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初见崔琰时,乔浈无论身心都还很年轻。他虽然为崔琰魂魄的澄净而惊艳,但惊艳过后当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就像精美绝伦的艺术品,乔浈固然十分欣赏,但还没上升到独占欲的程度,更提不上非拥有她不可。
大家都知道英明神武的前代国师悉心教导的继承人不会是什么善茬,却也不妨碍习惯性地来个下马威,称称新任国师的斤两。
此时的乔浈手段稍显青涩,不够服众的结果就是内部暗潮涌动,只是小心翼翼地平衡暗部中的几大势力就分去了他大部分精力,连找女人解个闷都嫌没时间没心情,又怎么会专门留意侄子的妻子?
乔浈的责任感能压制住自己七情六欲,不代表其他乔氏族人也能像他这个楷模一样。好在彼此斗争还没到图穷匕见的地步,无论是乔氏族人还是各大世家都愿意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其实国师还是乐观了点,真正留给他收拢手中势力的时间并没他想象得多。
皇帝没有出色的儿子,准得犯愁;出色的儿子多了,就是愁上加愁——男人天性好斗,出色的儿子们拘在一处定有纷争,不掐不斗怎么可能?
所以皇帝把儿子们分开了,还分得远远的,结果……事与愿违。太子担心弟弟们离得远,更加难以控制,便安插不少亲信,不停传来消息的同时还吩咐属下们经常拖一拖弟弟们的后腿。
好吧,如果太子贤德,哥几个必然规规矩矩,在父皇母后眼皮子底下做出点成绩,然后平安封王,再把辛辛苦苦赚下的地盘传给子孙……混个青史留名,这辈子也算过得不赖了。
可这太子哥分明气量不行,手段阴毒,还有让人实在忍不了的床上怪癖,哥几个要不拧成一股绳把太子斗倒,大家哪还有活路啊?!
于是乔浈“欣慰”地发现侄子们从较劲、告黑状、拖后腿直到最后升级到真刀真枪的拼杀……乔浈冷笑连连,每一代都要上演这么一出,他真是……看够了。
直到太子与伊夏国主密谋勾结,打算弑君上位,得到这份情报的乔浈也坐不住了。他正安排人给太子包个饺子,谁料二皇子乔仲枢毫无预兆地出手,乔浈虽然也将计就计,太子按照计划被迫自尽,可在外人看来,却是隐秘颇多,别有冤屈的模样。
族里那些族老们最后决定乔浈有过,令他交出部分暗部势力作为惩罚。乔浈没有反抗,八百多年间历任国师用心经营的东西,哪是短时间内便能完全收拢,归为己用的?不过是换个暂时的掌柜而已,当他找到新一任的国师,这些东西定会一样不少地归还回来。
与贪婪的族人们交接之后,乔浈借口隐居,实则寻找继承人离开了京城,当自以为得计且获利的乔氏族老们发觉失算,又在留下的情报中确信太子绝不无辜后,他们即使略有不安,却仍旧不肯将到手的东西再吐出来……
这些腰杆渐硬的宗室,可让当了皇帝的乔叔权伤透了脑筋。他无奈之下,借了妻族之力打压了不少族人,却又在崔家威势声望达到顶峰的时候,联合早有不满的几个世家将自己的妻族又打回了尘埃。
但妻子因此大怒并一病不起,又与他彻底决裂却不在乔叔权的预料之中。
乔叔权终于如愿平衡了朝中势力,妻子去世也只能带给她一时的遗憾和痛苦罢了,他在意气风发中却完全忽略了抚着母亲棺椁痛哭的太子大宝和另一个嫡出的儿子。
唯一一个让自己横生好感的女人离去,乔浈特地回京来到她的灵前,尽了心意之后也把太子大宝暗中的行动了然于心,不过他什么也没和乔叔权提起,还在密令仍听命于他的属下帮忙隐瞒……
有国师做外援的太子造反……那是一定会成功的。
大宝是个狠人,圈住了生父不说,还把当初曾经诋毁、陷害过他母亲,甚至还送过冲撞之物的妃嫔们一一杀死在乔叔权的面前。
“至于她们的孩子,”大宝无视身边的鲜血,面无表情道,“我会替父皇您‘好好照顾’的。”
乔叔权自身难保,连眼前的姬妾都顾不上,又怎么救得了庶子们。他瞬间老了十岁,“你就这么恨我……”
大宝神情瞬间变得透明,“我不恨您。我这个做儿子的,不能不给她出气。您过得不好,娘她在地下也会安心一些。”
大宝是个毫无疑义的明君,在位二十余年,期间国泰民安,政治清明,只因对待他生父手段酷烈而颇受诟病,但这也是事出有因。国人们十分惋惜,若是对先帝再仁厚一些,陛下可就堪称一代圣君了。
大宝听到“民间的声音”,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他驾崩时,乔浈正在京城,盯着那表面像涟漪一样一直安静不下来的虫洞,轻声道:“了不起。也许你和你母亲,还有我都还会再见……”
这一世,乔浈足足活到了一百四十岁,他几乎将整个大晋掘地三尺却仍旧没能找到合格的继承人。将来的事情可无法预计,乔浈握着老祖留下的宝物,按照历代国师笔记的内容,把心一横抬脚遁入那看似毫无危险的……虫洞。
只是一步,就跨越了沧海桑田,乔浈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置身于无垠星空,像片浮萍一样,没有风也依旧在飘飘荡荡。也不知道飘了多久,乔浈在迷茫中被一颗忽然出现的陨石迎面击中。乔浈猝然惊醒,却感觉全身无一处不痛……他咬牙尝试,身体依然听从使唤。他长呼口气,在痛并庆幸中昏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整整两天,乔浈是生生饿醒的。全身依旧疼痛,却在忍受的范围之内,四肢僵硬却仍能行动。搞清楚现在何年何月何日,且乔三与乔四两个侄子都不曾大婚,他当务之急便是大吃一顿,先填饱肚子。
成功回溯,乔浈没有太多时间欣喜,忙着把暗部拧成一股绳的同时,不忘提点了四侄子乔季桓:崔家的女孩有旺夫之相。本就对崔琰有意的乔四,耗费了不少精力,如愿娶到了美娇娘。
必须承认,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一世,太子依旧打算弑父,而乔仲枢在刺杀皇帝后,又去到东宫和太子同归于尽……在乔浈暗中运作之下,皇帝被救了回来,乔浈秘密与这位皇兄做了笔交易,皇帝在心灰意冷之下按照乔浈的意思将大位传给乔季桓,而乔浈按照约定放弃了部分暗部与北军的势力……
随后乔浈云游四方,却还是没能找到合格的继承人,反倒是在旅途中又一次得到了崔琰去世的消息。他唯一有好感的女人这一辈子即使换了个丈夫,过得依旧不幸福。
回到京城的乔浈,再一次站在崔琰的灵前,不过这里还有个依靠着硕大的棺椁,通红着双眼的当今皇帝乔季桓。
乔浈点了点头,“陛下。”
乔季桓表情僵硬,“九叔。”
两个男人都是心事重重,静默良久,乔季桓才低声道:“她助我良多,我却愧对她。九叔,我后悔了。”
乔浈不耐,更说不出安慰的话,“她已经走了,你后不后悔与她何干。”
乔季桓沮丧地合上了眼。
乔浈轻轻抚摸着棺盖,琢磨了许久:他连续两世都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奉献给了乔家,又究竟得到了什么?他几乎从无私心,可看看族人又是怎么回报于他?
也许,他真的该换一种活法了。
乔浈捏着老祖的宝贝再一次毅然决然地踏进了国师府中的时空之门。
这一次回溯到的时间要更早一些——此时,崔琰才刚刚救下在西北遇险的四皇子。乔浈自觉崔家与崔琰连续两世于国于民甚至于皇族乔氏都有功劳,他们不该遭受前两世那般的悲剧。何况,乔三与乔四这两个侄子皆非良人……乔浈呵呵一笑:你们滚,这回换我来。
乔浈是个很有耐心的男人,收拢暗部这种事儿他连着干了三次,一次比一次干净利落:不服者被圈,反抗者必死……
在乔浈被迫交出手中权力之前,暗部众人纵然各怀心思,但他们比大多数皇室成员都深刻地了解国师的实力,况且乔浈并非无的放矢,手中的确握有确凿的证据,以强硬之姿要求斩草除根,任谁也无法反驳。
国师全力开动,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在大选之前,将暗部中的“老鼠屎”清洗掉大半。赶走了不少尸位素餐的老家伙,提拔了能力出色的年轻人,暗部风气为之一肃。
没了后顾之忧,乔浈专门留意西北的消息,直到崔琰进京,他特地打扮了一下,这才精神抖擞地前往为大选准备的“相亲大会”面见已经喜欢了很久的崔家小姐。
其实在乔浈刚看见崔琰便知道她和自己一样,都是再世为人,结果两人第一次单独相会,崔琰当即叫破了他的“天机”封号。
乔浈自然没有隐瞒,二人顺利“相认”。国师心中还窃喜:这坦诚又直接的性子实在是太合老子的胃口了。
之后几次来往,更让乔浈欲罢不能。为了能娶到崔琰他情愿散财,唯一担忧的便是他的爱人与亲生二哥崔珩的关系……似乎过于亲密了。崔琰为这婚事,也只郑重征求过崔珩的意见,大有“二哥不同意我自己就把这事儿搅黄了”的意思。
得到这个消息再加上因为太在乎崔琰而导致过度脑补,乔浈猛地从他最爱的摇椅上弹了起来,原地转了两圈,又深吸口气坐了回来,心中仍难以自抑地咆哮上了:你究竟有多爱你二哥?老子三辈子都对你一个女人念念不忘,容易么我?!
这副反应可惊得在一旁装死的乔睿下巴险些磕到了脚面上,他心道:九爷,原来崔家小姐是您的真爱。
乔浈气了一会儿,自己又平静了下来:我就不信了,嫁过来一心一意对你好,你就不能移情别恋!
乔睿见状,心说:完了完了,还没嫁进来就震住了九爷,看来天大地大,将来主母才是老大。
当然,确实是直到崔家嫁过来,夫妻相处了一段时日,乔浈才相信他老婆跟他二舅哥兄妹之间异常纯洁……国师暗自反省:得亏自己当初还算绷得住,险些枉做小人了。
话说,无数本小说都阐述了这样一个事实:高智商的重生男女必定雄起得丧心病狂……乔浈与崔琰夫妇联手,虽然谈不上天下无敌,但在大晋这块土地上二人地位已经无人能撼动分毫。
在多番防备和顺水推舟之下,乔季桓还算顺利地坐上那张龙椅。
登基后,新帝惯例封赏功臣:国师封无可封,乔四也知道他这九叔对帝位没有半点兴趣,也不爱干涉朝政,自己只要恭敬些,专心做个好皇帝,国师便一定会继续支持他。
至于他九婶那里……如今苏家和徐家双双受太子连累,死的死,病的病,辞官的辞官,乔四想了想,大笔一挥,直接帮庄家平了反。
而庄老板经过多年历练,现任西北与京城两座兵器制造所的……财务总监,因此再次得到了做官的机会,他也没显得多激动,倒是回家搂着他老婆弄琴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红着眼眶,跟他老婆深情道:“跟着我,你吃苦了……如今再不用为我家担心了。”
弄琴手忙脚乱地帮着丈夫擦泪,“这是好事儿啊,你哭什么……”
乔三获封云王,按照约定参加完他四弟的登基大典便启程去往云地。临别之前,还特地去了趟国师府拜见,亲眼见到前世的老婆和儿子都归了别人,而且这个“别人”大约是他倾尽这一生都无法击败的长辈,乔三也只是胸闷了一小会儿而已——说什么都晚了。
若是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此刻再表现出什么不甘和不满,乔三笃定自己绝不会善终:不提他彪悍更上一层楼的前妻崔琰,单是一个大宝依仗着国师,无需太多谋划,便足够他在云地焦头烂额,惶惶不可终日了。
重活一世,乔三很有自知之明。
一直跟着九叔九婶混的懿王乔仲枢与安王乔樟都得到了不少封赏,不过二人已经打上了暗部的标记,都早已决定为国师……和国师夫人奋斗终生了。
两个侄子的表白听得崔琰笑了半天,最后她还特地许诺道:“乖啊,努力给我打一辈子工吧。”话一说完,两手把一双儿女往侄子们的方向轻轻一推。
二妞驾轻就熟地跑到了二侄子怀里,而滚滚用几根肉嘟嘟的小手指头勾住了他安王兄的美手……
却说谭燕父子虽然顺利地回到了金台,但以乔浈的性子,来而不往非礼也,报复乃是必须要有的。乔浈与乔四商量了下,便雷厉风行地严打盐铁走私,又请动唐家派出精锐海军,击沉了东平不少大船——金台可不产盐铁,这两样东西全靠进口,陆路与海路连接大晋的商道全被截断,金台因此……被憋得十分难受。
乔浈找了个好时候,在金台用盐铁培养起了几个人,专于谭燕父子和太后作对……经过数年的努力,谭燕还是把儿子送上了汗位,但内斗中大损元气的金台恐怕在十年之间也只有自保之力了。
乔浈忙着正事,教育孩子全落在了崔琰身上。因为崔琰两世四个儿子全部成才,而乔浈自认没有育儿经验,便完全信任妻子,干脆地放了权。
不过崔逸亲自养育儿女,那些教养嬷嬷和奶公奶妈没有用武之地,这下,他们可不高兴了。仗着自己的父母一辈伺候过两人国师,负责内务的一位副总管试着向国师抱怨,顺便给主母上点儿眼药,“夫人自己教养孩子,以前没有这样的规矩。传出去以为咱们国师府连小少爷小小姐都伺候不好了呢。”
乔浈闻言,看着这位自小就伺候他的副总管,直到对方额头上冒出汗珠,才开了口,“夫人就是规矩。”
之后,大家再没在国师府里见过这位勇敢的副总管。
国师职责并不轻松,他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教导大宝——每代国师都是被上代国师带在身边,用心调教十几年才有资格出师。虽然乔浈更偏爱唯一的女儿,但其实相处的时间并不太多。
于是这天他回到内院,崔琰递了茶过来,见他心情不坏,便感慨道:“咱家二妞略逆天。”
乔浈立马兴趣就来了,“怎么说?”
二妞的容貌就是她爹的柔化版,这小萝莉人见人爱,人间人想抱绝对不是吹的。崔琰能感觉出来,这小丫头很黏二侄子,甚至有超过她亲爹的势头。
今儿大家闲来无事,崔琰逗她闺女,“你最喜欢谁?”
小萝莉很老实,“枢哥哥。”
二侄子笑得十分得意。安王乔樟立即装出副内伤的模样,“樟哥哥呢?”
小萝莉伸出小手抓了安王的手指,“也要。”
崔琰奇道:“什么也要?”
滚滚忽然插话,“喜欢不就是成亲吗?”
二妞便道:“也嫁给樟哥哥。”
崔琰大笑,继续调戏,“你爹,你大哥,大舅二舅还有滚滚该多伤心,你不喜欢他们了吗?”
二妞毫不犹豫,“都嫁。”
滚滚道:“你只能嫁一个!”
二妞果然纠结了,她想了好久,才道:“那你们都嫁我还不行吗?”
滚滚道:“二姐,你野心不小!”
二妞一点也不羞答答,“我都喜欢啊,能怎么办。”
乔浈听了,狂笑不止,抬手便把妻子搂在怀里,低头狠狠地亲住了她的双唇。
大宝在门外,露出了个由衷的笑容,悄悄地替父母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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