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董媛回到帐内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期间淑妃来过一次却最终止于帐外,皇后倒是按兵不动,比淑妃镇定的多。终究姜还是老的辣,这十几年来在明崇身边,也不是白坐的这后宫之主的位置。
回到帐内的董媛红光满面,不比平素里苍白平静的脸庞,此刻的董媛宛若浑身带着一股成熟女人的妩媚娇艳,不复那端雅气质,倒带了一份的狐媚味儿。
她眼里含着笑,等崔嬷嬷将她搀扶着坐到毛毯上后,目光便投向了兰映春,嫣然笑道:“今次多亏了你……。”
“奴婢这些,都不过分内之事,娘娘这般说,反而是折煞了奴婢。”
“我哪里是要折煞你,是真心想同你说……。”董媛眼神略有触动,紧紧看住她,看得她亦是心头一跳。
心中微微叹了口长气,她低敛眉目,轻声道:“娘娘,便趁着这几日牢牢抓住皇上的心,早日怀个龙胎,方是上上之策。只次一回,还不能担保……。”说到这里,看董媛脸色微微有变化,映春继续说,“……娘娘,今日淑妃和皇后寻不着皇上,定会来寻您……咱们先准备着吧。”
董媛眼色一变,些微凌然冷厉,“来便来……早晚本攻也都要对上这一遭!”
映春瞧着她,那张精致美好的侧脸上透露出几分狠意,心中不由地就想,她当初的选择,果然是没有错的。
这不正说着,本在外头看守的宝湘就匆匆掀开了帘子进来,“娘娘、娘娘……奴婢瞧见淑妃带着人过来了……似乎是朝着您这边来的……。”
董媛眼中毫无本分慌张,只静默地笑了一声,侧着身子倚躺,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来。
崔嬷嬷瞧着宝湘眼角挑了挑,轻声呵斥:“来便来了,这般毛躁,不像话!平素里都白教你了!”
宝湘立刻就蔫了脑袋,退到一侧,低头时冲着映春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映春作无奈笑容,心想这宝湘个性鬼灵精怪的,若能永远保持这般倒也是好,虽磕磕绊绊小错不少,但到底没有铸成大错。只不过宫里规矩繁多,到底小心注意些才是上策。
没会儿功夫,淑妃果然来了,虽未见其人但闻其那脆生生清亮的嗓音,便能瞧出她平日里为人行事亦是一般桀骜放肆。
映春心中是惊讶的,按理说淑妃这种脾性,不该受宠这么多年,奈何明崇却偏偏还是给了她那般特权,比如她在宫里那些个明目张胆的腌臜事儿可不少,但明崇顶多是嘴上说说,却从未有过实质的严厉惩罚。她虽猜不透这各种原因,但按照如今明秀明奕年岁见长,这场战争早不如当初藏着掖着,已是白热化阶段,早晚是要被彻底捅破这层薄弱的窗户纸的。
而到那时……
她想着,唇角不由露出一丝笑。
淑妃此时已经进来,一身夺人眼球的艳装,朱砂红的眼影,眉梢勾起,端得锋芒毕露,绝丽逼人。
“听闻妹妹在皇上帐内呆了一整个晚上,瞧瞧这气色,果然同往日里大不相同了呢。”
“姐姐这话说得……像是从未同皇上……哎呀!”是手里的茶杯翻了,烫着了董媛,那手背上立时就红了一块。
“娘娘!”崔嬷嬷惊慌喊了一声。
这一遭倒是连映春都没料到的,只不过有意无意,总是看上去演得极好。看淑妃脸色,她内心暗笑一声,快步上前来,转头冲着宝湘喊道:“赶紧弄些凉水来……。”旋即转头吹那发烫的手背,倒是淑妃反而被晾到一旁,尽管脸色已经开始难看了,但却也无法表现出什么。
“妹妹怎地如此不小心……。”
董媛噙了泪,柔声道:“今日这般情形,倒让姐姐见笑……还要姐姐白走一趟,妹妹真是……。”说着便扭过头去。
淑妃脸色微微一僵,手攥紧几寸,终究压下火气,只声音还是冷淡了些,道:“妹妹这话说得……如此,姐姐还是不打扰妹妹了,妹妹还是好好休养……。”只是手背烫了下,还装成这般?分明是故意躲避!淑妃心中想着,愤愤不平地便从帐中转身离开。
找麻烦的刚走出帐篷,董媛楚楚可怜的神情一下便去了,换做冷淡之色,轻哼一声道:“要来同本宫兴师问罪,本宫倒要瞧瞧,是谁问谁的罪!”说罢,董媛忽然拿起绣帕狠狠地搓起手背,神色间带了几分扭曲的狠戾。
映春离得近,瞧得分明,竟有股心惊肉跳的滋味。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再没有后悔的机会。
这个偌大的冰冷后宫,无非不就是人吃人。
要想生存,就必须如此。
她早是心里最清楚不过的,但瞧见那当初初遇在亭中央见到的情形,心头忽而浮上几分戚然。但不过转眼,她便抛掉心中那些无关情绪,镇静地起身,漠然地瞧着这一切,仿佛眼前情景一直未曾被她看在眼中。
从来都是如此,要想得到人上人之位,本就是争夺不断,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映春从帐内退出来,刚前脚出来,就有个小太监打扮的局促地躲在一间帐篷后瞧着她这方,小心谨慎的模样,她立时明白过来,镇定地走了过去。
“春姑娘,这是主子给您的信。”
这个主子,想必就是明奕了。
心中想着,映春面色淡然地接过信,对眼前的小太监道:“就同你家主子说,我已收到了……还有,往后有事要吩咐,便直接让人来通知便是,不必信笺相传,省得留下证据。”
小太监眼睛睁大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人居然敢说这样的话,不由地脸色微变,“这、这个……。”
映春瞥了他一眼,“你只管原话传到便是,没别的事就赶紧回去罢。”
小太监愣了楞,本还想说什么,但一对上她的双眸,心头猛烈一跳,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边映春让那送信的小太监走了,想着董媛心中已有数,倒是安定几分,便回了自己的帐篷内,将那信拆开了看。
信上的字还是干净漂亮,和明奕那骨子里阴柔冷厉的脾性一点儿也不像,人说字能瞧人,但偏偏这信上的字乍一瞧,倒是更像是个文秀书生写得似的。再看信上的内容,映春摇头笑了笑,笑声从唇间不自禁地就流泻出来,带着她自己都察觉不出的一丝缱绻柔情。
看罢信,她便将那信折成一只纸鹤,端放到包囊里头。之后起身步出帐外,去为董媛准备晚膳。
这之后,董媛又被明崇接连招寝,而淑妃又来找过几次,每每都被用不同法子打发走了,终于过了几日没再来打搅,至于是不是真的安分,却不得而说。倒是有宫女太监中传开淑妃妒恨董昭仪而致使其烫伤而被皇上责罚紧闭不得外出。
连着几日的侍寝让董媛一下成为众人眼中的亮点,而本来按兵不动的皇后终于有一天也上门亲自拜访。
董媛自不能像对付淑妃一般应付皇后,再者皇后和淑妃本就敌对,皇后这番来找董昭仪,自有拉拢之意,但真正的目的,却也还有待观察。
皇后进帐中来,脱下驱寒的披衣,让一旁婢女拿好,坐在董昭仪对面,三十几的年纪,却风韵犹存,带着母仪天下的端庄肃穆,又透露出一丝矜贵自持的优雅。
她最初见到皇后的时候,是被她身边那嚣张跋扈的嬷嬷杖责一顿,那时候凌厉之气显然,哪像此刻这般,被一张故作慈祥和蔼的面目遮掩得如此完美?
“妹妹这手上的伤势如何了?”皇后一开口就直接问起董媛手背上的伤口。
董媛笑笑道:“多谢皇后姐姐关心了,已消褪的差不多了。”说着撩开袖笼,露出白净袖长的手掌来,只手背上还有隐约的痕迹显示着她曾经被烫伤过。
“是么……不过本宫倒也是奇怪,这上茶的温度都要试过的,本不该这般烫就拿上来,还累得妹妹遭受这罪……。”说着皇后的眸光先是从立在一侧的宝湘身上转过,再经过身侧的崔嬷嬷,最后落到映春身上,一凝,又极快地挪开,抿着唇微笑一声,“下回就不能如此不小心了……。”
董媛脸色稍有变化,但神情还是端得十分正,等皇后的话落下,立刻就接了上去,笑颜嫣然,“……皇后姐姐说得是,这都已罚过了。”寥寥一句带过,就将这话题给掩盖下,眉目一转,带出几分妩媚笑意,“倒是姐姐今儿来,真当只是来瞧妹妹的伤势吗?”
皇后脸色微变,眉梢轻挑,“妹妹这意思……。”
“淑妃姐姐这几日似乎患了病,都瞧不见影儿了,不知您近日可同淑妃……。”
“哦?淑妃患病?”皇后蹙眉,语气平淡。
“难道姐姐不知?”董媛有些惊讶的表情,随后淡淡一笑,“……若不然,皇后姐姐便寻个机会同妹妹一道去探望淑妃?”
皇后的目光一下就在董媛脸上定住了,幽暗的眼底里分不清真实的情绪,半晌才答了句:“既如此,倒不如撞日罢。”说罢,眼光已经从董媛的脸上收了回来。
“……也好。”迟疑片刻,董媛才回答。
两人起身,映春上前跟在董媛身后,瞧着董媛和皇后凑近的背影,心里微一动。
或许,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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