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却说京城风起云涌,皇子们动作频频,各自忙着拉拢、收买人才,提高在朝堂民间的影响力;而世家们则忙着左右逢源或者选边站或者待价而沽……只有国师一家子依旧稳如泰山——这辈子乔浈有崔琰襄助,早拥有绝对的实力来支持他中立的立场。
至于他国的小动作,大多在暗部的监控之下,只想靠挑拨、流言、刺杀和策反这几招让大晋内乱,未免太“图样图森破”了……
国师夫妇闲聊时说起此事,乔浈直接开了嘲讽模式,“其一,皇帝是二逼,其二,朝廷糜烂,咱们大晋这两样都不沾边,金台和伊夏指望着这些“阴私小道”建功,还不如躺下做梦,还省银子省人手呢。”
崔琰终于领悟丈夫为何在外都是惜字如金、高深莫测了——这嘴巴杀伤力忒大了点儿。
不过国师大人事业稳定不代表家庭也没烦恼——至少他为他老婆愁得掉了头发。
崔琰早产又大出血,为养伤轻易不能挪动,下半身的伤口每天都得换药,还有每天都得灌下好几碗苦涩的药汁……可以想象,崔琰的心情可是前所未有的糟糕,而且是处在了随时可能情绪失控的边缘。
老供奉早有先见之明,及时给国师父子以及两个好侄子普及了产后护理常识,大晋没有“产后抑郁”这个说法,但大夫们却都有关注产妇心理健康的意识。
听说不仅要无微不至地照顾,还要尽量顺着人家心意,大宝担心亲爹拉不下脸来,便劝道:“用不了几个月,娘就好了呀。”他倒是十分乐意伺候母亲,可也知道父亲亲自照顾的效果更好。
乔浈不以为意,摸摸长子的脑袋,“这跟平时也没有差别吧。”
不过乔浈确实做到了体贴入微,甚至连喂饭擦身梳头换衣裳都做了全套,却让崔琰难受得无以言表。
喂饭吧,喂的都是崔琰不想吃的;擦身吧,一会儿劲儿忒大,一会儿又劲儿忒小——像前胸和小腹还疼着呢,乔浈却一直都用搓背的力气;梳头吧,薅掉不少长发;唯一没什么可说的也就剩换衣裳了,但这项在崔琰还能动弹的时候,又完全没有啥技术含量……
在如此“享受”了几天之后,崔琰有点扛不住了。她吃了几块糖,稳了稳情绪,尽可能心平气和道:“术业有专攻,下回还是让弄琴侍书她们来吧。”
乔浈愣了一下,才唉声叹气道:“你嫌弃我粗手笨脚。”
老公这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崔琰也笑不出来,事实上她没发脾气已经十分了不起了,“除了照顾我,你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要是连潜台词“你快滚吧”都听不出来,乔浈早就自挂东南枝了。眼前媳妇处在爆发的边缘,他赶紧倒了杯茶,柔声道:“憋着多难受,你拿我出气就好,我挺得住。”心中却在感慨,要不是我没信心哄好你,何必把二舅哥从西北请来呢?
丈夫的心理活动崔琰听不见,她攥了攥帕子,深吸口气,“现在就快克制不住想揍你一顿了。”
乔浈往床上一跳,躺成了大字型,“来吧。”
老公那接近两米的身高,壮实的身材外加长手长脚以及一双饱含爱意几乎荡漾出水来的眼睛……崔琰眼见此情此景,就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得生疼,“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她如今各种不舒服,包括身体和精神。她能理解丈夫俯身做小就为讨她欢心,可就是真心配合不起来。
崔琰这副倦容,让乔浈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乔浈只好祭出屡试不爽的终极大招,扑过来牢牢抱住妻子,先从嘴角吻起,再逐步推进,最后撬开妻子的双唇与牙关,重点在于动作要轻柔还得连绵,若是侵略性太强的话,就体现不出他认错的诚意。
病中的崔琰耐性不太好,乔浈刚缠上她的舌头,便抬手在丈夫的胸前敲了敲,还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丈夫的脸,“憋不住了?”
乔浈老实道:“一直都只想要你。”
崔琰听了,沉默了会儿才认真道:“我头回觉得实话也能如此动听。”
她又不是铁石心肠,一个强大又宽容的男人自从婚后心甘情愿地将身心都交给自己,她如何不感动?尤其在她自己都些自我厌恶的时候。心头因病痛积压的郁结与莫名的愤懑也似乎散去大半。
乔浈察言观色,觉得此时机会正好,便跟老婆说说心里话,“你该发脾气,总憋着心里得多难受?”大约自己这辈子只会对这一个人苦口婆心了,乔浈又真诚道,“你多撒撒娇,耍点小性子,能让我觉得自己很可靠。”
崔琰一直低着头,直到乔浈差点以为沟通失败的时候,抬起脸的崔琰已是满脸泪水。
乔浈大惊:他还是头回见到媳妇流泪。
崔琰低声道:“以前只有二哥说过类似的话,而且他说到做到。”
乔浈倒是一点也不嫉妒,“他都已经用生命证明过两次了。”
崔琰哭得更厉害了,开始哽咽,“自从嫁了人,我都不敢任性,再说耍了脾气又有谁会哄我?!倒是我光给他们解决麻烦,除了二哥谁会考虑我的感受?!可他俩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害我二哥,谁敢毁我的心灵支柱,我就跟谁拼命!我让他们跟他们挚爱的江山说再见!”
这说的就是前两辈子的事儿了,乔浈轻拍着媳妇后背,不住地劝解,“好啦,你也说到做到了。你对他们太好又很少要求回报,他们自然就变本加厉了。男人可是很贱的,你折磨折磨,他反倒觉得你更金贵。至于我嘛,你轻点折磨就行。”说着,用衣袖替媳妇抹泪,“哎,我这衣裳可是新换的,保证干净。”
崔琰哭够了,眼睛酸涩得不行,心情却舒畅了不少,“你还喜欢自虐呀?”
乔浈严肃道:“一点儿也不。可若是你来虐我,我就勉为其难地忍了吧。”
崔琰终于被逗笑了,她靠到丈夫身上,好奇问道:“什么时候嘴这么甜了?”
乔浈咳了一声,“我也是有长进的。”
当晚,夫妻俩相拥而眠。要知道这些日子里崔琰周身苦涩辛腥甜等各色药味儿轮番混搭萦绕,闹得她自己都有点自我嫌弃,于是也不愿与丈夫儿子侄子们亲近,甚至都没怎么和二哥腻乎。
也正是从这天开始,崔琰的情绪有了明显的好转,家人们,尤其是大宝私下里就向老爹表达了深深的敬意,崔珩也冲着妹夫竖了大拇指。
第二天,崔琰仿佛在乔浈怀里吸足了精力,吃过早饭便兴致勃勃地用心打扮,结果比平日里更艳丽几分。照完镜子,崔琰自己也很满意,扭过头对正喝茶的乔浈道,“看我气色是不是好了不少?”
借乔浈个胆子,他都不敢说不。赶紧把肚里所有库存的奉承话一股脑儿地都倒了出来,可惜国师需要奉承的人本来就很有限,且大多已入土,没什么锻炼机会的乔浈还没说上几句,就把崔琰又逗乐了。
崔琰道:“是我强人所难了。”
摆弄了会儿除了吃就是睡,偶尔还要嚎一嚎的一对儿健康又活泼的奶娃,崔琰感慨道:“他俩比我活得滋润多了。”
乔浈从后面抱住媳妇,“苦了你了。”
老公心意可嘉,不过孩子不仅是他爹的更是自己的,至少崔琰从没有拿生孩子邀功的心思,“天气凉了,有你抱着最舒坦啦。”说完,捏着乔浈的手指咬了一下,特地在上面留了个清晰的牙印。不出所料,乔浈的回报就是——耳朵被舔……
耳朵可是国师的敏感带,只消亲几下啃几口,就能看见国师晶亮的双眼,粉红的双颊以及……蓄势待发的下半身。
这个……崔琰心中轻叹,先用手吧。
夫妻相偕,还带着大宝,一起出现在议事的书房时,比规定时间要晚了一会儿。
部下与幕僚们见到夫人的脸,先是一愣,而后就是大喜:崔琰出山,大家终于不用再对着忧愁的国师办公啦。
成王与乔睿对视一眼,这二位从清早暗卫换班时就知道国师夫妇昨晚上睡一块儿了……趁着国师大人心情正好,赶紧申请休假吧。
乔浈带着属下开始日常办公,大宝旁听,崔琰就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坐着步辇回了自己的地盘。
得到消息乔仲枢与安王都迎了出来。二侄子更是率先扑了过来,知道九婶大病初愈身子挺虚,所以他用力极巧,只抱了一下便在崔琰身侧站定,再胳膊一弯……摆了个邀请的姿势。
崔琰又乐了,“公主抱就算了吧。”说着,挽着二侄子的胳膊就往房里走,还不忘抬手拍拍另一个侄子安王的肩膀以示想念,再补上个慈爱的笑容——若是她总是厚此薄彼,两个侄子之间的情意恐怕也难长久。
进门落座,久经考验的丫头们上茶摆好点心,便躲进角落兢兢业业地充泥胎去了。毫无疑问,两个侄子得空开口,最为关心的就是崔琰的身体状况。
崔琰也够坦白,“依旧会痛。”别提“深入”,她连一些难度不是太大的瑜伽动作都弄不来呀。
潜台词两个侄子也听得明白极了:还不能过那个夫妻生活啊……
崔琰看着两个侄子意味深长的表情,扑哧一笑,“可我终于觉得天真蓝,阳光真温暖了呀。对了,还没恭喜你俩喜当爹了呢。”在崔琰养病的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两个侄子媳妇各自生了个男孩儿,洗三和满月乔浈带着大宝亲临,虽然都是提早离席,但这份心意总是送到了。
安王喜欢他老婆,当然也喜欢他的儿子,所以这个男人真是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有多幸福多满足。只是考虑到九婶伤还没养好,他也不怎么敢明着得意就是了。
而乔仲枢也就撇了撇嘴:第二人格压根不觉得儿子是他的……因为第二人格控制身体时从没跟唐大小姐亲热过,所以对孩子态度平平,比较而言他更偏爱大宝。
二侄子的反应倒没让崔琰意外:作为一个精分,二侄子言行都还有章可循,崔琰已经十分欣慰,绝对不敢要求太多。
听两个侄子说起最近京城的各路八卦,崔琰稍低着头,揉揉捏捏二侄子的双手——手指上的茧皮越发厚实,一看便知飞刀绝技一点没落下。崔琰很是开心,主动拿了指甲锉便替二侄子打磨起死皮。也只有这个时候,乔仲枢的第二人格才比较温柔无害。
安王说道崔琰那族妹昨天查出怀有身孕,崔琰果然皱了下眉,“进门喜啊。”
前两世崔家的败落都是从内讧开始的。她这族妹出身支脉,对于皇帝与太子来说,搞砸了随手丢掉就好;若是真能挑起崔家族人的纷争,那就是意外之喜了。要知道崔家除了崔逸这一系支持四皇子,也有不少人看好三皇子,当然坚持正统太子继位的也大有人在。
今后随着三位皇子夺位斗争的白热化,崔家各派系之间的矛盾也会越发激烈……而好消息是,绝大多数世家都将和崔家一样,要迎来考验。
二侄子眼睛一眯,“九婶不喜欢她和她肚里的孩子啊……”
安王闻言,劝解道:“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崔琰忽然笑了起来,一左一右按住两个侄子的肩膀,“我放心了。让人操心的孩子也有了能劝阻他的靠谱小伙伴啦。”我说我这俩阴狠又有些偏执的侄子怎么最近越发平和可爱,果然是有了基友就不那么欲求不满了吗?
此言一出,乔仲枢与安王心有灵犀地同时转过头来了个热切的四目对视,又都不屑地“哼”了一声,把脸别开。
崔琰笑得更欢了。
好歹把九婶的情绪提了上来,这哥俩目的达成,心里一阵得意:在开心果这一条上,九叔可赶不上他俩。
等崔琰笑够了,安王才刻意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年可是大比之年,太子……很用心。”
参加文举武举的寒门士子、武人还是很吃太子“礼贤下士”这一套的,只可惜这些人都只能算是潜力股;而世家家里都是一窝窝的老狐狸小狐狸,太子再怎么口头示好,没有足够的利益,自然说不动这些人。
崔琰不由叹道:“太子着急了。”眼见着两个弟弟丧心病狂地捞取军功和人心,太子当然要做些亲民举措,认真刷一刷声望值了,“其实太子最该做的,就是抱紧陛下的大粗腿不松手呀,然后时不时地展示一下自己的大度和宽容,以及远超两个弟弟的执政能力。”
坦白讲,作为储君,只要证明自己有识人、用人、容人的能力已经足够,一国之君也不要求面面俱到,何况陛下自己都不擅长指挥作战——这道理太子未必不懂,只是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凭他偏执又好胜的性格,遭遇一点儿挫折,言谈行事便显得过于急迫。
太子的首席军师,苏大公子也曾恳劝,但他正确的建议显然没被采纳。而宫中端坐的帝后看见长子的所作所为,怕也难掩失望吧。
说完太子,两个侄子先后汇报了最近的工作和未来半月的日程安排。
如今,订购新式武器的所有乔氏客户都由安王负责,当然也包括暗部;而武装了新式武器,按照后世特种部队要求训练的几支精兵则归了二侄子。
不过现在金台和伊夏的议和使者都还在京城,所以大宗买卖锐减,订单大多是购买手弩易损部件和特种箭头上。
处理完正事,崔琰拉着两个侄子继续做起应用题,还欣慰地发现他俩各有长进。
按照隔天工作半天的节奏,过了两个来月。有家庭的温暖,再有工作适当转移注意力,崔琰恢复得相当不错。
等她能频繁的出门的时候,秋狝也要开始了。好不容易跟媳妇一起出门,乔浈很是兴奋;终于能放放风的崔琰更很兴奋。她特地剪了个齐刘海,再配了清纯的妆容和衣裳,看起来就是个正值二八年华的粉嫩少女。
一向惯以端庄范儿示人的崔琰如此青春地出现在老公和儿子面前,两人都愣了一下。
大宝道:“娘,我快不认识你了。”
乔浈道:“咱俩站一块儿,不像夫妻倒像父女……”
一家子欢欢喜喜地出门,原本是个轻松加愉快的度假之旅,结果……出事了。
这边崔琰正跟成王妃、安王妃以及唐大小姐喝茶聊天呢,二侄子冷着脸前来通报,“太子遇刺。”关键乃是下一句,“九叔为护着太子……受了点轻伤。”
崔琰端茶的手抖了一下,再抬眼时已然恢复沉静,“轻伤?”
二侄子认真答道:“真是轻伤。”
崔琰果断起身,“我们走。”还不忘侧头对着三位王妃告辞,“我先行一步。”
三位王妃也起身还礼,目送崔琰远去,也各自回了大帐打听消息不提。
崔琰带着人来到国师已被暗部精兵守卫得水泄不通的帐前,成王与乔睿早得了信儿,一齐把国师夫人迎了进去。
此时乔浈正被随行太医清洗巴扎伤口,大宝就站在边上踮着脚给他爹擦汗。崔琰瞪大眼睛一瞧,果然二侄子说话没有一点水分,全都是轻伤、皮肉之伤,有没有伤到真皮层都还两说呢。
而且老公精神头也不错,等太医告退,崔琰便直截了当地问起,“怎么回事?”
乔浈喝了口水,老实道来:刺客出自太子的亲卫,两个人趁着太子跑过来想跟我没话找话的功夫,掏出手铳对准太子的脖子,我没办法,只好替他挡了一挡。
这个时代的热武器连雏形都没形成。比如手铳,就非常容易炸膛,且射程近得离谱,手铳射出的也不能算是子弹,而是大量的金属碎屑以及小石粒,根本冲不破战甲,因而在战场上没有什么使用价值,通常都只能在极近的距离下拿来行刺。
如今这可是秋狝猎场,国师和太子身上最次也有件内甲……所以这场刺杀怎么都听着不太对味儿。
崔琰想了想,又问,“我想知道你怎么挡的。”那可是近在咫尺的射击!若非事前早已知晓,老公你反应也略显犀利了吧?
她话一出口,眼前一阵迷茫,脑中也是恍惚了下,好在这感觉一闪即逝,等她反应过来,猛地抓住丈夫的手腕时,乔浈已在她唇上轻点过两下。
崔琰福至心灵,松开手腕摸了摸她老公身上的刺青,果然微微发热——她终于知道为啥国师号称当世第一高手了!显然国师拥有暂时影响他人思维的能力,考虑到今儿刺杀太子的是两个人……恐怕这还是个逆天的群体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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