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映春,你这是泡的什么茶,这么烫!”尖锐而跋扈的语调,自是大奶奶的嫡女兰芳才独有的语调。
她一向自持嫡女身份瞧不起身为懦弱的四姨娘的女儿,自小就把她当奴婢使唤。而太守府老爷官职在身,每日忙碌应酬交际,且对兰芳腻宠有爱,自不注意到也是他亲生女儿的兰映春会被兰芳折磨成什么样儿,以至于兰映春被兰芳让几个奴才推进了池塘里活活溺死却也不知。
生兰映春的原先也是一户大家族里二房生的女儿,叫庄弄怜,太守老爷在一次应酬上瞧她漂亮端庄,便几经辗转求娶最后纳为了四姨娘。可大奶奶却极其善妒,庄弄怜脾性懦弱又无能,自被大奶奶给折腾得苦不堪言。也是老天怜悯,让她得了一女,然却仍是被那兰芳整日耍弄的份儿。
不过兰芳虽也娇蛮任性,却也是从没害过人命,只她和一群小姐游玩时看对眼一京都来的公子哥,然人家却对她不感兴趣,反对林家幺女林从安,也是兰芳的死对头青睐有加,这让不甘心的兰芳一回家中就折磨起兰映春来。一狠心竟让人按着兰映春的头反复灌入池塘里,就这么给逼死了。之后兰芳也不管兰映春,领着人便离去了。
兰映春再度醒来的时候身体里的灵魂却已经换了,不过她的记忆还留在脑子里,让和她同名同姓的映春觉得好不难受。她的记忆充斥着呵斥打骂,就没有快活的日头过。映春心里就憋屈的要命,居然穿成这么一条贱命,老天简直是还想再弄死她。
然心里再不愿意也要为自己往后打算起来,虽是贱命但好歹这具身子往后是她的了,是好是坏她也没得挑剔,暂且先将就着用。循着原先主人的记忆兰映春大抵是理清了现在的局势。
太守老爷娶了五房,得十一子,夭折三个,大奶奶生的最多,一女二男,二姨娘一女一男,三姨娘一男,四姨娘就映春一个,而刚纳的五姨娘已有二个月身孕,初孕那会儿逢迎老爷升职,遣了宅院,又赐了不少黄金田亩,陆老爷大设宴席炫耀了一番,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老来得子更是锦上添花,陆老爷自是越发地宠爱五姨娘。
说到底还是庄弄怜的肚子不争气,又是这几房姨娘里性子最弱的,还不懂争宠的手段,虽说也好歹为老爷生了一女,可兰映春的性子却是唯唯诺诺又不讨喜,自不顺老爷心意,也就未曾入老爷的眼了,久而久之连管也不怎么管了。
映春在心里骂这老种马狼心狗肺,生下的子女也都不是什么好货色,这般小的年纪就会残害同父异母的妹妹来了,这要长大了以后可怎了得?就说现在兰映春刚泡了杯茶,这货唇刚沾了杯沿,分明都还没喝呢,就一把将那茶杯摔下去冲自己叫骂。
映春心里憋着火气,面上是不敢透露的,乖顺地捡起地上的碎片渣子,暗里早把这刁蛮跋扈的兰芳给骂了千八百遍。
兰芳瞧着这低眉顺眼的兰映春,心里越发不舒服起来,昨日里明明将她反复灌入水池,怎么今日却又生龙活虎了?
“你最近泡茶的手艺越发不行了,都不如一个奴婢。是昨日我给了你脸色,你今日就泡这难吃的茶给我?你说,你可是在茶里头加了些什么东西么?”
“映春不敢……。”一贯细如蚊音的回答。
兰映春垂着眼手脚利索地擦着,她知道自己现在人微言轻,就算和兰芳杠上也得不了好,不如先忍着些。
兰芳今年也十六了,按这岁数早该是嫁人的年纪了,只不过兰芳恶名远扬,虽有几分姿色,可实在脾性太差,哪家公子敢要这母老虎进门?可她倒是从兰映春的记忆里知道老种马正在托人给她找对象,到时候她就会忙得找不得自己麻烦了。
兰映春把那碎片给扫到了畚箕里,想要出去倒,兰芳这厢却又开口,“这地上湿漉漉的,你还不赶紧擦一擦?”
她身子僵了下,便拿了块擦布默不作声地弯腰擦地面。
兰芳低头俯瞰她一副奴婢模样,心里这才稍微舒坦了些,倒有了空闲寻思起父亲先头和自己提及的几家贵胄公子哥儿们。
兰映春一边擦着地一边注意到兰芳面若桃花泛滥的模样,心里冷嗤一声,这种蛇蝎心肠的女子,也不知哪个男人会倒了霉把她娶进门去,那往后日子简直就不用过了。
累得一身疲惫地回房,就见兰映春的母亲,四姨娘庄弄怜正坐在窗口,手上鼓捣着什么,走近一看却见庄弄怜举着绣绷,手里的针引着丝线穿过来又穿过去,映春瞧得眼花,更觉得辛酸。
男人也不管,自己被大奶奶压着,连带着女儿也被欺负死了却也不知晓,整日就摆弄着绣绷,绣些童履女鞍之类的小件,还是鼓捣着要送给即将待产的五姨娘。
映春觉得这个庄弄怜实在是可怜,不懂人家心思也就罢了,还尽做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自己女儿受了欺负也是一味容忍,说到底今日这惨剧庄弄怜脱卸不了责任。她心底里可是想好了,若是逼急了她就半夜潜逃,管她三七二十一,总比等死要强。再不然她一不做二不休,把兰芳给引到角落里做了,总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庄弄怜瞧见映春,看她面黄肌瘦的,就招手叫她过来。
映春小跑过去,却惹来庄弄怜轻蹙秀眉,轻嗔道:“女儿家怎可这般不注重仪表,下回莫要这样随便,往先你也不是这样的……今日怎么突然没了规矩?”
映春颇觉无奈,有功夫调教女儿规矩,却也不晓得去争宠,她脑子带哪里去了?映春对庄弄怜并没感觉到什么刻骨的母爱,况且回忆里头庄弄怜实在是个宅斗废柴,不讨好当家作主的老爷也罢了,还去大奶奶那里讨嫌,还自以为是在打通关系,完全是个拎不清的主儿。
“这是我做的绣鞋,是芳儿小姐要穿的,待会儿你给娘送去。”
映春要疯了,这不是明摆着送上门给人虐么?刚从虎口里脱生的映春才没那么傻缺,身子一晃佯装要晕过去,“哎呀——”
“这是怎么了?”庄弄怜皱了眉。
映春扶额喘气:“女儿忽然觉着身子不适,这晕乎乎的也不晓得怎么了……恐怕要休憩一会儿了,不然这模样出去反倒是丢了脸面的。”
庄弄怜瞧她确实脸色不好,心想着平素里身子挺好的人怎么一下子病恹恹的?心里虽不解,却也没多想就伸手拍拍映春的肩膀,“你要和芳儿小姐搞好关系,这样才能在府中有立足之地。娘也就这刺绣的手艺比较好,大奶奶可是很看重娘这手艺的。只可惜你笨手笨脚也学不好……。”
映春觉得庄弄怜已经愚蠢到一个境界,还真是应了一句长的像个包子就别怪狗惦记着。她不仅自己努力成为包子,还硬生生要把自己女儿给扭曲成包子,送上门给人生吞活剥,这是为娘该干的事么?
心底微微发凉,映春这下不是装了,昨夜里受过折磨的小身子早已一命呜呼,若非她灵魂转世续了她女儿的命,这贱命早要没了。而现在,这条命可归她了,谁也别想夺走。
映春上了床躺下歇息,她的院子极偏远冷僻,各种设施都不给力,连个兰芳近身丫鬟住的都不如,说到底是欺负她娘亲家不疼,娘家不管。不过比起柴房,这破陋不堪的屋子映春也就不挑剔了。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忽听到门口传来喧闹声,胳膊猛地被人拽了起来。
“不干活居然在这里贪睡,一个姨娘生的庶女,还以为是什么千金小姐不成?赶紧起来!”
手臂被人用指甲刮得生疼,映春睁开了眼,就瞧见一身材厚实高大的婆子把她从床榻上拉扯起来,这婆子映春记得,是兰芳的教养婆婆,叫水婆婆。
映春不好反抗,一是没力气,二是力气没她大,反抗也无济于事。
“水婆婆,我病了,干不了活儿……。”她先是讨饶,却被水婆婆一个大耳光子扇了过去,薄弱的小身子狠狠摔在床头,胳膊上立刻摔出乌青来。
水婆婆恶狠狠地凶道:“少给婆子我装病,赶紧去把厨房的柴给劈了!”
无论哪一个人在难受的时候被人生拉拽扯都绝不会开心,更何况还被这样无情对待?映春不是原先那个胆小怕事又不长心眼的包子春,她此刻简直恨死了这刻薄狠毒的兰芳和她狗奴才,心里瞬间就有了一个念想。
强撑着起来,映春被水婆婆赶着去了厨房,她在旁边盯梢,映春不敢偷懒,拿起斧头就开始劈柴。
这天气已经渐寒,映春昨夜里受了凉,如今身上又是件单薄衣裳,风吹来便是阵阵刺骨冷意。她心里骂老天不长眼,又骂这破地方没人性,还骂那老种马早点****而死,骂得最多的自然是使唤她的兰芳和她的狗奴才们。
水婆婆看她动作迟缓不利索,提着小鞭子就往她后背上抽,一下就把映春给抽激灵了。
“疼、疼疼!”
“小蹄子,你在这喊疼也没人听得见,赶紧干活,按这速度晚上小姐洗浴的柴火都不够!”
同个爹提供的那玩意儿,一个是大奶奶,一个是四姨娘,这子女待遇就是天壤之别。
映春心里生了浓烈的恨意和不甘,想着兰芳之前对包子春所做的一切,现在又对她这般,确实是不能忍了,不然她铁定会在这小毒货没出嫁前就要步包子春的后尘了。
忽地猛嗽起来,映春手里的斧头掉在地上,她踉跄几步到了水婆婆跟前,“水婆婆您饶了我吧……您看我是真病了,咳咳……近日是真不能伺候芳儿小姐了,这不小心过了病气给芳儿小姐可就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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