雨莲。雨莲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衣服已经有些破烂了,鲜红的血迹干涸在上面,露出斑驳的痕迹,随着行动,不断有新的血流出来,饶是沈清伊做了心理准备,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镇定,可见到雨莲的一刹那,沈清伊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大胆雪妃,你竟敢对本宫的贴身宫女动用私刑!”沈清伊素手拍了下身侧的郁金香紫色刻金丝如意软垫,险些从罗汉塌上站起身来!
唐傲雪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以为意道:“皇后娘娘何必心急,只要娘娘肯承认,她是你的贴身宫女就好,妃妾先前就说过,不过是个宫女,处置就处置了,当初的雨兰是这样,如今的雨莲也一样。”
端静皇贵妃的眉头皱了皱,虽说唐傲雪所言非虚,她一个正二品妃处置一个宫女,并无不妥,可差就差在这个宫女乃是沈清伊的人,端静皇贵妃心思缜密,自是知晓唐傲雪不过是沈清伊用来制衡沈清婉的,如今沈清婉已死,唐傲雪还这样嚣张……
米雨柔突然冷静了下来,原本她一直都对唐傲雪有些担心,论身份,唐傲雪是镇国公府嫡次女,先皇后的嫡亲妹妹,怎么都要高出她这个辅国公府的庶女,在沈清婉明目张胆的争夺皇贵妃之位时,她不过用了些小手段,沈清伊就顺杆爬的让太后破格提拔了她,让她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可有唐傲雪在,她总觉得自己这个位子坐的不稳当,生怕有一日会被唐傲雪夺了去,这会儿米雨柔却是不着急安抚唐傲雪了,她要唐傲雪彻底的激怒沈清伊!
沈清伊板着面孔从首位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向跪地的雨莲,亲手搀扶了她起身,轻柔的拍了拍雨莲沾染了血迹的双手,轻声道:“无碍的,你已经回宫了,回后殿歇一歇,让太医给瞧瞧。”
沈清伊话音一落,立刻有两个身着碧色衣衫的小宫女,上前搀扶。雨莲乃是凝素宫的掌事姑姑,平日里人缘极好,有人对雨莲动手,那就等于在像凝素宫宣战,凝素宫的宫人这会儿子全部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尤其是在大殿内伺候的宫人们,那眼神恨不得将唐傲雪生吞活剥了!
沈清伊挑眉望向唐傲雪道:“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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